第二百三十七章 下山（中）

陆无垣、猴亦、张百岁皆是面色一变，张百岁怒道：“六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白千鸿自顾自地道：“兄长白万钧誓要剿灭仙穹剑派，弟子深知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仇恨的不止是仙穹剑派，他同样仇恨这道魔争雄的修真界，无涯派势力本就强大，他加入无涯派，更加无人能制衡他。

弟子这一去，不管能否唤他回来，必然要手染鲜血，被人臭骂。弟子不在乎名声，但仙穹剑派九峒山是我师门，弟子不能让人戳师父师娘的脊梁骨。滔天罪恶，弟子无怨无悔，不肖弟子白千鸿，今日辞行。”

白千鸿站起身，缓缓退后几步，身形一闪，便站在了石阶前。

，一股寒风忽然冲出，蓝光闪烁，一身蓝白色长裙的寒雨知站在白千鸿面前，冷冷地看着他，绝美的俏脸净是冰寒之色。

换作以往任何时候，她露出这般神色，白千鸿的心里除了忐忑便是担忧。但这一次，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凝视着她远山般的黛眉，她万古冰晶般清澈透亮的眸子，她的羊脂琼鼻，她樱桃般的小嘴。

她着实是一个外冷内柔的女子。赠送幽蓝短剑，为自己出头大闹剑鸣山，水下不顾一切地拯救自己。

她是个梦幻的圣洁仙子，她的容貌是，她的心灵更是。

白千鸿往右一步，寒雨知也往右一步，白千鸿往左，她也往左……不论他如何躲开她，她都会迈出小腿挡在他的身前。

白千鸿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师姐……”

“不准走。”

清脆的声音如玉珠落盘，婉转动听，但声音中的带着哀求。

“师姐……请让开。”

白千鸿的声音坚决有力，甚至带着一丝的冷漠。

寒雨知浑身一颤，却未曾挪动一步。

猴亦、陆无垣、张百岁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个冷若冰霜的寒雨知，努力地挡在师弟的面前，不允许他走出九峒山一步。她第一次，将自己的感情如此彻底地显露出来。

白千鸿长出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向寒雨知。

“噌！”

一抹寒光从白千鸿身前飞过，远处的石壁上留下了一大块寒冰。寒曦剑挡在白千鸿身前，剑身极速颤动，寒气流转间带着一股不可匹的威势。

白千鸿缓缓闭上眼睛，轻叹口气，迎着寒曦剑一步踏出。

众人面色微变，寒雨知俏脸一白，缓缓退后一步。

白千鸿再往前一步，寒雨知再退。

白千鸿踏出第三步。

“站住！”

寒雨知轻喝一声，寒曦剑落在手中，指着白千鸿的胸膛，蔚蓝色的剑尖剧烈地抖动着，如同她那颗颤抖的内心。

寒雨知咬紧了下唇，胸口传来一股窒息地感觉，她从来是不会说什么的，也不知该说什么。

白千鸿心如刀割。

“不许下山……”

仅仅四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好像连剑都要握不住了。

白千鸿缓缓伸出手，按在了寒曦剑的剑尖上，寒雨知呼吸一窒。

他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将那对着胸膛的剑抵着自己的脖颈。

寒雨知怔怔地看著他，寒泉般的眼眸中逐渐出现一层水雾，眼眶微微发红，嘴唇轻轻颤抖。白千鸿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缩成一团，然后再狠狠张开，痛到不能呼吸。

“师姐，我意已决，你挡不住我。”

白千鸿缓缓抬起脚步，轻轻向前踏出，剑尖距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逐渐要刺破他的皮肤。

“咣当。”

湛蓝的剑柄从雪白的手掌滑落，掉在地上，寒雨知身躯一软，瘫坐在地。

白千鸿身躯一震。

差一点，他就没能忍住，伸手去扶她。

寒雨知抬头看着他，眼眶微红，目光凄迷，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长长的睫毛上脱落，滚落在雪白的俏脸上。

白千鸿恨不得立刻死去，他见不得她的眼泪，她在哭，悲伤又无力的哭泣。像她这样高冷的女子，若非百转愁肠，绝不会落下一滴眼泪。她该多么悲伤，多么心痛，才会将自己埋在寒冰下的脆弱化为眼泪。

白千鸿大步迈出，从她的身旁走过。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远，往日的一切都如云烟一般在寒雨知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一段段，画面逐渐模糊，越来越远。

“不！我不许你走，我不允许你离开九峒山！”

寒气冲天而起，寒雨知手腕翻动，捏出一个个手印，太寒封山令在天空汇聚。

她缓缓摇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去送死，你要去送死对吗！我不允许你这么做，哪怕……哪怕要将你冰封在寒冰之中，我也不允许你去送死！”

白千鸿转过身抽出腰间无上飞剑。

“你若有本事，就斩了我，我甘愿死在你的剑下。太寒封山令！”

温度骤降，鹅毛大雪在九峒山上落下，众人面色骤变，猴亦陆无垣闪身而出，一左一右前钳住寒雨知双臂，太寒封山令在天空中溃散。

“放开我，你们应该拦住他，他要去送死的，他会死的……”

猴亦吼道：“他连师门都不要了，就算你将他冰封又能如何，你拦得住他一时，拦得住他一世吗？”

张百岁怒道：“白千鸿！四师姐对你如何最应该清楚不过！她将宝贵的幽蓝短剑送给你一个刚入门的弟子，为了你去大闹剑鸣山，苦苦哀求师父师娘救你。你昏迷的时候，是她寸步不离地照顾你，她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为了你默默地付出一切，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竟然和她兵刃相见。她哭了！寒雨知哭了！你的四师姐哭了！”

白千鸿缓缓闭眼，他应该用最恶毒的话去刺痛她，让她死心，让她知难而退。这样她就不会阻止他。但他……做不到。

看着寒雨知奋力挣扎的模样，他的心碎成了无数块。

看着她，守着她，陪着她，是他梦寐以求的。

可白家血案，白万钧默默地付出，一切地一切都化为了一块巨石，压在了九铜山幸福的记忆上。

他当然可以留在这里，永远不出山门，陪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