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九十日春光流年渡>第三十一章 泪满衫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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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泪满衫袖

同僚叹息,撑着脑袋看她无聊的动作,手腕上的银铃跟着作响,“既然你要擦,就帮帮擦擦这块镀金吉祥石吧。”

看着正正四方的吉祥石,她随手就接了过来继续擦。

同僚道,“这石头听说可以祈福,是可以为来世积功德的,我也不太相信,不过今日街上有个算命的术士拦住我,说三文钱卖给我,我瞧着上面的花纹还挺好看,就买了下来。”

“嗯。”她眼睛也没抬。

良渚上元节那日,是兰弱发疯后的第三日,她头次入他的府邸,竟是为了看她,赵兰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小到大,她这个妹妹骄纵任性,事事都要争着要最好的。

她此刻看见她被褥上生了臭虫,冬日还没有过去,按道理应该没有这样的虫子,但她屋中尽是,地上爬的是,窗户上也是。

听到她的声音,兰弱坐起身,嘿嘿对着她傻笑,笑完了,将手指放入口中,一个一个舔着,满头的乱发无人为她簪起。

她曾经是那样骄傲的大户小姐。

是眼睛从不往低处看的姑娘。

赵兰因有时候厌烦她到了极致,总是借机欺负她,又习惯撒谎、打人,红唇糯齿,将黑的可以说成白的。

这样坏的一个小女孩。

气得人牙都咬得狠狠的。

赵兰因缓缓走到她面前,要为她梳妆,她挣扎起来,“我不要,我不要……”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牛乳糖,送到她口中,这才安静下来让她簪发。

赵兰因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虫子,又丑又脏,这屋中一屋子的臭虫,他真是费了心。

论折磨人,谁也不如他。

府邸前似乎有小孩子撑花灯笑着跑闹,这是上元节,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哪怕是贵人府门前的路,也由着百姓嬉笑。

她将她哄睡着,静悄悄走出了房屋。

一出门便看见了他。

“如何,你还满意吗?”他问兰因。

赵兰因没有回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他气了,连忙去抓住她手臂,“我问你话,为何不答?”

她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并非假意的笑,而是松了一口气,“要和我去街上走走,看花灯吗?”

他始料未及,未曾想过她会以这样一个笑对他。

想来,她从未对他笑过,这是第一次。

他摸不清她的想法,但还是应了她。

本来以为两个人可以不说前话,只安稳享受这片刻欢喜。

是街上千万人的欢喜,亦是元夜这时整个浮沉世界的欢喜。

可欢喜和悲伤总归都是存在的东西,有人喜就有人悲。

他们还是说了那些话。

“我父亲已死,赵家从此不会再兴风作浪,已被削去了所有特权,赵家此后,不得有人踏入仕途。”

他讥笑,“当真可惜,你还为女官,皇后娘娘果然还是护着你。”

“兰弱已经被你逼疯,你想杀她也不费吹灰之力,等到今日,说明你想慢慢折磨她至死,不如给她一个痛快罢?我方才想杀了她,了结她这一生,但终究下不了手。”

“她轻易就死了,那我这些年的仇,向谁报?”

赵兰因直言,“说罢,你要做到什么地步?”

“你父亲一条命,就算是担我祖母一命,至于你妹妹,待到她死在我手中那日,也算是一条人命了,抵了我母亲一命,一命换一命,你赵家两条人命,换我孙家两条,难道不公平?”

她点头道,“很公平。”

上元节,良渚没有打铁花,可夜幕降临,良渚有更美的花——烟花。

漫天都是光亮的烟花,此起彼消。

孙卿臣道,“真像是十年前离耳常州漫天的铁花。”

她应了声,“是啊。”

默契地都未提及那场意外,他拥她入怀的意外。

花灯看了一半,路也走了一半,赵兰因说,“你能不能去方才我们路过的花灯铺子,为我买一个花灯,带着云纹的赤色花灯?”

他沉默良久。

问道,“为何想让我给你买花灯?”

“十年前,我第一次在上元节遇见你,你说‘赏灯须得工夫醉,未必明年同此会’,那时候,我想问你要一个花灯。”

一个女子,想要主动开口问男子要花灯,她是什么意思,不用他多想。

“当时怎么不开口?”

问完苦笑道,“也是,当年我怕是半个花灯也买不起。”

她说想让他买花灯,他似乎有些想起来了,那时候,她盯着他身后的花灯小贩手中的花灯看了很久,他没有想到,她其实想让他为她买一个。

“你现在可以给我买一个吗?”她再次道。

“自然,在这里等我。”他转身便跑去了方才去过的那个花灯铺子,云纹花灯。

赵兰因看着他的背影,听街上有马车驶过的声音,她听见马车上有女子笑道,“母亲已经和他家说好了,不久便要立婚约。”

车中女子定然是十分幸福,赵兰因笑道。

曾经,她也有机会像她一样。

那是她和他的婚约,若是不出意外,她会成为他的妻,同他一齐读书,两人作诗嘱文,在院子中栽树,他去赶考,她就扮成男子随他一同去皇城赴考,要看紧他不被良渚的姑娘瞧了去。

可悲,婚约不是婚约,是催命符。

旁人的婚约这般幸福,她的婚约,人命搭了一条又一条。

想了想,她从袖中掏出同僚的那块镀金吉祥石,方方正正,笑着塞入口中。

又往前小步慢走了数十步,她不敢走得太快,怕他在人群中找不到她。

青衣玉簪,悄然倒下。

有老妇掰开她的唇齿,亲眼看见了挡在她喉咙间的那块金子,想要救她,却怎么都拿不出那块金子,大声道,“来人啊,快来郎中,这儿有位姑娘吞金自尽了!”

四下的人都围过来。

他推开人堆,云纹花灯落在地上,无人去捡起。

孙卿臣抱紧她,再次去嗅她身上那种干净的气息,那种可以让他心神安定,在战场上迷恋了多年的气息,即使是血腥味冲天的战地,只要想到沾着兰草和参药的这种气息,他就不会再心神不安。

可那种气息消失了,她变得冰冷。

什么都消失了。

“我说两条人命,你就给我两条人命,怎么不见你从前如此守约?”他自言自语道。

“若你守约,怎么不守婚约?”

他得了什么呢?只得了一具尸体。

她和他,一死一伤,究竟是错在谁人,孙卿臣不知。

如同一条巨蟒缠绕小兽,他将她抱得越发紧,似乎要刻入身体中,和她融为一体。

人群渐渐散开,四下尽是言语。

有人道,好好一个姑娘,这般想不开,可惜了。

还有人说,定然是那男子负了她,她才会寻死。

……

只有一个手持山水折扇的男子摇了摇头,“作孽啊……”

不停地往前走。

他每走一步,身后那个女子都要跟着一步,与此同时,女子手腕上的银铃作响。

她道,“我已经帮了你,还不把这狗铃铛摘下来!”

男子道,“客气些,说不定我还考虑考虑。”

“姓闻的,别以为我怕你,再不给我解开……我……”

他挥袖一过,女子竟变成了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铃铛你就戴着吧,好看。”他笑。

“你!我杀了你信不信!”

“你可比季斐裕吵闹多了。”

“我祖父的名字你也敢直呼?!”

“他在的时候我就敢,他如今不在,我更是敢。”

季离忧气愤,“我迟早把你这破铃铛给你拆了。”

“希望你早日做到。”

“你这个老妖精,我诅咒你早死。”

“诅咒吧,我正愁着死不了。”

“你说说你这么缺,一天天还不死,老天不开眼!”

“我怎么缺了,我日行一善,数十年如一日,谁能做到。”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看了赵兰因和孙卿臣的前世,那四方纹刻吉祥金块可是他们的定情之物,这一世,你居然让她吞金自杀,真是恶毒。”

“冥冥之中,都已经写好了结局。”

“狗屁,尽瞎扯吧你!”

“小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我告诉你,我还有比这更难听的,你再不把这狗铃铛摘下,我找黑狗血泼你。”

“你说这铃铛是狗戴的,你如今戴着,那你不就是狗?”

……

掉在地上的云纹花灯被风吹的翻滚几圈,掉在了丛中,灯已经灭了,花灯上的字若隐若现。

纸上写着。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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