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和很快进来，郑旭的鹤氅披在她身上大了整整不止一圈，怕踩到地上，只能一左一右都拎着。
她模样好，即便做着这样的动作，也有几分娇懒的意思，唯有被玄色鹤氅衬的愈发惨白的肤色证明了她身体着实不好的说辞。
“臣女，参加陛下。”膝上疼痛难忍，赵清和慢慢跪下，动作极稳，神情也淡漠。
齐宣帝指着她对齐旭说:“你瞧瞧，她这般利落，可没有半分病弱的样子。”
齐旭哂笑不语，眼睛却落在赵清和紧紧抓着黑色鹤氅的手上，目光幽深。
齐宣帝也不自讨没趣，看向赵清和，严肃道:“你可知罪?”
“不知。”
“好一个不知。”齐宣帝有些怒气，指着桂花糕说:“既然如此，你过来将这东西吃了。”
赵清和站起身，上前捻了一把桂花糕的渣沫，闻了闻，确定道:“这是护国寺的糕点。”
“朕没问你这是哪里的糕点，朕且问你，你为何要将这东西赠与平王吃！”齐宣帝这时候又叫起平王来。
赵清和面色不变说:“因为他喜欢，臣女是在投其所好。”
齐宣帝被她平淡的态度激的心头起火，脸色沉沉。
齐允适时提醒道:“赵姑娘，这糕点虽然看着是桂花糕，但尝了才知道里面味道千奇百怪，三弟口味最是刁钻，这种东西，入不了他的口的。”
赵清和抬眼看他:“殿下这是不相信臣女的话?”
齐允笑了一下，没回答，似乎默认。
赵清和心头明白什么，哂笑一声说:“臣女没有说谎，那日在护国寺，齐耀确实亲口对民女说他喜欢这个。”
齐允脸上淡下来说:“美人在前，他只是搪塞罢了。”
“但是我信了。”赵清和拿出帕子暗自擦拭手指，面色不变说:“对不住，我这人心思直，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她直直看向齐允，目光清明，她说:“就好比，有人跟我说他会记着我的好，我也深信不疑了。”
齐允躲开她的目光。
赵清和眼角沉下来，她说:“事实就是这样，陛下若是不信，臣女也是无法。”
齐宣帝看着她。
赵清和又不紧不慢开口道:“不过此事还有个人证，那就是慧恩大师，那日在护国寺，这样的糕点就是厨子送到他院子里的。”
齐宣帝眉毛一拧:“慧恩是……”
齐允低声提醒说:“慧恩是二弟的法号。”
齐允的二弟，就是那个出了家的二皇子了。齐宣帝这才想起他来，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齐允见此，说道:“二弟常年礼佛，最是厌恶凡尘俗世，久不回宫中，此次想要他出来作证，怕是难了——孤听闻那日在护国寺的不止你们，好似崔侍郎家的二公子也在，他闲的很，不若宣他过来。”
崔绍，她赵清和头一号讨厌的人。
赵清和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缓缓开口道:“既然太子执意认为我杀害齐耀——臣女，无话可说。”
齐允笑容淡下来，忙道:“哪里是怀疑是杀害三弟了，只是三弟这一去，去的不明不白的，父皇心里最是疼他，心里难免过不去。”
赵清和歪头，挑着眼睛笑，她说:“所以就想将这个罪名安在我头上吗？”
说完不等齐允回复，她立刻跪下道:“我赵家人，行得正坐得端，不惧抹黑，但也不喜被人冠以这样的罪名，既然陛下与太子都心有怀疑，不若早早宣了证人过来。”
“不过。”她话音一转道:“臣女与那崔绍有些恩怨，单他一人作证，臣女不放心。——慧恩大师虽不管俗物，但佛门中人，心慈仁善，想必不会乐意看到臣女被就此冠上杀人的罪名。”
“朕何时说你杀人了！”眼看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愿的发展，齐宣帝这才开口道:“朕只是不解你为何拿了这样难以入口的东西给我儿吃，落井下石并非你赵清和的作风。”
说白了，还是想借此迁怒。
赵清和长睫垂了一下，也不辩解，问道:“齐耀死因为何?”
“自戕。”齐允沉声道。
“牢中无利器，他是如何自戕的？”赵清和并不放过这个问题。
齐允哑着声音说:“牢中确实没有利器……他是服毒死的。”
“服毒?”赵清和猛的站起来，“进入牢前都是要换衣搜身的，他哪里来的毒药！”
没人回答她。
齐宣帝忽然道:“久闻清和小神医之名，医毒向来不分家，你若是弄些毒药出来，毫不费事吧？”
赵清和身子一颤，却是笑了出来，她问道:“陛下这是怀疑，我用毒杀了齐耀?”
齐宣帝不语，大有把这罪名安到她头上的意思。
赵清和惨笑一声说:“可这说法不成立，毕竟我与齐耀无冤无仇，甚至有两分交情，我不可能会毒杀他。”
“所以你确实会制毒?”齐宣帝抓到另一个重点。
“……”
就在赵清和快忍不住想要开骂时，来福小跑进来:“启禀陛下，丽贵妃求见。”
“她来做什么。”齐宣帝说:“召她进来。”
丽贵妃清减许多，穿了一身素白，妖艳的容色也被衬出两分清艳。
齐宣帝身体不好，对她倒是一如既往的疼爱，见她如此，心疼道:“爱妃怎么瘦成了这样，快让朕来看看。”
“臣妾多谢陛下关心。”丽贵妃凄然一笑，却是跪下来，说:“妾听说，陛下怀疑我儿的死与清和有关系，便急急赶来了。”
平王一去，她在宫里威望也随着去了大半，这样的消息，她硬生生被拖到现在才知道。
她凄然往下一拜道:“不知陛下，可有问出什么来？”
“爱妃快请起。”齐宣帝身子不好，动弹艰难，只伸出两只手示意。
赵清和伸手，将她扶起来，一上手才发现，这位冠宠六宫的贵妃，瘦削的厉害。
“爱妃不用担心，朕必定会给耀儿一个公道。”齐宣帝信誓旦旦承诺。
丽贵妃感动一笑，看向赵清和。
赵清和对她眨眨眼。
“……”丽贵妃虚虚一拜，又问道:“陛下可问出什么来了？”
自然是没有的。赵清和不肯认罪，他也不好当着齐旭的面直接将罪名盖她头上。毕竟此事正如赵清和所说，她确实没有动机下手。
丽贵妃明白了，柔弱一笑道:“臣妾倒有两分见解。”
齐宣帝示意她开口。
丽贵妃道:“妾与清和认识已久，当知她并非会做出杀害我儿的事来。”
齐宣帝笑容淡下来:“是吗？”
齐允意外的看她一眼，倒没想到她会为赵清和说话。转念一想，赵清和这个人都有些奇怪，但凡她想结交的，还真没有结交不了的——见怪不怪。
丽贵妃继续道:“好歹认识那么久，清和也算是妾看着长大的了，她为人如何，妾也是知晓一二的。”
“爱妃没看走眼。”齐宣帝淡淡道:“此事确实同她关联不大。”
丽贵妃释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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