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福祸相依

南浔很显然是个糙汉子，并不会泡茶这精细活，随意将开水烧开撒上一把茶叶，就给拎了过来。

入门时，怀抱着某些不可说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弯下身子想要偷听。

谁知下一刻就听到自己师傅一声冷喝:“蠢徒，还不快进来！”

吓了一大跳，手臂一晃，若非躲的快，从茶壶嘴里倒出来的热茶必然要狠狠烫他一下。

挺直腰身昂首挺胸推门进入，发现屋里的气氛格外的冷凝，顿了一下，不敢多呆，把茶壶往桌上一放就溜了。

桌子另一角放有茶具，赵清和是晚辈，非常自觉的将茶具拉过来，摆开，倒茶。

干净透亮的茶水，茶叶在上面漂浮打转，赵清和眼尖，看到倒出来的茶叶有一些还没有打湿。

顿了一下，面色淡定继续倒。

不止她眼力好，坐在一侧的墨家几个师兄弟也瞧见了，俱是眼角一抽，脑子里不约而同想起了一句话——丢人丢到家了。

“说正事。”赵清和面色平淡，看向墨行:“南浔已经将山下发生的事跟您说了吗?”

墨行颔首，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

“实不相瞒。”墨斗道:“正是因为算出有此一事，才让我那蠢徒下山去，说是历练，实则查探事情。”

赵清和看向他:“请问一下，您都算出了什么。”

墨斗思索。

赵清和诧异:“天机不可泄露?”

“……”语塞一瞬，墨斗道:“我只是在组织语言。”

赵清和:“冒犯了。”

墨斗哼了一声。

迟迟未语，赵清和很无奈，瞥了他一眼:“不能说?”

摇摇头，墨斗说:“刚刚算了一卦，卦象已经变了。”

“哦?”赵清和饶有兴致道:“变好还是变坏了？”

墨斗看着她，认真道:“在你一念之间。”

“什么意思?”赵清和眉毛微拧。

墨斗道:“卦象告诉我，此事怎么收尾，全看你。”

赵清和:“具体?”

墨斗无言:“这是卦象，天机，不是说书的。我只能看出因果会落在你身上，其他一概不知。”

赵清和直言:“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事。”

墨斗颔首赞同:“福祸相依。”

赵清和淡淡道:“成了才能称为福。”

墨斗眼神一闪，笑起来:“看来你已有想法。”

赵清和哂笑一声:“我若是撒手不管，现在还能抽身而去。”

“晚了。”墨斗摇摇头，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复杂:“从你踏入河南的地界，此事便已经生变了。”

赵清和未语，沉思。

确实是这样。

若是没有同心蛊，或者说自己若是直接去京城或者转向越国，而不是来墨门的话，就不会发现河南峡州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么此次巫蛊之祸若是没有人来管的话，到时候哪怕斩了齐允与绾绾，这天下也坐不太平。

任何有风险的事，都讲究时机与运气。

自己一直比较倒霉，但在此次的事情上，不得不承认，运气极好。

手指摁了摁眉心，赵清和道:“是我疏忽了。”

墨斗道:“这样的事情，谁也不会预料的到。”他目带悲悯:“乱世之时，有英雄揭竿而起，自然也有狗熊用尽手段。”

没来由的，赵清和有些想笑。

“蛊虫自古是属于南疆的东西，前朝之时，曾勒令禁止蛊虫传入中原，自此几百年无祸端，到这一代，却到处都是蛊虫的影子。”赵清和的脸色很不好看，无他，自己并不熟悉这个恶心的玩意。

也不知道师兄研究到哪一步了。

墨临淡淡道:“宠辱荣衰，一个轮回罢了。”

赵清和眼神一闪:“墨门也是如此?”

墨临颔首:“无论是什么势力，都不可能一直长盛不衰。”

“是这样。”赵清和苦笑一声:“可我过往十六年，并未了解过这个。”

墨临淡淡一笑:“所以你来了墨门。”

赵清和眼睛一闪飞快道:“所以你们是我的机会，是吧。”

分明是疑问的句子，却是陈述的语调，甚至连表情都是十分笃定的。

墨临沉默，有些不好意思打破她的幻想。

墨门几百年前突遭横祸，除了轮回一说，更多的原因则是势力太大，遭了众多人的黑眼，众多势力联手，也幸好门里还有几个机灵的，逃的快，这才没让传承断绝。

却也因此让传承册子丢失百年，近年来才找到其踪迹。

教训太厉害，他们怕了，宁愿在这山里老老实实窝着，不问世事，恬然一生。

兴趣来了，去山下收几个弟子，看厌了再找个由头打发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人少了，但感情不变，甚至更加弥足珍贵。

赵清和从他们的沉默里窥出什么，长长一叹，看上去丧的不行，眉眼都耷拉下来，可怜巴巴。

墨临年纪大了，看不得幼崽卖惨，脸色一僵，看向自己的弟弟们。

一时间，众人揉鼻子的揉鼻子，望天的望天，还有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愣是没有一个人看他。

墨临黑了脸，心里将几个人臭骂一顿，再看向赵清和，还是整理好了表情:“墨门已有百年未曾面世，我们都觉得维持现在的日子很好，不想再出世。”

赵清和循循善诱:“可是你们连个徒孙都没有，住的还是大森林，连个山都没有，想要安稳睡个觉，还要在门前摆上阵法。”以防夜半不甚有凶兽闯入，被打搅了睡眠是小事，睡梦中无声息的丢了命才是大事。

墨临并不上当:“摆阵的缘由有很多，那只是其中一个，而且福祸相依，偶尔会有凶兽自投罗网，还能打打牙祭，岂不美哉?”

赵清和面无表情:“可是你们都没有徒孙。”

墨临脸皮子一抽，带杀气的眼神扫向几个师弟。

没有徒孙，这都是因为谁！！

墨行最先遭殃，因为他不仅没有徒孙，连个徒弟也没有，摸了摸鼻子，他果断拉墨斗下水:“怪三师兄，小浔儿下山一趟，连性取向都变了呢。”

说着看向赵清和:“由此可见，山下多变化。”顿了顿，他道:“有生之年，我还想娶个媳妇。”

他又补充道:“女的。”

赵清和:“……”

墨斗眼皮子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