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2001年8月9日（一）

出航第二天。

上午9点，1014室客厅聚集了来自各王子的护卫和随从们。

与客厅大门相对的王子主卧室，走出一位身形纤细的金发青年——备受瞩目的第十四王子护卫、猎人协会会员酷拉皮卡。

“那么，请大家集合。”他左手拿着一卷白色胶布，“我现在要开始说明【念】。”

议论纷纷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背对着王子主卧室，酷拉皮卡说：“首先，请千万不要跨越白线，进入到我这一侧。”

他与参加念讲习班的众人之间，用胶布标识出一道白线。

“违反规定的人，我可能会请他离开这里。视情况不同，我也有可能未经事先警告就行使武力。”

人群中举起一只手。

“对不起，有件事可以让我们事先说明吗？”

众人讶异地望向声音来源——一名眯眯眼的平头护卫。

“我们是第九王子私设兵。我叫尤希莱。”

他身旁，一名戴方型眼镜的麻脸青年接道：“我是歇朱尔。”

酷拉皮卡的视线移向两人一同提着的古怪设备。

“你们手上拿着的是……”

“第九王子说，因为非念能力者看不到念能力，考虑到有人故意搅局的可能性，来参加这次讲学会是相当危险的任务，所以让我们带上这个。”

“这是让普通人也能‘看见’念兽的装置。”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普通人也能看见念兽？开什么玩笑！”

“喂，你们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

质疑声此起彼伏，使得酷拉皮卡不得不提高音量，“各位，姑且听这两位把话说完吧？”

“是的，其实原理很简单……”歇朱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和医学成像类似，利用超声波。”

“念兽虽然看不到，却是实质的存在，其反射率和空气不同，所以能用这种装置显示出来。”尤希莱摸着形似电视屏幕的装置，“只要接通电源……”

酷拉皮卡立刻意识到，这一定是那个女孩的发明。

原理上确实非常可行……无论是具现化系、放出系的念兽还是王子的守护灵兽，只要脱离了“气”的性质成为实体的存在，就能被超声波探测到。

他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等等，凭什么相信他们说的话？”

“非念能力者看不到念兽，也根本无法验证这个装置显示的是真是假吧？”

哈尔肯的两名私设兵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和迪雅小姐预料的一样，大部分人根本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就会质疑和妄加揣测。

酷拉皮卡出声道：“现场的诸位之中，如果有已经会使用念的人……请你举手。”

在场有2人举起了手——

第一王子私设兵修利柯夫和第十三王子护卫贝雷雷因特。

“先说结论，根据尤希莱和歇朱尔的描述，这台装置就念能力的原理来说非常可行。至于是真是假，可以由已经会念的人来验证。如果现在这里有念兽……”

咚！

人群后方，第十三王子护卫巴里根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双手死死地抓着脖子。

“你怎么了？”

“他脖子被白色的东西缠住了！”

“把东西拿下来！”

“巴里根！快放手！”

不消片刻，巴里根的脸和手迅速干瘪了下去，如同放置太久的桔子。

从他的脖子后方，探出了一条蛇的头部。

紧接着，从两只袖管和衣领处，各钻出一条同样的白蛇。

“沙啊啊——”白蛇的身上，长者若干间隔相等的嘴——比起蛇类，更像是女人的嘴。

砰砰砰砰砰砰！

第三王子护卫酒田，对着被吸干的巴里根连开了6枪。爆开的血肉像泼出来的水一般，洒落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大家后退，说不定他体内还有。”

酒田刚说完，被打成碎片的白蛇们，一阵烟似的融化消失了。

“哎——呀呀，他说不定还有气，你却开枪……”检查尸体的贝雷雷因特瞟向酒田，“杀了他的人就·是·你哦~”

“不管怎么看，他已经死透了。”酒田不为所动，“帮我联络国王军。”

这时的尤希莱和歇朱尔，心里一阵后怕。

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这台【超声波念成像仪】时，凶手对没人注意到的巴里根下了手……

如果刚才他们没有先开口吸引注意力的话，现在躺在地上的干尸，可能就是他们。

“真是的，刚才让那两人启动那个装置不就好了。”第十王子女仆罗贝莉对同事游里小声道。

“这也太巧合了吧，他们刚说要启动装置，凶手就出手了……”游里也吓得不轻，“真倒霉，我现在宁可回去那个房间……”

“尤希莱，歇朱尔，”看着去打电话的酒田，酷拉皮卡对惊魂未定的二人说，“现在可以启动那个装置吗？”

“哎？为什么？”

“即使是念能力者，也可能因为能力的效果而‘看不见’念兽。”金发青年向贝雷雷因特和修利柯夫投去询问的眼神，“刚才的攻击，有人事先看见那几条蛇吗？”

修利柯夫摇了摇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也没有。”贝雷雷因特双臂抱胸道，“凶手可能施加了‘只有发动攻击时才会现身’这样的设定。”

“还能这样啊？”

“这种能力也太犯规了吧！”

“各位，请看这个！”不安定的气氛中，尤希莱大喊一声。

他和眼镜兄成功启动了那台古怪的装置。类似电视机的显示屏上呈现出一个蓝色线条描绘出的立方体空间，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闪动的红色倒三角形，周围有若干蓝色的人形轮廓。

“这是这个房间的成像，红色三角形是这台装置所在的位置。”歇朱尔指着与显示屏相连的灰色圆锥型电子器件，“这是超声波收发装置。在空间内广播并收集反射回来的声波，处理声波信号后形成了障碍物的图像。”

“原来如此，这就是现在在房间里的我们这些人。”贝雷雷因特饶有兴趣地说，“从屏幕上看来，没有其他念兽呢。你们说，对不对？”

他望向酷拉皮卡，又瞟了眼修利柯夫。后者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酷拉皮卡环视四周，“确实，现在这里并没有念兽。”

“不过，这也不能证明这台装置能检测到念兽吧？”第五王子护卫马奥尔发问，“只有当类似的情形再次出现，才能验证不是吗？”

“既然刺客已经知道了这台装置的存在，还会再次发动袭击的可能性不大。”酷拉皮卡推理道，“换句话说，这台装置起到了威慑作用。尤希莱，歇朱尔，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们每天都带这装置来上课吗？”

两名青年露出了努力被肯定的笑容。

“我们非常乐意。”

“这也是王子的意思。”

“谢谢你们，”酷拉皮卡也回以微笑，“请代我向第九王子表示感谢。”

酷拉皮卡回想起启航前的一幕——

“这是【友谊的证明】。”

穿白大褂的褐发女孩，食指和拇指捏着一枚外观平凡无奇的银色指环。

“戴上戒指的话，就能和我进行脑内通话。”

“脑内通话？心电感应那样的吗？”

“不。通话前要先想着，‘联络某某’。同理，想着‘结束联络’就能结束通话。就像打电话一样。”

“这么方便的能力，应该有诸多限制吧？”

“是的。使用此能力需要满足一个前提条件——加入【贤者联盟】。”

迪雅的【贤者联盟】是操作系的念能力。被鹦鹉念兽【捕获】的大脑，所有知识技能和思维方式都会被“盟主”掌握。

“……这么大的风险，你认为我会答应吗？”

“我把自己的念能力告诉你，也是背负着性命攸关的风险。”

“谢谢你特意告诉我，不过恕我无法接受。操作系的念经常伴有记忆修改的效果，也许你会让我忘了刚才那些话呢？”

“好吧。”

她收回展示指环的手臂，指环也随即消失——大概是具现化的。

迪雅没有坚持，这让他有些意外。

她转身要走时，被酷拉皮卡叫住了。

“你和窟卢塔灭族……到底有什么关联？”

女孩停住了脚步。

“我一直在等待时机。这不是适合在渡航期间讨论的话题。那之后，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鉴于酷拉皮卡昨天在公共频道曝光了念兽一事，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和十四王子。多亏了迪雅，不仅降低了刺客行动的可能性，还帮他分担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眼下，她和第九王子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如果可能的话，应该尽早取得联系。有他们的帮助，胜算会大得多。

如果当时接受【捕获】，戴上那枚戒指，就可以和迪雅直接脑内通信。不过，除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联络”这件事本身，不值得他冒那么大风险。

另一方面，刚打完电话的酒田回到人群中。

在大部分人注意着那台【超声波念成像仪】时，有些警觉的人已经听到了，酒田刚才的谈话内容——

“我是第三王子私设兵酒田。第九王子疑似为杀害巴里根的共犯并计划暗杀第十四王子，我要求起诉并拘捕他。”

“要求驳回。”电话那方是冷清的、和法律条文非常相称的嗓音。

“！？”没想到最高法官这么斩钉截铁。

酒田追问道：“为什么？”

“蓄意伪造间接证据非常容易，你们的行为不能逾越王族特权的保护规定。”

*

黑鲸号第一层，最高法官室。

“我会派搜查官去1009号居住区，进行72小时的监视问话。我说完了。”

单方面结束通话后，科雷亚巴特罗在例行文件的末尾利落地签了名。

迪雅她……为什么要上船？八成是为了第九王子。

特别搜查员相当于他的眼线。以监视之名，正好可以避免她和哈尔肯布鲁格王子……做什么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