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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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失偈琍虽则没有亲口承诺，可我深信他依然会替我除去国公府这个隐患，如今他一日不甘心，心里便会多记挂我一日，这个男人注定了要受我摆布，并且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他要做的事，他自愿的，让他自己去想办法。而我，我私下无人时亦思索了良久，想的统统不是什么好事，翻来覆去，思来想去，依然想不出要给陈氏编个什么罪名，巫蛊压胜有点老套，并且牵连甚广，恐有株连之祸；要不就痛快一些，当年怎么解决史美人的，如今也给她一模一样地来上一碗，灌下去一了百了，编个暴死失心疯什么的，似乎也能说的过去。

有病，就得治；

不治，就很有问题。

都说红颜薄命，要没人害她也不会如此薄命，宫里最难的不是叫人怎么去死，而是怎么死的自然，毫无破绽。

这些日子，我关心归关心，私下却连个正经太医都没派出去，每天我都在想啊，想那样年轻的面孔，那样娇嫩的肌肤，你说她能经得起饿几顿，待到受尽折磨，受尽屈辱之后，她还能笑得出来吗？

瑞昌宫全然封闭，透不进一丝光线，凄风夜长，她就算是恨，又能恨到几时？

算算日子，小存儿也快一岁多了吧，我在想个好玩儿的事情，比如让她亲眼见到自己的希望破灭，又比如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寄养于他人，不能在自己的身边承欢膝下，她又该多么痛苦？

我敷衍着国公府，又不时地替傅祾看顾小存儿，不是我的孩子，接触时就很难爱的起来，当初相依为命时还略有些顺眼，现在则是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小存儿讨厌我，我也不见得就多喜欢他。

不去动傅祾的子嗣，是我最后的仁慈。

好在女人最擅长的事就是伪装，相信我再对他好点，他很快就会忘记自己的生母是谁，我会做戏，我有这个信心。

国公府这些年就已是空架子，除了先帝赐婚外，府中既无掌权之人，朝中又没有任何权势，小存儿长大了莫说是替母家翻案，不嫌弃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非拙，这个名字不好，这并不是我。

真正的我，不该是这个样子。

什么表里如一，什么人如其名，都是大错特错；什么大直若屈，大巧若拙，都是狗屁。谁都晓得天下事并不能十全十美，有些事从一开始便要说说清楚，若是我不出面做这个恶人，那么如今躺在含凉殿的便是我的孩子；如今被关在瑞昌宫的疯女人，也断不会是陈氏。

不想，也不能让傅祾知道，自己的枕边之人始终都是在算计，春华殿的百里昭仪早已是过去式，后来的百里非拙已然改邪归正、脱胎换骨，不论过程辛苦不辛苦，我一直都在装好人。

我总怕傅祾会对我失望，因为我真的没有他想的那样好。

这段时间，我发现阮娘叹气的声音比以前多多了。

她常常对着我说：“小姐，你真的决定了吗？这是条不归路，一旦走上便容不得反悔，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您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我看着她，觉得阮娘有点傻，但又不是傻瓜那样的傻，她只是太过感情用事，一心扑在我跟阿彰身上，她一点都不知道，不知道从傅容对我下手的那一刻起，我们便不能回头。

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我对外说陈氏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且处置起来从不吝啬拿自己人开刀。之前一直都知道，姜汐身旁有两个丫头素来口齿伶俐，这日不知为何就将瑞昌宫娘娘以下犯上，拘禁内室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日之间便流言纷纷，险些酿成大祸。

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说实话，她们知道的太多了。

我无比气愤，头回用了重典，最后姜汐因管教不严之过被我降为美人，那两名爱嚼舌根的也被我叫人拖来活活杖杀，且并不是私下用刑，而是叫一旁的宫人围在一旁看着，其时哀嚎之声不绝于耳，众者闻声皆悚立，自此宫内无有不服。

我不想承认，可承不承认也由不得我，此刻的确有种名为嫉妒，还有阴郁的情绪笼罩在我面前，成摧枯拉朽之势向人席卷，躲不开，拦不住。

傅祾那样年轻，正值壮年，而我却开始衰败，现实跟命运往往就是这样残酷，它们总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根本不必认输，你就是失败。

说到这里，我承认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了，我也知道是有点过分，可这能怪我么，那宫人分明就是不怀好意，我知道含凉殿从不缺这样的人，自傅祾登基后便开始了。

帝王之尊如在云端，若想一步登天，少不得就要付出些什么，少不得就有自荐枕席之人，她们未免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

我见不得这样的事发生，几乎毫不犹豫地，就以一种极度扭曲的方式杀了她，转眼便将那宫人挫骨扬灰，匿迹于宫廷，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傅祾后来旁敲侧击问过起我，我也是轻描淡写地遮过一句，只说：“她对我无礼。”

宫人无礼，就是该死。

傅祾没说什么。

爱一个人，更多时候，就意味着纵容。

在宫里横行无忌，我行我素的感觉好极了，我不知身边阮娘眼中的忧心一日更甚一日，也许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原先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日复一日地偏执起来，有没有办法，有没有人想想办法，她真怕再这样下去，昭圣宫迟早要酿成大祸。

陈氏如今被我折磨的只剩半口气，而国公府，也被忽失偈琍打压的气息奄奄，情势不得不说一片大好，我断定再过不久，陈氏便会在自己宫里死的悄无声息，而我则又能跟傅祾继续相守，至少在我死前，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我提前做了好几身衣裳，红的绿的紫的蓝的，都是明亮的颜色，用以衬托我的好心情，我想在陈氏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穿上新衣服去看她，最后一面通常都要弄得有点仪式感，而有些事我屯了很久，也想去问问她。

我不问，她就不能闭眼，我问了，她才能顺利咽气。

我的时间不多，不能空耗在等待上。

我几乎是天天都盼着小存儿好转起来，顺便盼着陈氏咽气。

同时，我也相应地花了更多时间，去维护我和傅祾的感情——我在用我的一切去保护他，而不是利用他，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傅祾身上。

我清楚，有些事并非他不作为，他只是爱我。

至于忽失偈琍，他并非不知晓我的为人，可是他没办法。

仿佛从未失败，仿佛从未衰老，只因我有那么多的爱。

在这一刻，我是当之无愧的胜利者。

阮娘看我兴高采烈，忧郁之色更甚。

她甚至觉得我是疯了。

我换了又换，最终敲定了一套蓝色的宫装，绣满鸢萝，那是我最爱的花。

“哀家今天就穿这套！”

我对镜梳妆，身后的碧水今天也格外有灵感，给我梳了华丽又不失端庄的高鬓，梳完我就笑嘻嘻地冲着阮娘吩咐：“告诉他们，瑞昌宫宫门挂的锁可以开开了，你们说我这样打扮去见陈氏可以吗，她会不会当时就气死过去？”

碧水跟柳绵悄悄对了对眼神，认为我此刻情绪亢奋的有些莫名，便害怕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宛如普通宫人。

同样，阮娘也是，她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我，眼中充满悲伤。

原来在她眼里，我也成了另一个人。

...........

疯了。

都疯了。

原来不知不觉，我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