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雄虎血冲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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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炸弹不扔到人的头顶上，人们是不会恐慌的。直到一个庞大身躯的斑斓猛虎，跳到了邞这的面前时，他才慌了。他的剑还在自己的车上，而车子已经被惊牛给拉跑了，现在手上除了一根刚才帮数不近赶车用的“策”以外，什么也没有。策，之前也提过，就是尖头细棍。那玩意有的头上是金属的，要是用来打人的话，能把人的嘴戳穿，戳牛屁股的话，牛会跑得更快一些，但是你要拿那玩意打老虎，老虎如果会说话的话，肯定会冷笑一声：“哼，你逗我呢？！”

邞这此时虽然算不上手无寸铁，但也就是比手无寸铁的人好一些，“手有寸铁”。拦在邞这面前的那只老虎块头很大，目测能有五百斤重。邞这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大猫一步步地向他逼来，后背“唰”地一下全湿了。老虎耷拉着脑袋，瞪着阴森恐怖的眼睛，踱着一点也不好笑的“猫步”，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这是死神的脚步，这是夺命的眼神。邞这虽然是堂堂八尺男儿，面对一帮地痞流氓的围殴也毫无惧色，但是，眼面前的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猛虎，这可是食物链的最高层。邞这再怎么男人，也不过是个人，一个还算普通的人。他在老虎面前肯定是不够看。邞这似乎吓晕了，忘记了逃跑，或者说已经挪不开脚步了，因为太紧张。但他依然紧握着手中，那根赶车的“策”。邞这顺便还摆了个姿势，权当作是青铜剑，准备和老虎“一决生死”。

远处的数不近看到了邞这的危急情形，着急地拼命大喊：“牟嘉，牟嘉！”可惜牟嘉帮助费疾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根本没有半点回应。数不近大感惶恐，急忙又喊道：“邞这兄，快跑，快跑呀！”这时真是危难见人心，数不近也变成了真汉子，他是真急了，在地上捡了根扁担，冲过去救邞这！

那只大虎走了几步就开始冲刺了，这是真正的死神脚步！不在它面前站过的人，绝对体会不到那种寒彻心底的恐怖。老虎来得太快，几十步的距离，几乎眨眼间就到。它凌空一个饿虎扑食，兜头就罩向了邞这。邞这发出了临死前的一声惨叫，他还本能的竖起手里的“策”，戳向了老虎。那老虎虽然看起来非常庞大，却是异常灵活。猫科动物的身手岂是一般人能挡得住的。它对那根策基本上就是无视，一巴掌扇了过来。

眼看邞这就要死于非命的时候，突然横空跨出了一道黑影。那黑影是个人形怪物，它是如此迅猛，竟然一下就跳到了老虎的背上。猫科动物的反应是非常快的，老虎空中就能转头反咬。

人在生死之间的反应也是非常强大的，邞这一看一个怪物骑到了老虎的身上，老虎虽然头转了过去，但是老虎那庞大的身躯依然向他砸了过来。邞这连忙抽身，扔掉了手中的“策”，朝旁边就地一滚，堪堪避过了几百斤的肥肉。

那个人形怪物和老虎打成了一团。虽然老虎身手十分敏捷，但是那个怪物更敏捷，他用脚踩在老虎的背上，靠尾巴掌控平衡，用一只手紧紧地揪住虎颈部不放，另一只手飞快地挠着老虎的脑壳，只三五下，老虎粉红的脑浆就出来的。可怜一只万兽之王来不及叫一声，竟然被掏空了脑子，死于非命。余下两只老虎见势不妙，各自叼着嘴里的猎物，迅速转身跑掉了。

不过被吓坏的不止是老虎，在场还剩下的几个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东西，比老虎都厉害！老虎大家至少还认识，这来了个什么玩意！？没有一个人认识。这种未知的恐惧是最让人害怕的，有一个商贩，吓得屎尿混流，当场昏厥倒地。

那个人形怪物挠死了老虎后，三口两口就把老虎的脑浆掏空吃了，最后还意犹未尽，抱着老虎的脑袋喝了一口！

邞这朝左右望了望，费疾和牟嘉还没回来。现在活着的除了地上刚倒下的那位，就剩他自己，数不近，还有无良了。其余的不是跑了，就是死了。无良也真是命大，或者说人家会跑，两次老虎都没逮着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邞这心思急转，这要是遇到了老虎尚且可以放手一搏，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形怪物也太厉害了，连老虎的脑浆都能挖出来吃了，在这个怪物面前，邞这自认为自己一丝机会都没有。当然，邞这也是高估自己了，他在老虎面前也就是“放手一戳”，能不能戳到还是一码事，他在老虎面前也是一丝机会都没有的。

邞这不知道这个怪物是什么来头，但肯定不是人。邞这心道，完了，完了，完了，今天是彻底交代在这里，可怜妻子和女儿马上就要变成了孤儿寡母，日后还不知道要受尽多少凌辱。邞这心如死灰，回头望了望数不近和无良，两人一般的脸色惨白，想是和他相同的心思。

那怪物喝了老虎脑浆，竟然大踏步地就向邞这蹦了过来。哦，邞这这时才看清楚了，原来，这个怪物兽身，象人一样直立（注1），长了个雷公脸，显得非常狰狞可怖。邞这一阵紧张，下意识地朝腰间摸去，可惜腰间空空如也，除了一根腰带什么也没有。邞这牙关紧咬，捏紧了拳头，强自镇定的站在那里。只有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脆弱，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是权势荣耀，统统都是浮云。如果老天能给他再来一次机会的话，他绝不会走上今天这条路，他一定老老实实地在家陪着妻子、女儿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

然而没有那么多如果，那个怪物是如此生猛，每蹦一下，都离邞这近了一大截，震得似乎大地都在颤抖。邞这眼睁睁地看着死神走向自己，却无能为力。突然，邞这感到胳膊一凉，只见一根扁担伸了过来。邞这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后面出现的是无良那张惨白的脸。无良舔了舔嘴唇，把扁担递给了邞这，他看了一眼那个怪物说道：“拿着，它好象是来找你的。”

邞这看了一眼无良，他默默地接过了无良手中的扁担，也没说“谢谢”，只说了三个字，“我知道。”便不再看向无良，转脸凝神应对直奔他而来的怪物。

那怪物来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邞这的面前。无良并不打算和邞这并肩战斗，他早在怪物来之前，迅速地跑到了数不近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怪物没有象吃老虎一样，马上就把邞这扑到在地。他到了邞这面前就停了下来，邞这感觉“嗡”地一下头就大了，他从来没看过这种怪兽，象人又不是人，象兽又不是兽，黑不溜秋，张牙舞爪，好象传说中，黑暗里的魔鬼。邞这握紧了手中的扁担，他只觉得嗓子眼发干，喉咙发紧，面前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

“谢谢你。”怪物朝他龇了龇牙，他是在笑吗？邞这身体一晃，差点没栽倒在地。这怪物竟然会说话！邞这吃惊地望着怪物，怪物瞪着黄澄澄的眼珠子也看着他。怪物又道：“谢谢你让我免遭失俪之痛，存我女孙之命。”（注2），邞这依然瞪大了无辜的眼睛，满脸的迷惑。那怪物似乎知道三言两语根本讲不清，又说了句：“你车上的两个‘人’，是我的妻子和女孙，”怪物忽然转身又蹦走了，“我去把你那两头笨牛拉住。”转瞬风一样地蹦走了，留下邞这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怪物走后，邞这觉得心里象被掏空了一样，巨大的心理压力突然撤掉，反而让人不适应，邞这觉得一阵虚脱，腿发软，几乎都要站立不住。他用扁担强撑在地上，稳了稳心神，又看了看远去的怪物和地上那只被杀死的老虎，感觉一切都是如梦如幻，这是生与死的差别。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隔世为人的感觉。特别的是，怪物竟然跟他说，他车上救的一老一小竟然是怪物的妻子和女孙，这个信息量也太大了，邞这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

邞这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漫无目的地走向了那头死虎。这是一条成年的雄虎，小牯牛般大小，绝不是哪个人能赤手空拳对付得了的。然而现在这头老虎的脑门上被掏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里面被吃得干干净净。邞这觉得有点恶心，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用扁担去戳了戳老虎的尸体。这时，突然旁边冲过来一个人，这人满脸的血污，一身狼狈，不过精神面貌倒是神采奕奕。他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哎呀，我的天哪，牟嘉！君子，君子，你快过来看那！邞这比你还猛，他把老虎打死了，还把老虎脑袋掏了个大洞。”来人赫然竟是费疾，费疾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挥舞着一截虎爪子，费疾又嚷起来，“哎呀，我的天哪，邞这把老虎的脑子都给吃了。”费疾突然古怪而又刻意地跟邞这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警觉而又疑惑地看着邞这，再一声不吭。

数不近和无良都是知道真相的人，两个人暗自好笑，不过也没多言语，跟在牟嘉的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备注：

1）这个怪物传统说法是一条腿，这里是小说，为了跟后世靠拢，所以是两条腿。

2）俪，先秦妻子的称谓，女孙，先秦孙女的叫法，这里只出现一次，后文按现代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