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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第二章:天云宫(二十六)

“……要如何两清?心在你那里,已收不回来了。”

楼煜的声音并不大,却也教前面围观之人听得清楚,如此一来,庭院息声,只余风声飒飒。

“现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良久,风雪中悠悠响起云千诺空灵如幻的声音,唇边一抹清浅寡淡的苦笑。

“许多事,由不得你我,更由不得自己的心。”

她抬头,深深吸了一口肃冷的空气,凤眸轻阖,掩去眼眶里一丝晶莹,朱唇轻启:“怨我也罢,恨我也罢……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尚飘弥于细雪中,云千诺倏地睁眼,手腕翻转,纰瓴鸣吟,众人犹自怔愣之际,只见数道白光齐齐绽出,劈风斩雪,于满天银白之间开出一朵绝艳惊世之花。

“千诺!”

楼煜一声惊呼滞在唇边,不及思索,人已飞身而去。

不明所以的宾客犹在沉浸于方才昙花一现的白光,待到回过神,忽地一股利风砸面,脸上先是一阵冰刺刺的酥麻,随即燃起火辣辣的灼痛,伸手轻触,掌心间赫然一片染着点点淡红的冰渣。

震惊抬眸,但见白衫红影交错,难辨其形。

二人似是将各自轻功发挥至极致——移步换影,踏过无痕,一院飞雪乱。

齐王和太子目光紧随院中那两道交错的身影,长眉深深敛起,眸中不掩担忧之色。

“不好。”

暗暗低呼一声,齐王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冲向澈王,拽住他的衣袖急步后退。

澈王尚且不知发生何事,双脚堪堪站定,即闻得周遭一片惊呼。

华淑自人群中慌忙冲出,跑了两步却又停在原地,双手掩唇,杏眸中尽是惊恐之色。

云千诺僵僵立着,握剑的手臂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目光艰难地从直直没入楼煜胸口的纰瓴移到他瞬间苍白的面容上。

“为……为什么……为什么……”

右手颓然从剑柄上垂落,云千诺踉跄着后退两步,失神摇头轻喃。

仿佛所有的力气顷刻间流失,楼煜再难支撑着站立,眉间一紧,唇角溢出汩汩鲜血,身体斜倒于地。

一只手抬起,握住纰瓴锋利的薄刃,一分一分,缓缓将剑拔出。

血顺着剑刃,透过大红的婚袍,染红一片银白。

“十余载养育之恩,楼煜无以为报,唯有以命相抵。”

“咳咳……”血顺着指缝汩汩而下,楼煜喘了一口气,看向澈王:“从今往后,楼煜与义父,再无瓜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少战成名,皇恩厚重,官拜国将,前途无量矣,而如今却要为眼前这一女子抛弃眼前之一切,如何不令人惊诧费解。

宾客之中不无对楼煜颇为看重的老臣,闻言忍不住劝道:“楼将军切莫逞一时之气,今日乃你与华淑公主缔结良缘之大喜,两国之谊拳拳握于你手。如此一闹,欲置华淑公主于何地?昭国颜威何存?一旦吾皇知晓,非但此女子性命不保,你也难逃罪责。不若以大局为重,将此女子交出,置身事外,凭你昔日战功,可保无虞。望将军慎重呐!”

楼煜面露倦色,对那老臣之语恍若未闻,伤口处不断往外涌出鲜血,胸前的衣衫已呈大片浓重的暗红色。

扯了扯唇角,楼煜暗哑的声音低低响起:“言出无悔,国政之事,楼煜再不会干涉。”

言罢,不理会那一脸怔愕惋惜的老臣,抬眸看向僵立在人群前的华淑,亦是一身如火,却将精致的小脸衬得苍白如斯,两行清泪无息滑落。

“公主,楼煜自知多说无用,楼煜不求公主原谅,今日……是楼煜对不起公主。”

华淑死死咬住下唇,竭力压制喉中的哽咽,心中分明想要走上前去,到他的身边,然双脚却是不听使唤地向后踉跄而去,失神摇头呢喃:“不……不……不……”

“千诺……”

轻柔低微的呼唤让云千诺瞬间如遭霹雳般惊醒过来,所有的怨恨顷刻间化为虚无,空空落落,心中竟已没了知觉。

迈着麻木虚浮的脚步,云千诺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身体在风雪中轻轻战栗。

忽然,她猛地跪在地上,伸手抱住虚弱的楼煜,泪水肆意而下。

“别哭……”

楼煜缓缓抬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珠,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墨玉般的眸子里是独属于她的温柔,似春风拂水,融化一方飞雪。

“傻瓜,我怎么舍得怨你,恨你呢?”

“原以为今日一过,你我定当缘尽,此后再见亦如陌路。我心中想,这样也好,你本为一宫之主,无忧相安于江湖,然自与我相识,便无一日安宁,甚至到最后宫毁人亡。如此,反不若忘了我好些。”

“我知道你要报仇,却不想……你竟来了婚堂……虽说那样想着,可当看见你时,心中竟是欢喜的……”

听着楼煜愈来愈虚弱的声音,云千诺心底渐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慌乱而又无措地摇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楼煜轻阖双目,倚靠在她肩上,唇角噙着淡淡的舒心笑意:“能够死在你的剑下,还能如此刻躺在你怀中……甚好……甚好……”

云千诺剧烈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不,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放弃仇恨……好好活着……”

楼煜愈发微弱的声音让云千诺恍然间不知所措,她低头看着怀中静静闭目的男子,温和的神情仿佛只是在日常小憩。

手指轻轻滑过他修长的眉,高挺的鼻,薄削的唇……如斯眷恋,如斯痴迷。

“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泪水如决堤般在脸上留下蜿蜒的水渍,云千诺轻声唤他,绝美的面容上是陷入绝望的迷茫,似迷失在荒野的孩童,寻不到回家的方向……

“我不报仇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没有是非杀伐,仗剑天涯,逍遥江湖,再不理会世俗恩怨,你说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所有人注视着庭院中央紧紧拥抱的二人,一时间竟都默然无语。

云千诺缓缓松开楼煜,一只手将他揽靠在肩上,另一只手擦去他唇角的血迹,理了理他额前微乱的发丝,垂首附在他耳边道:“你一定是累了吧……累了也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我什么都没有了,连你也要抛下我了吗?说过要生死与共的,你不可以抵赖……”

拾起身旁的纰瓴,刃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云千诺看着剑身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忽地轻笑:“等着我……”

锋芒划破寒风,纰瓴在空中舞出优美的弧度,径直割向它主人雪白的颈。

“唉——”

叹息声落下的时候,周遭的景物顿时静止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物破空而来,直直打在纰瓴刃首,力道之大,震得云千诺虎口一痛,纰瓴生生脱手而落。

云千诺茫然抬头,却见临渊和浮生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就这样放弃了么?”

云千诺望着他,复低头凝视怀中的男子,凤眸中已然一片死寂:“他不在了,我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痴儿啊痴儿……”

他走到二人身边,俯身半蹲,深深注视着白衣女子:“真的这样重要?不惜抛弃所有……”

不待云千诺开口,他已探手疾封楼煜身上的各处要穴,而后将其一把带起,白光聚力于掌心,自胸前输入体内。

云千诺被他的动作惊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摇头道:“没用的,方才那一剑……任谁……也难有存活之机。”

临渊未语,收力回掌,看了她一会儿,问道:“若我有法子救他,你是否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云千诺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眼神坚决:“愿意。”

目光落在她腰间的蝴蝶玉佩上,他指着玉佩:“既如此,你将它交换于我,我帮你救楼煜。”

“你……”

“我知道你心里不相信我。你可听说过往生阁?”

云千诺一震:“你是往生阁的人?”

“是。所以,你的答案……”

云千诺毫不犹豫地扯下腰间的玉佩,双手捧上,递于他身前:“求阁主救他!”

毫不客气地接过这玉佩,临渊伸出右手,一颗充满了香气的丹药出现在他手里。

一手托住楼煜的下巴,一手便将那丹药送入了楼煜口中。

“能否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临渊起身,抬手于空中击了两掌,掌声方落,便有两道黑影自暗处飞身而出,身法如鬼魅,落地无声。

他嘴角微动,那黑衣人便似收到命令般垂首应示,随即身影一动,庭院中飞雪舞扬,仿佛那两人从未出现过。

“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寂静之中忽然响起女子急切的声音,循声望去,片刻之前还躺在那白衣女子怀中的男子已然不在,只余雪地里大片鲜红血迹,触目惊心。

临渊不徐不慢地看了一眼那块玉佩,闻言转身看着她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救得了他,也只有那人了。”

云千诺又是一愣,脑中猛地灵光一闪:“你说他?可是……”眸子里方燃起的一丝光亮复又黯淡下来,云千诺垂眸,“纵然他医术精湛,亦难起死回生。”

“不试试又如何知道?”临渊扶住她的瘦削的肩,目光里有着镇人心神的安定,“我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况,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不是?”

豁然抬眸,云千诺定定望着他,凤眸渐渐恢复一丝神采:“我知道了。”

言罢,她拾起地上的纰瓴,收剑回鞘,而后忽地纵身一跃,极利落的几个起落,人已然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临渊扫视了一眼庭院中的人,牵过浮生的手,缓缓往外面而去。

被静止的庭院霎时恢复了原状,空中只留下临渊虚无缥缈的声音:“太子殿下,齐王殿下,事情的后续便交给你们了。”

众人皆是回过神,谁料院子里竟然没有了楼煜和云千诺的身影,又听得空中的声音,一时间纷纷看向齐王和太子。

齐王和太子面面相觑,忽然想起今日离宫时女皇所说的那番没头没尾的话,现在终于明白了,感情母后(皇嫂)早就知晓今日的婚事有变,所以才会提前给他们吃了一剂定心丸,顿时无语。

母后(皇嫂)既然早就知道婚事有变,难道不能提前和他们说清楚吗?现在好了,众目睽睽之下,新郎重伤昏迷,刺客飘身而去,而且听那个神秘人的话,似乎还要他们收拾这烂摊子。

齐王看了眼众人,目光最终停在僵立在原地的华淑身上,正欲上前,却听得澈王一声喝令:“不可让那女子逃脱,尔等速速将其擒来。”

眉峰顿蹙,齐王眸底寒光一闪,冷冷开口:“谁都不许去。”

澈王微愕,随即反应过来,走至人前,向齐王道:“适才满朝文武有目共睹,那女子非但搅闹御赐大婚,更欲行刺本王,害死吾儿,此等妖女,如何能放过?”言罢话音一转,眸底闪过一丝阴鸷,“还是齐王意欲包庇,存有私心?”

齐王亦是眸底泛寒,冷冷回道:“本王是否有私心尚轮不到王叔定夺,总之,今日只要本王在,就绝不允许派人追杀那女子。如有违令者,休怪本王无情!”

齐王素日不苟言笑,对手下之人亦是严加训养,加之其本人杀伐果断,又是当朝王爷,因而在朝中颇具威慑力。

此番狠话一放,庭院众人惊得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动。

澈王心中自是不甘,咬咬牙正欲回驳,却忽听得华淑一声尖叫,众人心惊,方才一幕幕惊心动魄之下竟将被弃之不顾的新娘忘却得一干二净,匆忙转眼看去,但见华淑一把将头上金冠扯落,长发披肩,明珠银钿坠地有声。

“够了!”华淑猛地抬头,娇美面容似梨花带雨,杏目圆瞪将所有人一一扫视,最后,目光缓缓落在澈王身上。

“放他们走。”

澈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道:“公主……”

“我说放他们走,你听不懂么?!”

“这……”澈王看看双目红肿的华淑,又看看一旁寒意凛人的齐王,不禁暗暗咬牙,正欲答话,院门处却有一人急冲冲撞进来,尚不及喘歇一口气,便手忙脚乱地比划道:“王爷,大……大事不好。府……府中……走水,火势甚大……恐……恐……救之不及……”

澈王闻言顿时大惊,几步走到来人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那人被澈王的怒容一惊,心生畏惧,说话愈发支支吾吾起来:“府……府中……府中……”

“混账,一群废物。”

手上狠狠一甩,那人猝不及防,一头栽在雪地上,抬头见澈王震袖大步离去,顾不及衣衫上污渍,连滚带爬急急跟去。

众人震惊之余又皆一头雾水,这好端端的,府中竟会失火?

亦有人忍不住感慨:看来今日非黄道吉日,澈王步步触霉,险些丢了性命不说,恐怕连府邸也难保了。

而齐王则凝眉细细揣度,心中隐隐明了,扭头和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也离开了。

丘谷披雪,百草畏寒,黄石寨一派银山素野,鸟雀无声,蛇虫皆寂。

半山之上,雪顶松翠层层叠叠,林冠之间,朱瓦隐现,飞檐欲展。

由此远观,本是一幅绝佳妙境,清斯幽斯,令人心向往之。

然,方临朱门,便闻一声清亮叫嚷,将此情此景瞬间打破。

“我的祖师爷啊!你小子又招惹了什么人,弄得这样半死不活的?!”

昨夜熬制药丸忙活了大半夜,神医特地美美地补了一觉,将将醒来,才打开房门,几个黑影毫无征兆地便撞入眼帘。

神医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又狠狠地眨了眨眼睛,兀自楞了片刻,抓抓头发醒悟道:“好大的几只乌鸦……”

而后掩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眼睛不经意扫到地上,即刻反射性地向后跳去:“什么东西?!”

……

僵立半晌,未见动静,神医蹑手蹑脚地探身过去,定眼仔细一瞅,随即嚷出了方才煞情境的一句话。

俯身查看了伤势,探了探脉相,心中兀地一沉。

“竟伤得这样严重……是谁下得如此狠手?”

“是我。”

空灵的声音忽然自背后响起,神医一惊,猛地转身,却见云千诺不知何时立在院中,身影单薄,面无血色,几欲与周边积雪相融。

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神医吐了一口气,“是你啊……慢着。”手臂一顿,似是才反应过来,神医凝眉看她,“你方才说……什么?”

目光越过梁如方径直落在地上的红衣男子身上,云千诺语气平静:“是我将他伤成了这样。”

说话间她已走到楼煜身旁,缓缓伸手欲将他扶起,却又惮于伤口不敢触碰。

“你方才看过他了,情况如何?”

梁如方俯身半蹲,浓眉深蹙,脸色露出少有的凝重,默了片刻,快速出手以指法压制伤口血势。

“扶他进去。”

云千诺心底一凉,却也不再多言,依言将楼煜搀入屋内。

“他撑到现在,全然凭借体内一股真气。纰瓴乃世间至阴至寒之器,你那一剑伤及心脉,寒气入侵,气血难通,加之他内力属阳,阴之相克,本是致命一击。”

为榻上男子整理额前乱发的手一顿,云千诺垂下眼眸,贝齿不自禁地咬住下唇。

“然,虽则他此刻的脉相弱不可察,确有一息尚存……在此之前可是有人及时救治?”

云千诺微一抬眸,忆起临渊曾与楼煜服下的物什,点了点头:“是。”

“那便对了。”梁如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利索地取出绷带药膏纱布,“扶他起来。”

手绕至脑后小心翼翼地将他轻轻拖起靠在自己肩上,云千诺低头看他胸前伤口,边缘处一些的血块已与周边衣衫相融,凝固成一体。

梁如方伸手欲将伤口边缘衣衫,却觉云千诺臂上一紧,往后缩了几分,无奈叹气:“疼痛是在所难免的,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这点痛已经感觉不到了,放心吧。”

手臂微微放松,云千诺看着怀中男子如沉睡般安静的面容,只觉心中的一丝希望如风中摇曳的烛火,明灭不定。

“他能醒过来的,对吗?”

系带打结,梁如方抬手拭去额前几丝细密的汗珠,抬眼处是女子黯然失神却又隐匿希冀的眸。

默然转身,他望着窗外飞舞的雪,一时间竟不忍开口。

云千诺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缓缓俯身,脸颊贴上他冰冷的额头,语气静如死水:“无妨,你且说罢了。”

梁如方依旧背对她二人,良久,听得他一声低叹:“事到如今,我只能尽力而为。你照顾好他,我去配药,如若用药十二个时辰后可醒来,便再无生命之危,如若不能醒来……”

话至此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一眼沉沉昏迷的男子,心中苦涩,却强撑笑意道:“别小看这小子,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哪能轻易就……放心吧,他一定会醒来的,要相信他。”

服下汤药,梁如方以金针过穴,为楼煜输了近半个时辰的真气方疲惫停手。

“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梁如方擦拭着额头上的虚汗,临走前轻叹。

拉过丝被轻轻盖在他身上,云千诺矮身坐在榻沿,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丝被外他缠着层层纱布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十指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然掌心却不若寻常富贵公子哥的那般保养得宜,常年练剑,虎口与指腹皆是厚厚的老茧。

云千诺记得他第一次握她的手。

嘉禾古城的雪山下,她二人独挡近千人马,并肩背立,右手执剑,左手十指紧扣。

雪山脚下飞雪扑寒,呵气成霜,然她却丝毫未觉得冷,他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有着令人安定的温暖。

“愿与卿,同赴碧落。”

自那时起,她便眷恋上了那温暖。

偌大的江湖,茫茫人海,只有一个人,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倚靠,心甘情愿地为之放弃一切。

手指细细描绘他英气俊美的眉眼,云千诺低语呢喃:“你不会丢下我一人的,对吗?”

榻上男子未有反应,睡颜沉静而美好。

“这世间已无我所恋,你是我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执念,若你连这最后一点希望也不给我,我又如何去履行你的要求?”

“你我都是历经过生死的人,如何不知,活着,才是最难的……”

有液体滴落在手背,她抬手摸摸脸颊,触手湿润。

“你看,你又把我惹哭了……从小到大,我都很少哭过呢……”

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云千诺垂眸轻叹,俯身将头轻轻倚在他肩侧。

“不要再丢下我了,求求你……醒来吧……”

是夜,雪停,玉盏烛灯之下细雪明光,晶莹如玉。

神医阁一派宁静,梁如方忙了一天,早已支撑不住,疲惫睡下,唯西角厢房内明烛摇曳,绘着青竹迎风的梨木抽丝屏风后,紫檀香炉青烟袅袅,一旁的炭盆烧得通红,将整个房间烘得春意融融。

夜已过半,丝罩下的明烛昏昏恍恍已欲燃尽。

为楼煜掖好被角,云千诺起身换了支新烛,因一心惦念着楼煜,神思微微恍惚,稍不留意,蜡油自芯槽中流出,尽数撒在手背上。

云千诺吃痛猛地缩手,却又不慎碰倒烛台,一声脆响后径直滚向软榻。

她擦去手背上蜡油,正欲拾捡烛台,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榻上男子,呼吸陡然一滞——

窗外月光男子露在丝被外的手,分明动了。

云千诺心中大喜,顾不得手背灼痛,更顾不得掉落的烛台,三步并两步到榻前,声音急切却又极小心轻声地唤道:“楼煜……楼煜……”

仿佛听见了云千诺的呼唤,榻上男子的身体明显动了一下。

云千诺心中一跳,那几声呼唤霎时滞在喉间,凤眸紧紧注视着男子,只余满怀期待紧张。

然等了许久,楼煜并未睁眼,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他十指绻紧,眉心深敛,鼻翼间呼吸粗重,额前双鬓皆冷汗涔涔。

惊喜之情渐为不安所代,云千诺只觉不妙,慌忙起身将梁如方寻来。

梁如方昏昏沉沉地被云千诺拖将出来,细查之后却是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大险已过。”

“真的?”云千诺激动之下一把抓住了梁如方的衣袖,凤眸中跃动着久违的欢喜,“可你之前说过需待他醒来……”

梁如方看着她,故作叹气:“你那一剑下手甚狠,他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先睡个三五天吧。”

“我……”云千诺垂眸,今日经历在心中堪堪过了一遭,只觉万分愧疚,酸涩难言。

“好了好了,你也别太自责了。”梁如方边擦手边打着哈欠,“现在,你就好好地守着他,将功补过吧。”

说罢,他恹恹地垂下眼皮,推门出去,重新又回到房间睡觉去了,徒留云千诺一人守着榻上的男子,彻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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