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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第四章:舍利子(十三)

洞穴幽深,谢南书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早先领头的黑衣兵早已不见了踪影,前路几乎没有光亮,谢南书不知那两个孩子被关在哪里,边走边细听四周的动静。

她曾经救下的那个紫薇阁弟子说过,千远晗是紫薇阁有名的毒医,她担心此人在洞中布毒,因此早服了柬梦给的避毒丸,谁料一路走来竟没遇上半点异样,也不知是对方另有计较,还是手段高到叫人无法察觉。

转过几个弯都未到尽头,洞顶反而越来越矮,谢南书不得不微微低下头来,却在这时听到一个细碎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凛,立即将后背贴在石壁上,许久才望见前方走来一团幽幽的火光。

谢南书哪肯错过这个机会,银针当即从袖中发出,“刷”的一声打熄了火星。

那人“哎哟”一声,火把掉在地上,而谢南书已经悄无声息掠了出去,右手一伸,按在他背后大穴上:“别动。”

制住此人之后她更不迟疑,将早已备好的丹药塞进他嘴里,压低嗓门道:“小公子关在哪里?”

见他不答话,她冷冷道:“半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管叫你肠穿肚烂而死——带我去找小公子!”

这人闻言,轻轻发起抖来,哆嗦道:“小人……小人只是个巡逻的小差,您说的小公子是、是谁?”

“少装傻。千护法抓人进洞,你们做下属的在外巡逻,岂能不知?”

谢南书哪肯罢休,声色俱厉,却听那小兵“哦”了一声,瑟瑟道:“堂主的确带来两个半大小子,可小人真的不知他们关在哪里,也不晓得哪位才是您说的小公子……小人连内洞都只去过一次,您饶命呀。”

谢南书心知此人品级太低,只怕问不出究竟,于是冷冷道:“那么,千远晗在哪你总该知道罢?带我过去。”

“是,是。”这小兵哪敢多言,忙不迭点了点头,缩着脖子直往前去。

谢南书原想再多问两句,不料这人吓破了胆子,一张嘴牙齿就不住打架,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管用的话来。

谢南书不敢放松警惕,一路留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面上始终端着一副凶神恶煞的腔调,只吓得那黑衣小兵牙关发颤。

她心中暗暗好笑,绷住脸色,过了好一会儿,远处才总算出现一点火光。

谢南书心中一喜,伸手点住那黑衣小兵的穴道,自己猫着腰往前蹑了几步,果然瞧见一个修长的人影正在不住踱步,像是颇不耐烦,而火堆旁边隐约有两个蜷成一团的黑影。

谢南书见那两个幼小的黑影一动不动,不免焦急起来,又往前挪了两步,这才看清地上一片狼藉,竟有大片干涸的血迹。

她心中不由一沉,生怕两个孩子受了酷刑——虽说那东方家的小公子对紫薇阁还有用处,可这样多的血,也不知道他们伤势如何了?

她明知千远晗有意引御剑山庄的人前来,却仍打算冒险过去一趟——紫薇阁中再无如此身量的孩童,她要找的人必定就在里头,无论如何,先把他们抢出来再说。

可要想过去,非得想法子引开千远晗不可……谢南书环顾周遭,见简易的木牢门口只有两个守卫,而她前方不远处有个黑黝黝的岔洞,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通向何处。

谢南书计上心来,后退几步,拎过那个战战兢兢的黑衣兵,指了指岔道的入口,又摸出个青瓷小瓶来,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悄声道:“那条路有问题,请你们千护法过去瞧瞧,回来我给你解药。”

那黑衣兵好一会儿才弄懂她的意思,拼命眨了眨眼,谢南书这才在他肩上一拍,解了他的穴道,又冷着脸将瓷瓶倒转,作势往山壁上一砸。

黑衣兵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向她抱拳,这才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谢南书闪身贴在石壁上,将瓷瓶收回袖中,不由暗自发笑——柬梦若是知道她两颗清丹就能把人吓成这样,也不晓得会是个什么脸色?

她屏住呼吸,耳听着千远晗狐疑发问,那黑衣兵颤颤作答,整个后背都紧贴在石壁上,如同游墙而来的壁虎,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盘问半晌之后,那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总算渐渐去了。

谢南书足尖一点,纵身掠出,抢在两个守门的黑衣兵发声之前封了他们的穴道。

她担心其中有诈,不敢进牢,只将木门打开,甩出长鞭悄无声息地卷住两个黑影,轻轻将他们带出。

她见这两个孩子仍然一动不动,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弯腰想抱他们起来,不料一摸到黑影的手背心中便是一凉:这两个孩子浑身冰冷,俨然已经死去多时。

谢南书立知不妙,即刻翻身往外一滚,与此同时,耳边风声呼啸,那牢门之上也不知有什么机关急堕而下,只要她稍慢一步,立时就有性命之危。

谢南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分明是中了埋伏,转身就要退,然而身后的脚步声重重,有个声音不紧不慢道:“现在抽身,只怕晚啦。”

谢南书霍然回头,只见紫袍长衣的男人站在一众黑衣兵跟前,微笑道:“关心则乱,果然不假。御剑山庄之人是厉害不错,可落单的阁下不知有几分本事,千某倒想见识见识。”

谢南书来不及细查,却已明白这两个死去的少年必是东方家一同被掳走的僮儿,既痛悔自己思虑不周,又恼恨对方出手狠辣,当即冷笑道:“凭你么?”

她左肘下沉,袖中仅剩的两枚□□已经滑到了掌中,岂料这时,却听千远晗笑道:“都说御剑山庄行事光明磊落,不知阁下想用哪一套剑法?千某不才,倒要领教。”

谢南书脑中一个激灵:剑法?

千远晗号称毒医,洞中却没有半点用毒的迹象,此时他又说这样的话,似乎以为她是使剑的,所以想激她拔剑对敌——为什么?

除剑之外她本就没有别的倚仗,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南书百思不解,只得面不改色地试探道:“千护法是大名鼎鼎的毒医,您不曾用毒来招待我,我又如何敢用剑来招待您呢?”

“谁说毒医杀人非得用毒了?”千远晗款款上前一步,微笑道,“千某不敢班门弄斧。阁下倘若不肯赐教,不妨随千某回山一趟,咱们慢慢切磋便是。”

他说得客气,话中之意却颇是森森,然而“班门弄斧”四字一出,谢南书心中登时雪亮:原来如此!

怪不得洞中没有布毒,怪不得对方要激她比剑,原来光线昏暗之下,千远晗竟将她认作了在江湖上有神医之称的柬梦。

看来此人行事谨慎,生怕柬梦在医药上的造诣高过他去,所以不敢直撄锋芒,这才一味激她出剑。

看来他是知道柬梦在御剑山庄中内力是最差的,连剑法也是极差的,所以索性先以话相激,最好骗得她脾气发作,主动弃毒用剑才好——既然如此,少不得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谢南书身上仅有一瓶补血的清丹,当真是半点毒药也无,要行此计,大是冒险。

她一路上都留有暗记,然而阿复也不知何时才能寻来,此时此刻她要想突围,只有拖延时间这一条路走。

谢南书深深吸了口气,冷笑道:“浸淫药草那么多年,自然该比咱们都拿手的玩意儿,本神医岂能拿剑欺负人呢。”

她料想千远晗不肯贸然应战,手心却也悄悄冒出冷汗来。

好在不过须臾,千远晗果然道:“千某不敢占神医的便宜。神医身为御剑山庄之人,若一味倚仗旁门左道,岂不是比邪魔外道都不如么?”

谢南书心说要是能有旁门左道我早便用了,面上却冷冷道:“那我比剑若是赢了,你便放我走么?”

……

东方勉是被一阵窸窣的响声惊醒的。

他这辈子哪受过这样的委屈,此时又困又倦,好容易才睁开眼睛,却见木门外的两个守卫不知去了哪里,而那个叫“杜唯”的小子双手被缚,吊在他对面的火堆上方,却在不住晃动身子。

这小子比他大不了几岁,来东方府上不过半月,家里的大人都对他客客气气,一贯严厉的祖母甚至亲自领他拜了府里最好的师傅习武,可他却不大领情,半天都跟人说不上一句话,见谁都恹恹的。

这小子一天到晚埋着脑袋,只有练武的时候脸上才透出一点精神气,仿佛跟谁都合不来似的。

东方勉从小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不大瞧得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乡下小子,却也不大敢找他的霉头,两人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谁晓得此时此刻,竟然会是他跟自己一起身陷绝境?

东方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喂,你在做什么?”

杜唯看他一眼,并不答话,依然小心翼翼地晃动身子,竟像是要引火去烧他身上的绳索。

东方勉见他这副样子,不由恼了,压低嗓门道:“别想了,你逃不出去的。我们是人质,他们抓我们肯定有所图,不会要我们的命——祖奶奶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杜唯又瞥了他一眼,总算开口道:“你是人质,我可不是。”

话音未落,他已经用力在石壁上蹬了一脚,整个人朝火堆荡去,只吓得东方勉用力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不料片刻之后,耳边竟真的传来“噗”的一声响,像是有人滚落在地。

东方勉不敢置信,睁开双眼,却见杜唯当真已经滚到了火堆旁边,本就褴褛的衣衫被烧破了两个大洞,却连一声也没吭,拍了拍灰便往外走去。

东方勉见他要走,洞里眼看就要剩下自己一人,心中又急又气,却又不肯朝他呼救,只得直挺挺地梗着脖子,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瞪着他看。

杜唯头也不回,不一会儿便不见了影子。

东方勉又恼又怕,又气又悔,几乎委屈得要流下泪来,不料这时,有个细碎的脚步声又从洞口传了回来。

东方勉惊惧交加,霍然抬头,却见满身是伤的杜唯抓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径直往他这头走来。

东方勉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由呐呐道:“谢……”

没等东方小少爷这声少见的道谢出口,杜唯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嘘,有人来了。”

东方勉仍然吊在梁上,一动不动。

直到脚步声走到近前,来人一先一后坐了下来,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眼皮,往下方瞄了一眼。

杜唯将自己捆在火堆旁边,身子蜷缩,双目紧闭,那两人倒也没发现异样,想来是对他不甚在意。

左边那黑衣兵从怀中摸出一壶酒来,咂嘴道:“护法带人出去建功立业,却换咱们看着这两个小子。”

他仰脖喝了一口,随即珍惜地擦了擦壶盖儿,这才将酒抛了出去。

右边那人扬手接过,叹气道:“听说御剑山庄的人就在外头,要真能抓回一个,那可是天大的功劳,阁主不定怎么赏呢。”

“那御剑山庄就是来救这两个小子的吧?”左边那人话音刚落,突然仰头朝上看来。

东方勉大惊失色,慌忙阖眼,好在那人也没发现他醒着,反而又将目光垂了下去。

右边那黑衣兵大是不解,疑道:“你瞧他做什么?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来路,瞧着不像东方家的人,可也不像喂招的僮儿,要他也没什么用处。”

“既然没什么用处,咱们何不在他身上做些文章?”左边那人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光是那两个死透了的僮儿就能引来御剑山庄的人,何况这个活的?依我看,先把这小子宰了,吓吓外头那个再说。”

东方勉万万没想到那两个自幼与他一起长大的僮儿竟已命丧这些人手中,一声惊叫差点冲出喉咙,却又在最后关口死死忍住。

他心中难过,浑身微微发起抖来,却听右边那人又道:“宰了还怎么吓?我看咱们不如在他身上划个十七八刀,逼得他多叫几声,御剑山庄的人若是听见,可不得分心分神吗?”说到这里,那人喜道,“我来弄醒他,你拿把刀去。”

见同伴起身出洞,右边那黑衣兵走到杜唯身边,正要弯腰拎他起来,大腿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毫无防备,不由大叫:“哎哟!”

东方勉闻声睁眼,却见杜唯两手鲜血,抓着那块捡来的石头跌跌撞撞往后退去,满脸都是凶狠之色。

那黑衣兵对这个躺在地上的小子不曾提防,这才不慎中招,此时恼羞成怒,拔腿就往杜唯那头追去,奈何腿伤乏力,一时之间竟然追他不上。

东方勉刚知晓两个小僮的噩耗,又听见这些人要对杜唯下手,满心都在替他发愁。

此时见他竟能逃脱,东方勉心头一喜,也顾不上自己身在囹圄,默默念叨着平安顺遂,不料这时,另一个黑衣兵提刀出现在洞口,边走边骂:“怎么回事,吵什么吵?”

东方勉见他前来,大惊失色,脱口叫道:“杜唯快跑!”

他话音未落,杜唯突然一个踉跄,转眼就已经被提刀的黑衣兵拎在了手里。

受伤那人紧跟在后,见状怒道:“野小子想逃,咱们先宰了他。”

眼看刀光雪亮,东方勉心中一急,再也顾不得害怕,叫道:“不许动他!他、他跟御剑山庄大有渊源,你们要是杀他,御剑山庄将来饶不了你们。”

提刀那人微一迟疑,扭头看了杜唯一眼,见他破衣烂衫,满面风尘,只有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瞧来不像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倒透着一股子落魄的沧桑。

他又回头望了东方勉一眼,嗤笑道:“小公子,说你跟御剑山庄有渊源,我们自然是信的,可他?我呸!”

他啐了一口,见地上的同伴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催他下手,于是再次举起刀来,不料东方勉将心一横,大声喝道:“不许动手,否则,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东方勉原本跟杜唯不大对付,可此前蒙他回头搭救在先,又听闻小僮噩耗在后,东方勉惊觉杜唯也随时会死在这些人刀下,终于不肯再沉默下去。

他学着此前杜唯的样子,不住晃动绳索,那两个黑衣兵吃了一惊,均想:不是说这东方家的小子娇生惯养吗,怎么突然玩起命来了?

两人不敢伤了他性命,不免有些迟疑,齐齐仰头看去。

一望之下,两人哑然失笑。

只见东方勉拼命扭动身子,却怎么也够不到石壁,别说引火烧绳,就连看准位置都是难上加难。

两人料定这小子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当下再不理他,转脸去瞧杜唯。

杜唯自知死到临头,却仍不肯低头,昂然道:“要杀就杀,别指望我多叫一声。”

“哟,嘴还挺硬!”那提刀的黑衣兵哪会将他看在眼里,一手拎着他的后颈,一手举刀便砍,岂料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叫。

他料想是东方勉在耍花样,头也不回,谁知不过须臾,只听“砰”的一声,伤腿的同伴也惊呼起来:“不好,这小子身上着火了。”

东方勉身上干系重大,提刀的黑衣兵不由松手,回头望去,谁知就在这时,他小腹间陡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愕然低头,却见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子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手里原先攥的那枚尖头石子已经完完全全刺进了他的小腹。

黑衣兵呆了一呆,这才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杜唯满手是血,踉跄着站了起来,匆忙朝洞口退去。

这黑衣兵受伤不轻,又痛又恼,登时双目血红,拔了石子便怪叫道:“小兔崽子,找死!”

他站起身来,正要跟上,不料刚扭过身,一捧尘灰就迎面而来。

他再度惨叫一声,忍不住伸手捂住了眼睛,而杜唯一招得手之后更不迟疑,弯腰抓起一把沙土,回身便往那腿伤的黑衣兵脸上撒去。

他扔完沙土,拔腿就往洞外冲去,口中犹自大吼:“跑!”

顷刻间变故频发,两个黑衣兵都措手不及,竟然吃了一个毛孩子的暗算,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来?

这一下同仇敌忾,两人都将抓人立功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齐声叫道:“哪里跑?!”

两人一前一后追了过去,东方勉好容易滚熄了身上的火,呆呆坐起,耳朵里全是杜唯最后那声吼叫。

他此前拼着胸口那一点尚未熄灭的奋勇,误打误撞烧断了绳子,坠下地后还没起身,两只大袖便一齐燃了起来,险些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

东方勉抱着烫伤的胳膊惊魂未定,直到此刻慢慢回神,心里才突然明白过来。

杜唯最后那一句话是特地对自己说的。

他之所以还要回头招惹那个伤了腿的坏人,是为了将两人一齐引开,好让自己也有脱身之望。

那他、他怎么办?!

东方勉一念及此,猛地站起身来,却在这时听到洞外传来遥遥一声响,像是有人落入水中,发出沉闷的“扑通”声。

他自小娇养,水性极差,这一下六神无主,嘴里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他越急越乱,一时想不出法子,只得小跑到洞口,想先瞧瞧情况再说。

不料他一眼望去,却见长刀上一痕鲜血,远处深碧的潭水中竟有赤红之色翻涌而上。

东方勉脑子里“嗡”的一声,眼泪顿时涌了上来,正在这时,那气喘吁吁的黑衣兵忽然道:“这个死了,还有一个呢。咱们回洞瞧瞧,可不能把人质丢了。”

东方勉一个激灵,用力一抹眼泪,拔腿就跑。

……

好不容易才将御剑山庄的人分开,千远晗原想仗着人多势众,先把落单的这个抓回去再说,哪有兴致跟他比剑?

然而神医柬梦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倘若她在路上用药使诈,回去再一嚷嚷,阁主嘴上不说,心里只怕要看轻他了——罢罢罢,只要她不使毒,还有什么可忌惮的?捆也能把他捆回去。

千远晗一念及此,冷笑道:“神医这么问,是料定自己胜券在握么?我看却不见得。”

他右手一伸,立即有人递上一口长剑来,锋刃森森发寒。

谢南书担心露馅,始终压低了嗓子说话,如今见他避重就轻,索性装作负气道:“千护法不肯松口,那还比什么剑?咱们各凭本事便是。”

“神医莫急,千某应你便是了。”千远晗一心想稳住他,当即道,“如何比法?”

谢南书等的就是这一句,立刻接口道:“石洞太小,施展不开,咱们出去比试。”

千远晗好容易才将她引来这方寸之地,岂肯应声,当下沉吟不语。

谢南书知他为人谨慎,难以激他上当,只得叹气道:“在这里比也无妨,只是一剑下去石洞塌了,那可怎么好?”

千远晗不明所以:“那神医说怎么办?”

“杀人见血,绝非医者所为。”谢南书想了想,学着柬梦的样子,叹气道,“比武罢了,何必生死相搏呢?不如这样,我与阁下分隔两地,我出十招,阁下只要能一一拆解,便算你赢。”

千远晗料想她是要拖延时间,却也不将她那套飞雨剑法看在眼里,当下点头应了。

谢南书心知两人一旦动起手来,自己的阴火真气一出,与柬梦的飞雨流派自然大有不同,非得被瞧出破绽不可。

眼前终于骗得对方纯以招式相斗,她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请了!”

她话音未落,脚尖一踢起地上的长剑,握在手中,霎时刺出,剑锋一斜便往千远晗肋下刺去。

这一下迅捷无伦,剑尖上寒光四溅,虽然两人相隔两丈,千远晗仍被骇得倒退了一步,心头大惊。

说好的剑法稀烂呢?

他一惊过后,横剑格挡,“刷刷”两下荡开虚空中的剑锋。

谢南书见他反应颇快,喝彩道:“好,第二招!”

剑尖颤动,幻作几点,却是一招“春风化雨”。

千远晗一眼看出这几下都是虚招,翻手回护,岂料对方招式突变,陡然间化虚为实,剑尖在半空中疾刺而下。

这后招来势既妙,角度又奇,千远晗晓得自己若在他跟前,只怕剑锋立时就要当胸透入,当下急退三步,叫道:“容我想想。”

谢南书一心想拖到阿复找来,当即笑道:“千护法尽管想,我不着急。”

御剑山庄藏书浩如烟海,谢南书虽然于剑术上算不得厉害,但在此之前跟着父亲涉猎颇广,出入江湖以来所遇又都是一流高手,见过的剑术奇招不少,一时之间竟攻得千远晗左支右绌,每每都要半晌才能琢磨出拆解的法子。

不过虚打五招,千远晗竟已冷汗浸衣,眼见对方势若飘雪,第六招又已攻到,他头疼之余,心中却也一动。

怎的这神医的剑招这般厉害,仅仅是一柄普通的剑就让他招架不住?

只是她为何不使用自己的佩剑?反而要用这等破铜烂铁?

他脸上狐疑之色一闪而过,然而谢南书何等眼尖,岂能看不出来?

她心知千远晗对她起疑,脚下方位微变,手中剑顺势调转,一剑横扫,势如骤雨,正是一招大雨纷飞。

这一招风声团团,温和之外暗藏杀机,正是飞雨流派的剑意。

千远晗登时一凛,急想拆招之法,再无起疑的间隙。

谢南书悄然松了口气,心中却想:还好柬梦练剑时她也看过几眼,只是可惜了飞雨剑法中她就只会这么一招,倘若他将自己认作茗醇,岂不是更好?

茗醇的长鸣剑法她会得可多啦,再多几招也来得,保管没人认得出来。

一想到付茗醇,她不由微微出神:也不知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救到人了没有?

没等她多想,千远晗挺剑疾削,一连八剑,招招凌厉,将四面八方的剑影都横挡在外。

他冷笑道:“还有两招。”

谢南书清楚飞雨剑法的要诀便在绵绵不断,真打起来间隙极少,千远晗这一招未必破得了柬梦的“大雨纷飞”,然而也不便与他争执,当下微微蹙眉,另想奇招。

岂料就在这时,一旁的黑衣小兵突然哭丧着脸道:“千护法,小人的解药还在那她手里……您、您能不能先解了小人的毒?半个时辰马上就到了,小人……小人还想为您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千远晗为破谢南书的剑招,本就殚精竭虑,哪有闲心管这个小卒的死活,却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寒了下属的心,只好在百忙之中抽出手来,往他手腕上一搭。

不好!

谢南书陡然一惊,心知立时杀了此人才是上策,银针滑到手中,却又稍稍迟疑了一瞬。

未等她暗器脱手,千远晗已然失声叫道:“毒是假的!”

不等他话音落下,谢南书长剑一划,将离她最近的两个黑衣兵带翻在地,自己已经抢步而出。

千远晗终于明白她不是柬梦,恼羞成怒之下将大袖一扬,袖中毒药就要倾洒而出。

然而谢南书眼疾手快,刷刷两剑,疾削千远晗胸口膻中、鸠尾两穴。

千远晗不敢冒险,只得仗剑回挡,险些被她划破胸前衣襟。

他又被逼退一步,一时间狼狈之极,眼见谢南书已经从他身边掠过,不由怒声吼道:“都是死人吗?!”

黑衣兵们陆续应声,身后传来参差不齐的拉弓声。

谢南书心头一紧,仗剑护在身前,一路倒退着朝洞口去。

谁知就在这时,有个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竟从不远处传来,声响急切,像是陷阱之中慌不择路的羔羊。

没等谢南书有暇思索,一个灰头土脸的孩子便从她原本想骗千远晗进去的洞穴中钻了出来,呆呆望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众人,满脸都是泪痕。

黑衣兵们骇了一跳,好几人下意识将箭矢转向,对准了这个慌不择路的小子。

谢南书咬了咬牙,横剑在前,疾退几步,伸手想将这个孩子拉到背后。

千远晗见她回头,当即冷笑:“还等什么?放箭!”

黑衣兵们立刻拉满弓弦,竹箭纷落如雨,谁料那孩子见谢南书满脸黑灰,手中又提着一柄长剑,吓得倒退一步,谢南书手上一空,数枝利箭已经往那孩子头顶射去。

谢南书面不改色,将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刷刷刷几剑连挡,声音密如急雨,竟将袭来的箭矢一一打落在地。

那孩子大约从没见过这等阵势,吓得脸都白了,竟掉头想往山洞中跑去。那洞口附近布着好几个守卫。

谢南书一时阻拦不及,当下别无他法,只得扔了手中碍手碍脚的长剑,反手便从腰上抽出了红色的长鞭,一点红光从鞭子上一闪而过。

她蓄力而发,这狭小的洞穴顷刻间温度上升了许多,人人登时满头大汗,然而脸色却惨白无比,更有甚者手上一抖,竟将箭筒砸在了脚背上。

千远晗望见鞭身上的红光,脸上骤然变色,然而守在最里处的黑衣兵离她最远,受的影响也最轻微,将手中的弓箭一扔,拔出腰刀便往这孩子身上砍去。

谢南书跟千远晗比试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又动用了阴火真气,虽然并未消耗多少内力,手上却也有些乏力。

她一个箭步跨上前去,还没等站稳便一鞭子甩出,不曾想鞭子竟差点被对方的长刀从手里震脱。

眼见这一刀将要挥下,谢南书只来得及将那孩子一把扯开,自己胳膊上却实实在在挨了一刀,登时鲜血直流。

千远晗见她受伤,瞳孔微缩,大喝一声:“都给我停下。”

他垂着手站在原地,望着谢南书和东方家那个被她护在身后的小子,缓缓道:“谢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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