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旭在卡片上写完最后一个字，长舒口气，把最后一份写好的卡片、耳塞、饼干用袋子装好、扎紧。
方卓然绕到承旭身后，拿过来，拆开看完，“笨，有个东西叫延音踏板，墙面可以贴一层弱音材料，而且，这楼的隔音效果，没那么坏。”
承旭半张着嘴，“那，那也是提前声明一下，比较好吧？”
“你只在电梯里贴一份就可以了。”方卓然一笑，扬起一角眉毛，把人抱坐到腿上，凝视呆愣神情片刻，一声笑叹，“小傻子。”
承旭敲敲额角，“哦，明天中午，钢琴就到了，我签了长租约。”她伸出手指，“五年呢。”
方卓然一扬手中卡片，“为什么，你没有写一点点鼓励的话给我？”
“啊？”承旭慢了半拍，抽过剩余卡纸，几下剪了个大大的音符出来，提笔疾书，“‘若生命给你音乐，请你尽情沉浸；可生活予你风刀霜剑，你我一起上阵迎敌。’”
方卓然认真重复一遍，疑惑，“怎么杀气腾腾的？”
“呸，这明明是气势上压倒，不使越雷池半步。”
方卓然大笑着把人揽住，“应该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啊！”
承旭把刚炸出锅的银鱼利落装盘，端到书房，“喏，学费。”紧接着强调一句，“不过，只准右手拿！”
“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方卓然举起双手，萤萤灯下，指尖有力，真情剖白，他顺从的把左手放入承旭掌心，“我等不及要尝一口了。”
承旭点头，气沉丹田，一脸严肃庄重，“嗯，理解，小猪仔都这样。”说是这样说，人却用牙签扎紧鱼，无声送到方卓然唇边。
“我发现，受不了你对除我之外的人好。”方卓然一面吃鱼，一面轻声开口，“我真的不能接受。”他低下头，眸中淡淡一点光，“是不是很没道理？”
承旭被说得怔住，“所以，我也被排除了啊？”她不赞同的摇头，“好霸道哎。”
“你说，要是只我们两个，就这样，一个又一个五年，相伴到老，多好。”方卓然用右手食指慢慢慢慢轻弯，与拇指指尖一起，颤颤挟住一条香酥银鱼，慢慢慢慢抬起手来，承旭紧紧盯着不受控颤抖的手，探身，侧头，在银鱼掉落的一瞬间，伸舌一钩，如同一个强制的急刹，鱼飞快落入口中。
双唇柔滑决绝的相贴，酥脆的主刺在齿间锋利的争夺下粉身碎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你会不会笑我傻？从大学毕业开始，我就在想，你穿婚纱什么样子，我牵着你走过红毯是什么样子。”他举起右手，“神经牵连、控制肌肉，如果神经线断了，意味着肌肉失觉失控，会没有活动能力，会萎缩，一旦萎缩发生……”
只除非，是手恢复活动能力，否则，萎缩的进程只会减慢，而本身并不可逆。
再加上，手部本身的空间不如身体其他部位来的大，其他完好的神经和肌肉，自然也没那么多可供代偿、发展的空间。
到时候，右手的外观，就会变得很可怕，那样，会不会吓到她？
承旭举起右手，无声轻贴着看了看，“会比我的手还细还小吗？那样就是小朋友了，可以换我可以牵你呢。”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不要把它想的那么坏。”这样情绪和想法的反复在意料之内，却也让人意外，她忍住心痛，揉揉他头发，“喂，现在就怕我赢你啦？”
方卓然起身拿棋盘、棋子，“不会，只是我们要约法三章，来，讲讲你的条件。”
“哎呀，坏了，被你看穿了。”承旭做个鬼脸，“放心，没有一百个。”
方卓然失笑，“你先说吧。”
“你先答应？”
方卓然拍她的手，“不要贪心。”
“才没有呢，我每次都捡最重要的讲，再说了，你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承旭不以为然的撇嘴。
方卓然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拱手一让，“我忘了会计信息披露原则有一条就是重要性，失礼失礼。方先生洗耳恭听，还请方太太不吝赐教。”
“不管你是教我规则还是对弈，只准右手持子。”承旭数着方卓然的手指，“教我规则得倾囊相授，不得藏私。”
方卓然点头，目光无比温柔，“哎，这个当然。”
“你要是左手持子，就要让我了。”承旭仿佛抓到他小辫子那样得意，像是专等他开出什么好条件，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方卓然心头咯噔，“三步？”
“太少，没诚意！”承旭一语否决。
“五步，这可不算少了。”承旭继续大摇其头，扶住他右手食指，摇一摇，故作细语，“你看它也说，‘还是少’。”
方卓然尝试将军，“事不过三，说说你的条件。”
“十步！”承旭咬咬唇，“而且，我要一直占先手，如果你连住两次左手执子，那我就可以随便挪动任意的、任几颗黑子。”
方卓然凑近她，“确定不改了？”
承旭脸上腾起晕红，兴奋点头，“嗯！”
“还好，你不是说要挪白子，很人性化了。”方卓然拿过棋盘，承旭抢先两手各抓一色棋子，摊开，方卓然从她手中取子示意，“看棋盘，整体是四方形，分别从横边和数边往另一侧数，会发现横向和纵向的线都是十九条。”
承旭拄住下巴，像小孩子那样认真逐条数线，神情异常恬淡。
方卓然静静看着，不愿出声，更舍不得打断。
“真的都是十九条！”不过几分钟，承旭兴奋大叫，连声催促，“还有呢，还有呢，还有什么。”
方卓然摸摸她的头，柔声开口，“方太太，来，看这里。”他安静落子，点点棋盘，边说边演示，“假如我在这里落子，这前后左右四个点叫‘气’，如果四个点都被堵，这个子就是死棋了，不能再留在棋盘上，要立刻拿走，这叫‘提子’。”
“那我假如像这样。”承旭边说边摆子，“把你外面团团包围，不就可以赢了？”
方卓然扬声赞叹，“是这样没错。”他静静后靠，“现在通行的棋盘是十九乘十九，共计三百六一个点可以下，一分为二的话，各自占据一百八十个半。两方谁活棋超过这个数，就算胜了。”
“正式比赛的话，因为黑棋占先，要一百八十三才算赢。”方卓然拍拍承旭，“围棋其实到最后都是拼耐心，谁沉得住气谁就赢，尤其围师必阙，太急于吃掉对方的人必定会大意失荆州从而让对方吃掉。”
承旭思索片刻，双眸闪亮，“我懂了，比的是脉脉生意，而非拼烈烈死（河蟹）志。”
“你闷吗，不闷我们继续？”方卓然征询她意见。
“好，继续继续。”承旭哈哈一笑，“很有趣，我要继续学！”
方卓然抬起她下巴深深一吻，“可不是吗，你还要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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