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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华京城的顾晏初，还未进宫就收到来自秦州的信，信上说他刚离开秦州就出了命案，死者似乎是龙鳞卫，据李德琛所说，此人牵扯一桩宫中秘闻。
死者如果当真是龙鳞卫，那么杀人之人又是谁？让一个人死得无声无息的法子太多了，为何尸体会被人发现？
顾晏初想了许久，觉得自己还是再去一趟秦州，将这件事查清楚为好，不然他整日都要担心苏觅会有危险。
他先是进宫向皇上禀明了之前自己巡视边关的一些所见所闻，继而说自己的巡视只进行了一半，因为听说皇上身体不适，这才提前回来看看。
宋之谨如今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他双颊消瘦，眼窝凹陷，根本不像一个四十余岁之人，反而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
宋之谨半靠在床榻上，他如今一年倒是有半年都在床榻上度过，将朝政之事渐渐放手交给自己的儿子去打理，这其中最得他信任的便是五皇子宋斯义。
只是以他多疑的性子，并不愿完全交权于宋斯义，这才硬生生将禁军从自己儿子的手中夺走，交给了顾晏初。
他微眯着眼，看似十分疲惫地伸出手，示意顾晏初起身，坐在他身边来。
顾晏初顺势起身，坐到皇帝床榻边的脚踏上，将自己姿态放得很低，说：“皇上，臣这些日子见我大楚国泰民安，实在是感佩皇上的英明。”
顾晏初此话不假，如今大楚的确是国泰民安，宋之谨当年登基之后，颁布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那些政策一直沿用至今。
宋之谨艰难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似乎是笑容的表情：“朕再怎么英明又如何，到老了，还是要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宋之谨之前从未对顾晏初说过这样的话，骤然提起，将他吓了一跳，什么叫“家贼难防”？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顾晏初面色不变地说：“皇上多虑了，如今朝堂清明，五皇子辅政多有作为，实在是皇上之福，百姓之福。”
“斯义朕是放心的。”宋之谨似乎是刚吃了药的缘故，神智有些不清，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晏初啊，你以后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地回来，别让朕担心，便是全了朕与……与你的情义。”
顾晏初觉得，皇帝莫不是老糊涂了，今日说的话怎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宋之谨也不管他听见没听见，接着说：“斯义辅政，还是要你多帮衬些，若是看到你们和睦，朕他日也可含笑九泉了。”
顾晏初心中越发迷惑了，这些年宫中不乏流言蜚语，说他与皇上长得像，指不定就是皇上在外养的儿子，难道皇帝自己也信了这个鬼话？难道皇上的孩子已经多得自己也记不清了吗？
见他不说话，宋之谨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朕今日的话，你总会懂的，今日你进宫看了朕，朕心甚慰，如此就好，快些离开吧，接着去巡视边关，记住，要快！朕等着看你的折子。”
顾晏初起身，躬身一揖：“是，皇上好好歇息，臣告退。”
宋之谨看着他的最后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温暖之色，笑着一直摆手让他离开。
那一瞬间，顾晏初仿佛看到有不知何处来的光芒照在宋之谨的身上，他看起来脆弱地仿佛随时都能在这光芒中死去。
他并未因为眼前之人的脆弱，就忘记当初此人是如何陷害镇南王府的，他脚步丝毫不停地走出皇帝寝殿，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几年，他每次跟在皇帝身边时，都要时时刻刻提着一口气，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刀结果了这个看似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告诫自己不能这么做，镇南王府那莫须有的罪名，还得在宋之谨的手上平反，这是他要为死去亲人做的，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皇帝。
这几年他搜集了不少有关于当年镇南王府谋反的案卷，只等着时机一到，就找个合适的人，直接公之于众，让全天下的人来评判这个案子。
顾晏初并未在宫中停留，他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皇宫，刚出了宫门，就看到宋斯远在他的马车旁等着他。
看见顾晏初出来，宋斯远笑着迎了上来，说：“晏初，这些日子不见，你似乎清减了不少，在外巡视，是辛苦了。”
顾晏初拱手一揖：“多谢平王殿下挂怀，臣为大楚鞠躬尽瘁，不敢言苦。”
宋斯远一拍他的肩，笑道：“咱们兄弟何至于如此客气，你呀，就是太过遵循礼法，有时显得刻板，可一点也不像是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顾晏初再度拱手道：“殿下说的是，臣以后会注意的。”
“你呀，你呀……”宋斯远爽朗地大笑，“罢了，让你改掉这个毛病，只怕比登天还难，本王也不为难于你了，走，本王在酒楼定了一桌酒菜，专门为你接风洗尘，顾大人可赏脸一去？”
顾晏初知道，宋斯远此来就是为了探听消息的，他这么一来，更说明秦州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顾晏初当下笑道：“是，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才对嘛。”宋斯远亲亲热热地揽着顾晏初的肩，从长相到亲密程度，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只怕真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顾晏初的笑都快僵在脸上了，宋斯远却丝毫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抗拒之意似的，依旧与他勾肩搭背地往大街上走去，似乎是刻意给谁看一般。
宋斯远将顾晏初带到了华京城内最好的一家酒楼，两人进入一个雅间坐定，他便吩咐店小二上菜。
顾晏初听着这间酒楼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再加上上来的菜式简直是琳琅满目，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心想，平王殿下今日可谓大手笔。
看着这些远远超过两个人菜量的菜式，顾晏初的眉宇却皱得越发深了，一副看似跟那些菜苦大仇深的表情，将宋斯远逗得忍不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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