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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深处

这个她只有黄衣一个可能了。

彼岸挪动着自己已如千斤重的双腿,那个躺在床,满身血迹的人是影子吗?

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武艺高强的影子吗?

他是谁?

他是影子。

彼岸还未走到影子的身边,二阁主停下了自己手下的动作,人,已经死了。

没有呼吸了。

没有温度了。

救不回来了。

影子坚持了这么久,从被发现的地方到现在,难道只是为了说这最后一句话,“饶了她。”

饶了她。

不过是当年的恩情,你还了一辈子,还到了现在,现在却要搭自己的命。

这又是何苦呢?

你还了救命之恩,可是早知要如此相还,当初活下来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像今日这般死在这里。

情况如此,药童跪了下来,二阁主也退到了一旁,空气瞬间安静,只留着墙角仅剩的抽搐和哭泣声。

彼岸一步一步靠近,心脏被一双不知名的手抓住,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屏住呼吸,安静了。

他,死了。

那个曾将肩膀借给自己的哥哥死了,再也没有了。

那个高大会保护自己的哥哥死了,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终于靠近了,彼岸搭凌奕慢慢冰冷的脉息,没有了任何的浮动。

一身的筋脉都被震断了,如此深厚的内功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彼岸别过头,脸划过一行清泪。

原来所有的预感都是真的,他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自己空学一身的医术有何用,还是救不了该救的人。

可是,他是为了什么?

是遭了谁的毒手,是了谁的奸计?

彼岸忽的将那把牢牢握在影子手的剑拔了出来。

眼的杀气蓬勃而出。

这些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你说,到底是谁动的手,是谁?”

彼岸将剑指到了黄衣脖子的前方,方才进来时看到了。

她,既然走了何必要回来。

为何回来的代价是要带走自己身边的人。

若是如此又何必回来。

黄衣本是缩在墙角的,一身的黄衣已经红了大半,瘦弱的肩膀抽搐着,蓝衣正将黄衣搂在怀安慰着。

如此楚楚动人的模样,又是为了让谁可怜。

可是最疼她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何必要再一次提醒自己。

彼岸的剑刺出去的时候,黄衣抬起头来,那张脸也是面目全非,伤口,刀疤,血迹。

血迹斑斑,满目疮痍。

而下一秒,黄衣忽的笑了起来。

咧开的嘴角有些憔悴。

彼岸的剑指在那里,等彼岸反应过来的时候黄衣已经扑了来。

剑入喉。

血出。

死。

满室寂静。

蓝衣站了起来,满脸的不确信。

双手紧握着,只是一瞬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有几个大胆的药童抬起了头,却是很快又低了下去。

二阁主闭着眼睛,转过头不去看面前的疮痍。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没有人看到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没有人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秒,剑被抽走。

下一秒,剑被染红。

人,倒了下去。

那个躺在地的女子没有了丝毫的挣扎,双眼睁的很大,那双眼睛像是下一秒会掉出来。

随着被染后的地面一起浸湿。

然后掉出来留下来两个红色的空洞。

“砰。”

空气忽的震响,手的剑掉了下去,彼岸看着手飞溅的黄衣的血迹。

她?

为何要冲过来?

她,为何要死?

“死了吗?”

彼岸问着,却是无的冷静。

那双眸子,原本是看不到底,这次却是看不进去了。

一层一层的深渊笼罩着。

“死了。”

回话的是蓝衣,本是隔得很近,所以蓝衣很快回答了。

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脉搏,冷了。

这次是真的冷了。

门外是一场大雨,多日未见阳光,乌云压顶,这场雨蓄势待发了许久,今夜还是来了。

豆大的雨滴落在屋顶,落在地面,落在双手,落在心底。

打湿心间,打湿脸颊,打湿屋门口的那株几欲凋零的鲜花。

阁顶,一抹绯色的身影沉浸在雨。

屋内,药童拎着水桶打理着血迹。

在旁边的一件屋子里,停着两口棺材。

一样的棺材,一样的安置,一样的墓碑。

“兄妹。”

一个是兄,一个是妹。

成熟稳重的兄长,任性淘气的妹妹。

哥哥总会收拾妹妹所有的烂摊子,哥哥总会护着爱惹麻烦的妹妹,哥哥永远都是哥哥,而妹妹已经模糊了。

哥哥总会照顾妹妹,哪怕是在最后一刻。

阁顶,彼岸静默的站着,大雨铺天盖地,倾盆而下。

一身衣裙早湿透了,可是,手的血迹再也洗不掉了吧!

从未想过要杀了她,从未动过一丝一毫的杀心。

算是她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引入邓青龙的圈套,算自己几次因她丧生,可是从未想着要动杀心。

她,认识的早,所以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最后还是死在了自己手的那把剑下。

手的剑,她的血。

那可是影子的剑,是影子杀人的利器,是影子临死前还握在手的武器。

可是,那也是黄衣葬身的地方。

他,不会再原谅自己了吧!

这满手的血腥,再也洗不掉了。

夜了,彼岸躺在床辗转反侧,虽是闭着眼睛,可是脑的思绪还是没有停止。

现在的,过去的。

过去的,现在的。

交织的,穿接的。

事情太多,所有的事件都搅到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场噩梦。

那个很久未入梦,却一直忘不掉的过去。

那年,轻纱罗裙,总角之年。

那年,不停的奔跑,没有尽头的黑暗,冰冷的森林。

还有身后那个紧追不舍的咧嘴大笑的胖村夫。

差点失去,差点丧生。

那双邪恶的双手,那泛着油光的手臂,那闪着异样光芒的双眼,还有永不停息的追赶。

一直跑,身后是唾骂,身后是追赶,身后是罪恶。

前方是黑暗,身后是深渊。

只能进,一直进,必须进。

没有退路。

所以奔跑,所以摸索,所以寻找。

一点点靠近,一点点逼近。

但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怎么能够跑得过一个强壮的成年人。

所以很快被追,被抗在肩头,被带向梦境的深渊。

挣扎无果,撕咬无果,逃跑无果。

泪水打湿的脸,四散的头发,褶皱的衣裙,已经麻木的感知。

但是,当初还是逃了出来,是因为遇到了偷偷跑出来玩耍的影子和黄衣,那个时候黄衣还是邓府的小十六,影子还是一个忠心的暗卫。

而,自己只是一个落魄的孩子。

后来当自己拿着那把影子一直随身佩戴的剑刺向那个村夫的时候,他的眼是不确信,自己的心只有惊恐。

那个时候自己没有武功,没有内力,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那个村夫是自己杀的第一个人。

谁也不会知道一个孩子能有那样大的力气,但是那是一个孩子做的。

鲜血流出来,庞大的身躯倒下去。

心底的防御悄然建立。

后来呢?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那个孩子满脸泪意的后退着,是身为小十六的黄衣好言安慰着自己,是那个不善言辞的哥哥给自己温暖的怀抱,是他们收留了自己。

后来,离开邓府一无所有的自己,那个时候也是他们跟自己走的,虽然影子曾有言暗示过几句。

现在的这个梦是现实,也是过去,也是延伸。

梦境的奔跑让自己满头大汗,梦境的自己想跑却跑不快,梦境的自己等不到当年的那两个人,梦境的自己被那个村夫粗暴的抗在肩头,梦的自己……

咒骂,暴打,撕扯。

没有尽头的恐惧,没有救援的呼喊,没有明天的黑暗。

一无所有,无尽的悲伤与空洞。

似乎在泪光看到了那两个当年给自己仅存温暖的孩子,可是带着笑意的两个孩子只是远远的看着。

最后身影变得越来越淡,消失不见。

希望。

失望。

绝望。

无尽的黑夜。

一无所有。

彼岸忽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身新换的衣裙又湿透了。

这场梦好久未进来了。

彼岸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自己团起来,从嘴吐出的呼吸大口大口的扑在冰冷的衣衫,惊魂失措,但是依旧要临危不乱。

你不是个孩子了。

没有人会给你温暖的怀抱了。

你不能只为自己的心情而活,你是大阁主,是红柳苑的真主子,你还寄托着望涯峰太多人的希望,还有开元钱庄的事情,现在你还有回炉,所有的地方都在等着自己的决定。

想起了凌奕,这个时候好像扑进他的怀,好想见他,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没有出现,他那么忙,自己怎么敢去麻烦他,怎么敢打扰他。

好在已经习惯了将伤口隐藏,将心扉合闭,自己舔舐伤口的结痂,自己开导自己心里的坎。

另一边,藏书房内的一小盏烛火亮了一夜,坐在那烛火旁的蓝衣,面前摊开放着的医术,面前紧握的双拳,面前忽闪忽闪的烛光。

那双眸子盯着看着,是书,还是手。

是过去还是未来。

一旁想要过去敲门的药童被披着披风的二阁主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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