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难得有心人

秦以书远远望见那对在夜风中立在家门前等候的夫妇，将手从江哲手里抽了抽，江哲也没有勉强，放开了手。

但这些，早已落进秦政眼里，他心中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怎么这家伙又回来了？”当他看到跟在两人身后的水桶时皱眉道。

因为在秦政的记忆中，它就只会掉毛和拆家，除此之外就是吃，毫无用处还赔钱的货。

它走了秦政高兴还来不及，结果他回来，这货也回来了......

水桶注意到秦政的目光，发出几声怯懦的鸣叫后，躲到江哲身后。

它从前也最怕秦政，只要秦政一瞪它，它就会赶紧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不过因为脑子不太聪明，更多的时候，它只能找到一处只能将它的头藏起来的地方，它便以为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已经藏起来了。

“阿哲，你说给以书的礼物，该不会就是它吧？”秦政问道。

江哲点点头：“是的。”

秦政心中无比嫌弃，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好赔笑客套道：“以前以书最喜欢它了，你替她找回来，她肯定高兴坏了。”他又转过脸来跟秦以书道：“以书，找这条狗可不容易，你有没有好好跟人家说声谢谢啊？”

秦以书脸上一热，脑海里不自觉出现刚才在江哲家的画面。

她拢住西装外套的手不自觉捏紧，飞速扫了江哲一眼，撇开视线低声道：“说过了。”

秦政虽看不到她的满脸红霞，但女儿害臊的样子，他一清二楚，因为那条狗的那一点不悦也顷刻尽散，微笑对江哲道：“我们家以书从小到大都懂得知恩图报，阿哲你真心待她，以书她心里面一定会感激你的。”

江哲目光深藏焦灼地看着秦以书，微笑道：“书书她温柔善良，知书达理，自然会明白我的心意。”

一旁的宋卉听着几人的话，虽欣慰二人能心意相通，总算没让夫妻俩枉做小人。但她想起秦政在车上的话，自己还是不免心忧，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有些话，她必须现在当着他们俩说清楚。

宋卉看着江哲笑道：“阿哲，看到你们能两情相悦，我也很高兴，不过呢，你们以后相处，难免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我家书书还小，有些事情不宜操之过急，希望阿哲你能多担待些。”

江哲客气道：“伯母请放心，我不会强迫书书做她不愿意的事。”

宋卉听了，稍稍放下心，转念一想，又立马提了起来，忙转过脸来看着自己女儿道：“书书，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秦政十分满意妻子总是可以恰到好处地理解自己的言行，然后做出契合他心意的举措，让事情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明白了。”秦以书低头说完，把身上的外套取下，飞速扫了江哲一眼又垂下眼眸，把衣服塞到江哲手里：“谢谢……你的衣服，我先进去了。”

宋卉的那番话早已将她脸上的红蔓延到耳根上、脖子上，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的窘迫。

秦以书说完就往屋里走。

“书书，水桶。”江哲在后面平声道。

秦以书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温和平静点脸上。

他倒像没事人一样。

说什么没涉足过清场，分明就是身经百战，所向披靡吧。

秦以书硬着头皮回过头去接过他手中的狗绳，水桶却缩在他身后死活不肯走，还不时拿眼睛不时怯懦地瞥秦政。

“它怕我我爸。”秦以书无奈，对江哲抿了抿道：“它喜欢你，看来你待它不错，要不先让它在你那儿？我不时去看看它，重新熟络了我才带回来。”

“可以啊。”江哲温柔笑道：“你愿意的话，我当然乐意。”

“嗯。”秦以书把狗绳塞回他手里，抬眼扫了他一眼，垂下眼眸：“那我进去了。”

“好，待会加你微信，你通过一下。”

“嗯。”

宋卉见女儿刚才答得敷衍，心里面仍旧不放心，和江哲礼貌道了句别，就追秦以书去了。

江哲一直看着秦以书的身影完全进去屋里，才收回了视线，回过脸来，却见秦政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秦政心里在盘算什么，江哲又怎会不清楚，只不过他终究是秦以书的父亲，哪怕心里打着小算盘，哪怕日后要倒打一耙与自己针锋相对，只要他的算盘不会伤害到秦以书，又或者出尔反尔棒打鸳鸯，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哲，我家书书你还满意吧？”秦政对江哲微笑道。

这句话，让江哲眸底划过一丝寒意。

什么满不满意，当她是件商品，让他这个消费者去评分吗？

他几不可察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口声，勾了勾嘴角道：“书书自然是很好的，秦夫人人品也不错。”

秦政听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太高兴。

这小子是在暗示他人品不怎样吗？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在他面前狂妄？

等我的公司喘过一口气，等你对我女儿死心塌地的时候，我再来拆散，你才知道我的厉害！

要知道，我家从前风光时，来求联姻的人多得可以把门槛踏破，他只不过待价而沽，从未答应。

到时候，可就没有你江哲的份了！

——

回到屋内，又被宋卉拉去苦口婆心说了一大通男女之间相处的方法和心得后，秦以书好不容易将她送了出去。

洗漱完毕，秦以书静静躺在久违的温床上，将今天的事回想了一番，觉得滑稽又荒唐。

一开始信誓旦旦要反对这桩婚事的她，结果还是答应了。

不过，最后是心甘情愿的同意，也许，也算是一种如愿吧。

“江哲，江哲......”

秦以书仰头躺在床上，一条手搭在自己额前，嘴里不自觉默念这个名字。

脑海里不自觉涌现出他那低沉温柔的声音，灯光下鸦羽般好看的睫毛，鼻间温热的吐息，他湿润潮热的嘴唇......

脸上又不禁开始发热。

手机又短暂的震动起来。

自从傍晚开始，她多日来无人问津的手机不时收到信息短暂的震动。

她大致看了下，有几条是她曾经那几个“好姐妹”发来道贺的。

看来今天她父母来宿舍接她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发信息来的人，都是有“心”人。

那几姐妹道贺倒是讲技术，虽然信息是各自发的，内容却都那么一致，都是来贺秦以书刚拿了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第一名，而不是贺她父母回来了，她秦大小姐又回来了。

秦以书心中冷笑，没有理会。

剩下还有几条，是另外几个在她失意时偶尔帮助过她的同学，祝贺她英语竞赛得奖，还有她父母回来的事。

秦以书一一给他们回了句“谢谢。”。

最后还有一条，她还没有处理。

而这条，是江哲发来的。

“书书睡了吗？没有的话，把微信验证信息通过一下。”

她点开微信，通讯录那里果然有一条验证信息，备注“哥哥。”

她没立刻点通过，因为先被对方头像吸引了。秦以书点开看，照片定格在长发女孩独走在长廊，在回眸一瞬展露的后侧颜，如瀑墨发垂肩，虽只能窥到容颜一角，但从轮廓和雪肤可以看出，这无疑是个绝色佳人，深景效果下，女孩以外的景色朦胧而静谧，将其衬托得唯美又神秘。

他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她当时怎么没有发现？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有那么喜欢吗？

她嘴角扬了扬，点了通过。

对方发来信息：“书书。”

她回道：“嗯？”

“今天累吗？”

她迟疑了两秒，还是回了：“嗯。”

“那早点睡吧，明天找你。”

“嗯。”

“晚安。”

“嗯。”

过了几秒，她犹豫了下，又补了一句：“晚安。”

对方发来晚安的图片。

秦以书从前以为人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在她面前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友好，一样的谦恭，一样的和善......

落魄一次之后才知道，这人界里原来不全是人，还混着狗，拜高踩低，落井下石。

秦以书打开那条未处理的信息。

两个简单而欲言又止的字。

“以书......”

有什么就说吧，或者不说也没关系，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揣测这个人的心理活动。

该出现时没出现，雨过之后，你来不来送伞还有什么关系呢？

这也是对方隔了一个多月以后再次发来的唯一一条信息。

如果这条信息能来得早一点，只要再早一点，只要在今天之前。

也许，结果就不会这样了。

然而。

没有如果。

秦以书关掉对话框，把对方微信删除。

她还以为，自己至少会有一点伤感和落寞。

可是，没有一丝悲伤，心底甚至还有一丝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