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蠢？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是年级第一，从来没被超越过。”安小北不服地冷笑。
“那是你的对手太垃圾。”江哲冷笑一声，道：“既然你自诩聪明，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赌我能不能在半个小时内找到你？”
安小北轻笑：“a市这么大，你不可能找得到我的。”
“是吗？如果我找到了，你要怎么愿赌服输？”
那头又轻笑一声：“那我就跟你说一句，你真厉害。”安小北顿了顿，又平静道：“不要再对我用激将法，没用的，你们找不到我，我也不会见任何人。”
外面的风不大，吹得粉雨在一盏盏路灯下飘摇乱坠，没了方向。深夜的a市街道冷清寂寥，哪怕白天何等繁华风光，也总有萧索潦倒的时候。
这句话后，空气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安小北那边不变的风声，和窸窸窣窣的歌声，更显得冷夜的空洞与寒气逼人。
在秦以书觉得最落魄最狼狈的时候，她也从不曾想过放弃生命这种事，也从未感受过真正的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但，哪怕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一刻，她却从听筒那头的少年的语气里，又或者从身边这个表面看似波澜不惊的人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铺天盖地的孤独与绝望。
“小北你不要这样……”刚才好容易收住的眼泪，此时一股脑儿往上涌，一串串如断线的碎玉砸落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你还小，生命有无限的可能。悲伤只是短暂的，它总有一天会过去。就像当初我家发生变故一样，我也悲伤过绝望过，那是我人生中最晦暗的一段日子，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走向极端，因为没人可以放弃你，只有你自己放弃自己。”
她太紧张了，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也不管这样的话能不能说服对方，只知道说了未必凑效，但不说她一定会遗憾终身。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响起：“你找得到我，我就和你说。”
“小北你别这样，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秦以书啜泣着哀求道。
那头袁彬那首歌放放停停了好几次，一开始时远时近，最近这几次却感觉离小北越来越近。
秦以书有点纳闷，怎么今晚到处都能听到这首歌，刚才车子经过好几个地方都有听到过，而此时车子正飞速穿过通往海边的路，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林枝叶扶苏，峭楞楞潜伏在墨夜中，阴森可怖。
“秦以书，其实我知道，我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那头安小北极轻地笑了笑：“看吧，哪怕觉得我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人，也愿意为我流泪，为什么，我最亲的人，却不能稍微善待我，对我说两句好话呢？”
秦以书心一抽，想到安夫人对她说安小北是因为和安先生吵完架之后跑出来的，他口中的这个至亲，应该就是安先生。
她也见识过，安先生在外人面前也对儿子不留情面，私下里的苛严可想而知，孩子长期在那样的压力下成长，没有自闭抑郁才是奇迹。
正常思维，这种情况下应该好言相劝开导对方，可是，他这样的性格，劝导的话恐怕已经听过无数遍，可见没用。而且，规劝的人往往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像当初她家经历那样的事时，那些人都是摆出一副设身处地替她着想的姿态或苦口婆心或轻描淡写地让她看开点。
就想问一句。
他/妈的换你你能看开不？
不经他人事莫劝人善良，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有种你经历一次再这样去做我就信了。
安正彦的教育方式分明存在严重问题，他甚至以父爱之名堂而皇之地贯彻这种扭曲的教育。孩子不能反抗，也不可能换一个父母。只能一日日在这种扭曲的教育中成长，性格变得残缺又病态。
“小北。”秦以书止住眼泪，吸了吸鼻子平声道：“你比你爸年轻这么多，你别怕，你家早晚是都你的，他怎么对你你都记着。他那种努力拼搏的人，等着老了享清福呢，你等他老了，就打断他的腿，让他哪里都去不了，你一天骂他百八十遍，气得他血压飙升你就叫救护车，一天抢救他百八十遍让他感受一下你不离不弃的孝心和生命高低跌宕的节奏感。报仇泄愤的方式有很多，何必要去寻死呢傻瓜？”
空气一阵凝滞，只有听筒里和车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抬眼看江哲时，才发现对方面朝前方，却不拿眼睛瞥她，眸中掠过一丝胆寒。
不愧是他的书，这辈子只能宠着。
安小北轻笑了声：“秦以书，你果然是个笨蛋。”
秦以书还想说什么，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下。
她看了看外面，霓虹晃晃，把头顶黑压压的浓云也照出了一丝光亮。
这一块是旅游度假区，海岸边有几栋高高耸立的酒店，但已深夜，虽然依旧灯火通明，但海岸边摆卖的小贩已经收摊不少，只有游客稀稀落落三两个。
海岸边有零零星星的点点灯光幽幽荧荧，是夜泊船只上燃起的灯光。
江哲下了车，绕到车尾箱取了条围脖和外套，回到副驾给秦以书开门，一阵冷风灌入，冷的她打了个哆嗦。
江哲将手上的围脖和外套递给她，示意她穿上之际，取过她手里的电话。
“怎么样，我已经找到你了。”江哲没有焦点地望着黑夜中幽深广袤的海。
听到听筒里同样响起的海浪拍岸之声，那边沉默片刻，似乎有点不服气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江哲淡淡道：“你问袁彬。”
这时秦以书也穿戴完毕，听到他们的对话，下意识仰视最近的那几栋楼：“小北，你在哪栋楼？”
“他不在这些楼上面。”江哲的目光依旧望着那看不见边际的海：“他在那里。”
秦以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除了依稀看清一些船只模糊的轮廓和荧荧灯火，便只有一片茫茫黑暗，什么都没有。
“哪里？”秦以书茫然问。
“我带你去。”说着，他牵起她的手，拿起电话播了个号码。
“在哪？”江哲问。
“……”电话那头传出人声，但听不清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是谁。
江哲的目光朝着一个方向望去，人也跟着朝那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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