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久洲看着谷小满，抿唇浅笑。
谷小满被他眼中的流光映的面皮发热，忙找了个借口去了前台。
雨势渐小却没有停的意思，食铺打烊，顾久洲撑开伞，看向谷小满。
谷小满咬了咬唇，走到伞下，两手交握在一起，不给顾久洲拉她手的可乘之机。
顾久洲勾了勾唇角，把伞往她那儿歪了歪，规规矩矩错开一脚距离，不紧不慢地朝家走去。
天色黑沉，漫天雨幕中，伞下两人走着走着不由自主靠近。你无意中碰了我的肩，我不经意蹭了你的发簪，哪怕什么都不说，也无端让人觉得亲密。
三壮杵了沈牧洵一下，“羡慕吧？我姐跟秀才哥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你啊，羡慕不来的。”
沈牧洵白了三壮一眼，“我用得着羡慕他们？小爷我这么玉树临风，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啊？”三壮好奇问道。
沈牧洵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白衣姑娘，他立刻使劲摇头晃去，那不是他能肖想的人，他这辈子就是混吃等死。
“你头咋了？”三壮关切问道：“不会跟我大哥一样受凉了头疼吧？”
沈牧洵抬手敲了三壮脑袋一下，“你才头疼呢，去，给我找把伞，小爷要回家！”
三壮捂着头，气恼地瞪着沈牧洵，“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没伞，你淋着回吧。”
“铺子里怎么会没伞？我分明记得买过两把！”沈牧洵瞪着三壮威胁道：“快拿来，不然我还敲你脑袋。”
三壮缩了缩脖子，没好气地道：“都让你送人了，卖身葬父的姑娘一把，唱曲儿的姑娘一把，你还说你是英雄救美，被我姐追着打，你不记得了？”
沈牧洵傻了眼，“那我现在怎么回家？”
三壮手一甩，拉长声音促狭道：“飞回去啊，大英雄嘛，不都是飞来飞去的？”
沈牧洵.......
顶着风冒着雨，淋了个落汤鸡终于回到家的沈牧洵，想起当日谷小满骂他的话。
“人家姑娘要的不是英雄救美，是钱多人傻的公子哥，就你这种笨的看不出来。别以为自己长得招蜂引蝶，就能学人家怜香惜玉了，多情公子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沈牧洵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老翁道：“阿翁，我可能真有点儿傻。”
正在给沈牧洵擦头发的老翁手一顿，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跟少爷说实话？
顾久洲和谷小满一路无话到了家，刚要推开院门，一道闪电裹着雷声瞬间劈下，门从里面拉开，出来一个黑衣白面女子。
“啊！”谷小满吓了个半死，本能往顾久洲身上靠。
顾久洲一把搂住她，温声安抚道：“莫怕莫怕，是静天！”
谷小满扭头一看，还真是静天，不由抚着胸口吁了口气。
进了屋，换了衣服，泡着脚，谷小满问静天，“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下来了？”
静天低下头用鞋尖踢了踢地，谷小满觉着不对，追问道：“是师太让你下山的，还是你自己偷偷下来的？”
“我被师父骂了，”静天小声道，“我静不下心来，经考准备的不好。”
谷小满急忙问道：“你不会真是偷跑下来的吧？”
静天摇了摇头，“师父让我下来的，山胡椒油做好了，让我送下来。我下山的时候还没下雨，进了城才开始下。”
谷小满松了口气，耐心询问道：“你不是一向经文学的最好吗？怎么会突然静不下心来？”
静天把头靠在谷小满肩上，叹了口气道：“小满，要是我不想一辈子待在庵堂，不想像师父和师姐她们整天诵经礼佛，是不是很没有良心？”
谷小满吃了一惊，“你想还俗？”
静天咬了咬唇，点头道：“我想还俗。”
谷小满震惊地看着静天，她自小在庵堂长大，慈安堂就是她的家，若是还俗，她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想要还俗了呢？”谷小满忙问道。
静天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我不是突然想还俗，我一直以来都有在想。师父总说众生皆苦，唯有修行才能摆脱六道轮回，得以解脱。可我既不知道什么是苦，也不懂何谓解脱，就这么日复一日把经文背的滚瓜烂熟，就能算做修行吗？”
谷小满傻了眼，这么深奥的问题她也没想过啊。
静天也没指望谷小满给她答案，自顾自继续说道：“比起诵经念佛，我更喜欢跟你学做菜，把各种各样的食材搭配在一起，做出美味可口的饭菜点心，我觉得比研习经文有意思多了。”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一心想让我通过经考拿到度牒，考试时间越临近，我的心就越乱。师父骂我是应该的，是我没有做好，可是小满，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我不喜欢！”
“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清楚一点，我不想考取度牒，不想一辈子待在慈安堂。”
“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姐她们，我让她们失望了，我没有良心.......”
看着说着说着红了眼眶的静天，谷小满心疼坏了，忙搂住她安慰道：“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想回报师太和庵堂，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不是只有考取度牒这一条路。”
静天哽咽着问道：“真的吗？”
“真的！”谷小满搂紧静天肩膀，沉声道：“当然是真的，你能迈出这一步，真的很勇敢，我支持你！”
静天低低地抽泣起来，谷小满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无声鼓励。
这些天，这孩子心里也不知煎熬成什么样了，这个决定对她来说真是太难了。
许久之后，静天眼角挂着泪珠缓缓睡去，谷小满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了无睡意。
轰隆隆又是一串雷鸣，谷小满不由裹紧了棉被。
“坤叔，咱们搭个架子盖个草棚把菜地挡一下吧，雨下的这么大，菜要是被打坏，小满该心疼了。”
院里忽然响起了顾久洲的声音，谷小满不由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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