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真的穷

可谷小满就是没有一点儿醉意，还越喝越来劲了，让人拿来两个小坛酒，直接抱着坛子喝。

半个时辰后，沈牧洵的脸像被夏日的骄阳烤过一般，红透了。

反观谷小满，肤色依旧，只是稍稍有些泛红而已。

“你，继续，继续喝，谁不喝......谁小狗——”沈牧洵大着舌头，眼神涣散，指着谷小满嚷道。

谷小满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沈牧洵顺着谷小满的手左右晃头，越晃头越晕，直到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你输了，以后乖乖当我小弟，叫姐姐！”谷小满拍了拍沈牧洵肩膀，笑着道。

沈牧洵伸出手，比划着道：“谁......说的，我......我还能喝，我.......还能喝......”

话没说完，沈牧洵便“砰”的一声，脑袋扣在了桌子上。

宋砚秋心疼坏了，忙扶起他给他揉额头，沈牧洵迷迷瞪瞪拂开宋砚秋的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本来就不太聪明，磕的这么响，以后怕是更傻了。”谷小满嫌弃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抓起沈牧洵的手，沾了点儿印泥，在上面摁了个手印。

顾久洲夺过文书看了看，果然是那张沈牧洵坚持不肯签字的股权认证书。

宋砚秋有些发愁，“你这样，他醒了肯定又要闹。”

“闹个鬼，”谷小满手一挥，“你们一会儿就启程，等他清醒，都跑出注洲府地界了。你告诉他，要是回来闹，我就跟他绝交。”

顾久洲看到谷小满袖子里塞的东西，再俯下身看了看桌子下面，恍然大悟。

原来谷小满早就在袖子里藏了个酒袋，喝酒抬起手的时候，酒流入了酒袋，放下手的时候，酒又从酒袋流入了她脚边的小桶。

她压根就没喝酒，自然能千杯不醉。

“今天这个局，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顾久洲笑着感叹道。

谷小满得意的挑了挑眉稍，笑道：“没办法啊，谁让这小子是个犟驴，说不通，我只能动点儿手脚了。”

其实谷小满一直都不是很明白，沈牧洵好歹是个名门世家的贵公子，可从生活习性和饮食习惯上跟她这个乡下丫头也没差太多，而且他喜欢吃的也大都是些普通吃食。

后来听他说，他娘做饭不好吃，谷小满还心想，将军夫人竟然还要亲自下厨吗？

再后来，见了沈大将军，去过锦州府，在锦州经历了一番战事后，谷小满才知道，沈家是真的穷。

沈家全家没有一个人会经商，过日子全凭日常俸禄和打仗赢得的封赏，以及祖上留下的田地庄子。

但他们要照拂的却是西北军中无数的老弱病残，世世代代，数量惊人的辅兵。

打仗不是只有冲锋陷阵决胜千里，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人力物力。

精锐部队的盔甲还有兵器，重量高达几十斤，要是让精锐穿上盔甲行军运动，还没到战场就得累成狗。

尤其是骑兵，一个骑兵起码需要两匹马，甚至三匹马，要是让他们整天照顾战马，那他们就成马夫了，忙的连觉都没空睡，还怎么打仗？

更别提攻城略地，云梯、撞门柱都需要现场制作，不可能拖着那么重的东西跑来跑去。还有吃饭穿衣、运送粮草、安营扎寨，这些辅助动作都需要有专门的人来做。

这部分人就是部队的后勤人员，也就是军中的辅兵。

辅兵一般是刚入伍的新兵或者经过挑选剩下来的作战能力不起的兵士，或者征兵来的老百姓。但还有一些是老弱病残将士，他们年轻时，跟随将军们征战沙场，九死一生，受伤残疾后，要么返回原籍，带着微薄的抚恤金让家人照料，要么留在营中，当辅兵，混口饭吃。

能出来当兵，拿命拼前程的，大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受伤残疾后，他们大多数也不愿意回原籍拖累家人，哪怕缺胳膊少腿，只要能动弹还能拄着拐杖走路，都会留下来当辅兵。

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就是因为当兵苦还得拿命拼，可就算这样，兵也分三六九等，老弱残疾辅兵就属于最低的那一等。

按照朝廷规定，他们是没有军饷的，留下他们，给他们口饭吃，给他们一个地方住，就已经是朝廷的仁慈了。

沈家先祖不忍见一起在战场上拼过命的兄弟落得如此下场，便自掏腰包给这些人发军饷。

刚开始自然是容易的，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养百八十个落魄兄弟，不是什么难事。

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过去后，靠沈家养的辅兵人数已经到了上万人，这么庞大的一群人，便是锦州府都养不起，更何况沈家。

可沈家还是养了，硬着头皮勒紧裤腰带，一直养到了现在，还打算继续养。

谷小满在锦州时去过沈家，沈家是真的大，也是真的空。除了那个高大雄伟的大门，还有装备齐全的练武场，别的地方，实在看不出来一点名门世家的贵气。

沈家老夫人，沈牧洵他娘，身边也只有人伺候，还是她当年从娘家带来的，满屋子几乎都看不到什么名贵器皿。

谷小满问过沈牧洵，为什么不想办法让朝廷来解决这个难题，为什么沈家人都为国为民流了血，还要自掏腰包，让自家人过的这么清苦？

沈牧洵却说，他祖父曾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沈家人，不欠天子，不负百姓，却欠兄弟。他们再怎么难，也比那些辅兵好太多，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吃穿住行简朴点儿，可对那些辅兵们来说，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活命钱，所以这个钱，除非沈家死的没有一个男丁，否则决不能少。

沈牧洵小时候对这番话充满了不满，凭什么姓沈就不能享受荣华富贵，凭什么姓沈就得担负这么重的胆子，他甚至觉得不姓沈会更好。

可经过这场战事，沈牧洵心甘情愿遵从先祖遗愿，他还将这些年存下的银钱都给了他娘，让她每次发军饷的时候不用再拆东墙补西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