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魏慎行带着皇上三千精兵要来大理寺劫狱。”

鱼玄机冷笑两声，“怎么可能。”

南侯因她而死，魏慎行一定要恨她入骨。那日欲参加宫宴，也不过是要探探朱雀罢了。现在，他竟然拿了父皇的三千精兵，难道是父皇相信他会效忠于他吗？

想到这鱼玄机忽然笑了，大声笑的要哭了，“没想到，天璃会走到这一步。”

张继见她的模样，有些心疼。他只说了一句，她便将事情的收尾猜到了。“现在朝中大部分的人都站在了娄相这边。你说，如果你是魏慎行，你会做什么？”

鱼玄机停下来，不再微笑，而冷峻的盯着张继的眼睛，“如果是我，我会在皇上孤住无缘之际，取得他的信任，带着三千精兵来到大理寺，安插在大理寺监视我，然后回去向皇上复命。说大理寺官兵重重，奈何全军覆没。最后再骗的更多的军力，以此将皇上的势力一点点抽走，最后给与致命一击。”

张继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她竟然胸中竟有如此韬略。他微微点头，“你说的竟然一字不差，他就是这样与娄相商议的。”

鱼玄机猛然跌坐在地上，她虽然对天璃国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天璃皇帝处于这种境地，让她莫名的心痛。前世，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这一生，他是最疼爱她的父亲。

回想这一切，她全身没了力气。伸手摸摸脸，她竟然早已泪流满面。

“云娴，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那些无知的人伤害你的。”张继见她精神有些崩溃，出声安慰道。这些话是他的心声，也是他重新进入监狱的目标。

鱼玄机朝他感激一笑。她自然能够明白张继对她的感情，但是她现在心已经给别人了，不能再给她承诺了。

“张继，你还是出去吧，你觉得呆在这儿要怎么帮我？”鱼玄机因为刚刚哭过，眸子还有些晶莹，在月光下闪烁美丽极了。

她继续道：“你只有接近大理寺卿和娄相取得他们的信任，才能找到机会救我出去。所以，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若是救不了我，那我可不会原谅你。”

张继醍醐灌顶，有些兴奋的站起来扒着门，激动地大喊道：“快放小爷出去，来人啊，放我出去！”

听到上级的儿子想要出狱，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因为上一次他上一次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劫狱，已经扣了他们两个月的工资。现在他自愿吃牢饭，现在自愿出狱，自然他们是满口答应，像请佛一样将他们请出来。

张继转头看了鱼玄机一眼，鱼玄机向他报之一笑，张继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毅然转身离开。

云娴，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会就你出去的，无论我要做什么。

静静的夜，整个空气中就只剩下鱼玄机一个人的呼吸声。她继续享受月华的沐浴，头疼又再一次袭上她。

她一个人在大牢里来回的翻转，稻草被碾压的声音刺激她的神经。她脑海里出现张继离开时坚定的微笑，洛阳站在床头看她认真的表情，朱雀见她被带走时的迷茫……越想越多，她的脑袋越来越疼，疼的好像因为被塞满东西而要爆炸一般。

大牢外面来去匆匆的脚步声，衣服摩擦的细碎声和以及属于男人的喘息声，这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让鱼玄机难以忍受，她感觉自己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地洞老鼠“唧唧”的声音，远处居民阖家欢乐的声音，以及大理寺卿在卧房中不停的叹息……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四面八方的声音都向她汇聚而来，为什么！

“啊——”鱼玄机忍不住头痛，大叫出来！

冰凉的夜，冰凉的月，唯有一声惨叫打破了这片长久的宁静。

朱雀一身黑衣隐匿在黑夜中，疑惑的看着下面守卫的流动，为什么这么晚了增加这么多的人，而且这守卫的一副是宫中的禁军，为什么会出现在大理寺。

看这样子不像是劫狱，难道是皇宫又出现了变故？

大理寺周围有三队守卫，每次休息只有一队，所以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劫狱。她不傻，她知道自己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死的。

她需要回去将此事禀告君上再做定夺。

“禁军？”洛阳皱眉反问道。他交叠的双手松开，有些惊讶的抬眉。

朱雀点头，“属下当时候想要趁他们换班的时候伺机救殿下出来，但是却又来一队，属下觉得此事有些古怪，所以前来禀报。”

“若是禁军，那么很有可能是魏慎行的人。”林觑在旁边说道。他时刻关注紫禁城的各种定向，魏慎行在皇宫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只是魏慎行和娄相什么时候来往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可以确定，魏慎行一定早已站在娄相那边，或许是南侯被杀，或许更早。

洛阳站在窗边，负手而立，“天璃皇帝杀父杀兄坐上了如今的皇位，他现在要为他往日的罪过付出代价了。”他目光深远，飘向远方。

一代帝国的陨落已经在他眼前出现。

一缕阳光穿透黑暗的云层，带给庸庸碌碌百姓光明。

魏慎行穿着带着鲜红的血的铠甲匆匆将手中带着血迹已经变得黑的血的长矛放在门口的守卫手上，然后大步向御书房走去。

“皇上，臣辜负了您的一片信任。臣低估了大理寺防守的力量，他们好像早有准备一般，埋伏在大理寺周围，将三千精兵一网打尽，臣也险些丢了性命。”他摇晃的右手堪堪垂下来，鲜红的血一滴滴在袖子上浸透，“啪啪”的滴在地上。

皇上显然没有想到他的最精锐的暗卫全军覆没，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摇晃的身子撞到身后的桌子上才稳住心神。他面如死灰，很想动怒，但是触及魏慎行的伤势，以及考虑到现在自己的处境，才堪堪忍住自己的怒火。

“敌人太过狡猾，爱卿不要太过伤悲。好了，你伤势要紧，快下去休息吧。”天璃皇帝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无奈的叹息。

“皇上，臣愿意带兵救出公主，请皇上允许。”魏慎行双手握拳，面目狰狞道。

“你现在已经受了如此重的伤，朕自然不会让你再冒险。你先下去吧，朕自有办法。”天璃皇帝镇定自若的说，脸上的起色也悠悠转好。

“皇上！臣……”

“好了，下去吧，伤势转好再议。”天璃皇帝背过身去，负手而立，显然不愿意再说。

魏慎行识趣的告退，一步一步的离开这座令天下人梦寐以求的黄金牢笼。

“小喜子！”天璃皇帝拧眉喊道。

一直警觉的站在外面的喜公公忙不迭的向里面走去，迈着小步快步走到天璃皇帝身边，弓腰小心问道：“皇上，奴才在。”

“传朕口谕，着大理寺卿即刻释放永乐公主，违者一律当斩。”他面色冷凝的看着眼前谨小慎微的人，喜公公被皇上释放出来的威压，腰弯的更低。

喜公公有些不解的抬头，瞧了一眼天璃皇帝满脸阴郁的脸色，随即不着痕迹的低头道：“皇上，现在大理寺卿不是已经是娄相的人了吗？您这样下诏……”

“朕自有决断，你只管传召，莫要疑议。”天璃皇帝冷声命令道，声音不让人置喙。

小喜子身子哆嗦的连忙点头，“是，是，是奴才逾越了，奴才现在就去吩咐！”

天璃皇帝目光紧随喜公公离开的背影，面色越来越冷硬，制止失去了焦距才收回视线。

第一酒楼。

“君上，宫中传来消息了。”林觑站在洛阳的身边，单膝下跪道。

洛阳眉头一挑，显然很感兴趣道：“怎么，皇上耐不住，终于决定要出击了？”

“这个，属下不明白。皇上传旨，着大理寺卿即刻释放永乐公主，违者当斩。”林觑面色有些迷茫，对皇上这步棋显然不以为然。

现在大理寺卿已经站在娄相那边，怎会再愿意听他的命令。

听到林觑的话，洛阳嘴角的笑意越浓，他有些高兴的放下手中的文书，道：“看来皇上是被逼急了。”

“属下不懂，皇上他现在孤立无援，这道旨意没有任何意义。”林觑有些讽刺的说。

“若你是娄相，接到这个口谕，你会做什么反应？”洛阳反问道。他眸子深远，飘向远方，没人都够猜测到他眼睛盛的地方到底有多大。

林觑有些惊讶，“难道是造……”

“对。”洛阳斩钉截铁的说，他转过身看着林觑不敢置信的脸，郑重的说：“现在皇上和娄相的关系一步步恶化，皇上只有如此做，云娴才能有一线生机。”

林觑更加不解，但是君上给他解释，他也不一定能够明白。智谋韬略不是对问题的准确分析，而是对事情发展的预测。

洛阳嘴角微扬，若是天璃皇帝不走到这一步，他带来的暗卫便替他这么做了。现在能够救出鱼玄机，就只有那一个最佳机会。

“可是喜公公现在已经暗中投奔娄相，皇上现在还没有察觉，恐怕皇上的计划会泄露。”一旁的朱雀出声，对天璃皇帝现在的处境担忧。

“你真当天璃皇帝是庸才吗？他这一生杀父杀兄，唯一的过错就是对云娴心软。若是他不顾及她的性命，娄相及其一众余党早已被一网打尽。皇上最是多疑，因为他有任何人觊觎的东西，所以他不会相信任何人。”洛阳风平云淡坐在那，拿起桌子上关于天璃各方势力的信息，唯独缺了一个人的消息，让他面色微沉。

朱雀看了一眼面前的君上，想起鱼玄机与她说的，玄武之所以没有面对她的情义，也是因为君上，因为君上会多疑，所以为了她，他选择无视。

她心里有些酸楚，经过洛阳的提醒，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呀！君上，今天是第三天了，殿下还在大牢里，没法解毒该怎么办？”

林觑听到“中毒”，他有些焦急的问：“殿下中毒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毒和第三天有什么关系，难道今晚要发作？”

他迷茫的目光在君上的身上又落到朱雀的身上，见他们都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不解道：“那赶快准备解药，将饭菜放在饭菜里给殿下送过去啊。”

朱雀很想暴打这个呆子一顿，但是碍于君上在，她生生忍住。她无奈的白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怪不得君上每三天都要找殿下，原来是解毒啊，可是解毒和殿下有什么关系，而且还有三天一次，难道……醉合欢！”林觑不敢置信的尖叫，但是随即捂住嘴巴，看到洛阳朱雀额头冒的黑线，深觉自己说错话了。

“殿下，咱们只带了亲卫一千，根本无法与娄相对抗，这该如何是好。”朱雀有些紧张，鱼玄机进大理寺有一半是因为她保护不周，现在还没有行刑她就要死了，她以后一定会愧疚死的。

洛阳放松的手收成拳头，顿在桌子上，“所以孤真的要赌一把，赌那个人愿不愿意出手。”

君上脸上少有的犹豫让朱雀和林觑都不再接话。君上杀伐果断，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现在他为了鱼玄机一再和命运赌博，这样的他让他们又敬佩又担心。

鱼玄机呼了一口气，她数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叹息。今日是第三天了，若是没有个男人，她就要死啦！

她仰头苦笑，但随即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她才是祸国妖民的凤魂，为什么还这么想男人呢？她身上的燥热提醒着她醉合欢发生反应了。

她躺在地上，让地面的凉意浸透一副，穿进她躁动的体内。虽然身上奇痒难耐，但是她却因为思考，脸上有别样的迷人。

“上天在和我开玩笑吗？”她苦笑，她还没有祸乱众生，怎么就快要死了呢？她看着慢慢升起的月亮，月华灼热的让她有些失了理智。

身上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她身上趴着，吮吸着她的骨髓，燃烧着她的血液。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集，由于忍耐，指甲穿破了她手心的皮肤。心中的渴望越来越大，嘴唇越来越干涩，她难耐的摇动着身子，轻微的呻吟在月色下让人心生焦虑和不忍。

她脑海里不断出现她曾经和洛阳在榻上发生的种种，画面越多，耳边的嘈杂声越多，她的头痛反而又犯了。身体里的瘙痒和脑袋里的刺痛，折磨着她蜷缩在地上翻滚。

“嗯”她忍不住想要哼咛出声，即使有一个阴影挡住了她的月光，她也没有耐心去注意，而是与身体内强烈的“醉合欢”决斗。

她不相信，不相信她就这么死过去，她一定会挺过去的。

一袭紫衣静静的站在她不远处，看到她痛苦地呻吟，欲与迷药决一死战。他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只是非常认真的观察她的动作和表情，想要听到她对他的一丝祈求和讨饶。

只要她开口，他愿意帮助她。只要她愿意开口，他就一定会帮她。

鱼玄机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的被秘药吞噬，她想要击退，但是却愈演愈烈，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汗水将她的衣服全部浸湿，没有感情的泪水竟也被逼落下来。

“云娴，你还好吗？”

一个惑人的声音出现在鱼玄机的耳边，她强忍着一丝理智，目光所到之处是一个遗世独立、不沾染人间烟火的男子。他眉目俊朗，鼻梁高挺，周身散发着属于男人狂野的气息。

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忽然一声“不可以”让她恢复了一丝神智。那是她的潜意识，她曾经和一个男人有过约定，此生此世只有这一个男人，不会背叛。

所以，不可以。

她压住身体的躁动，手颤巍巍的伸向头顶的发钗，在旁边男人愣怔的那一刹那，在手腕上划出一道红痕，慢慢的红痕裂开，浸出打量的血液。

鲜红染红了离苏的眼睛，他没想到她竟然伤了自己来控制药性。他迅速在她胳膊上点住止血穴道，将怀里的一粒药丸塞进她嫣红的嘴里，撕扯下衣袂上的一块布条，包在伤口上。

“你这是何苦，如果你……”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的理智不允许他说出这句话。

鱼玄机眯着眼睛，汗水沾湿她的睫毛，让她在月光下就像一个精灵，随时都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