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第 380 章

380

沐寒试图推诿,结果石奕安那边又来了一句：“你会的多，挑喜欢的随便讲讲即可,不用担心。”

随便讲讲？

沐寒是真的要疯了。

给散修讲道这种事情，撑的就是剑派的门面。

这事情交给她，她一点都不敢接。

最关键就是，在弟子面前她虽然端得住，但偶尔还是会有些紧张；换了一群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她只怕自己会突然忘词。

——然而在石奕安，以及任何知道这个决定的人眼里，他们还真是觉得,讲道这种事情交给须沐寒，就是让她随便讲讲而已。

你说一个六阶的炼丹师、阵法师，符术四阶的高阶制符士,上了传道台会不知道说什么？

开玩笑呢？

沐寒心里的惶恐他们是一点都不能感同身受——

他们大概考虑到这一点了。

但这趟差事就是部分人“对症下药”的结果。

一个筑基修士，到了人多的场合就自动躲到角落里去了？

这怎么成。

沐寒就这样背上了一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包袱。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现在才七月底。

她还有三个月时间。

剑派现在是打定主意要历练新人,叶英芝等新晋筑基修士都被派进了大选场地做看守,而如江海平、陈辛夷、宋裕等,沐寒之前因为他们没修炼完又或者不属于执法堂而没见到的人，也被派出来了。

新晋筑基修士里，也就是内门主峰出身的那一部分,并没有参与到这次的事件中来。

——说来,因着莫问峰老祖传道一事，新近二三批门派中枢的筑基修士,整体上的实力算是和内门主峰上的那些新近筑基的修士拉开层次了。

可能放在前两批身上不算明显，但要是单论沐寒这一批筑基不到十年的，门派中枢的要强于外门的人，外门的,差的和内门同批的相近，好的也已经盖过内门了。

这在往年是少见的——

往年更常见的情况，是现在的情况倒过来。

总共五十余名青年筑基修士被派了出来，以防万一，宗门又另派了罗薇、常涟珅、连廷玉等十几名老辈筑基修士压阵。

——看得出来是专门要历练新晋筑基修士了。

要知道，上一次大选，进场地去做看守的，也不过只有二十余人而已。

当然，是二十余名筑基中后期且擅长作战的强手。

——所以宗门让我去讲道，是不是也是在历练新晋筑基修士？

沐寒把又一张纸揉吧几下一团火烧了。

“不行。讲这个不行。”

沐寒没有任何怕人学多了的顾虑。

她只有讲砸了给剑派丢人的顾虑。

“要不，”她忽然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走了几圈：

“苍歌，要不，我干脆讲点儿深的把所有人全难倒吧！

“这样也不会有人觉得剑派长老不行！”

伯赏不置可否。

沐寒也只是说说。

她不可能真这么干。

——所以到底怎么办？

头疼，真的头疼。

沐寒的焦虑一直持续到十月中旬。

从她挨个去挑黑牙子窝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她确定好所讲内容结束。

这个突来的大难题很好地刺激到了她的情绪，正巧，她又是最早“回家”的，不担心被前辈筑基修士发现自己离开客栈不知去向，而同行的靳文新这几天先回宗门去了，不会管她这些。

于是回到灵烟斋的第二天，有意暂时忘记讲道一事的沐寒，便对那帮拐子动手了。

沐寒一开始还是从明玉商会下的手。

她知道明玉商会在和这帮人来往；她甚至还记得其中几个负责采买孩童的管事。

她托伯赏帮忙关注一下弟子的动向，自己直奔安芳城外那当初被明玉商会专门用来训练下等仆役护卫的小院。

到了却发现，那地方已经改作他用，目前是明家一个子弟辈的人养外宅的小院。

沐寒虽不怎么接触庶务，但这不意味着她对此一窍不通。

——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明显是前几年东宋事件之后明玉商会被查，明家自己把那些个不宜摆上台面的地方给清理了。

清理的同时，还找好了当初这地方有下属频繁往来或者行事躲人耳目的借口。

——家有高门胭脂虎的子弟蓄养外室，可不就得躲人耳目又两头讨好？

明家这么做也不是把散修联盟当傻子。

他们只是给对方找一个能放过这些“细枝末节”的借口；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在别的地方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只要散修联盟不是存心想把明家彻底打下去，那散修联盟就会接受这个借口，将他们私下采买有灵根幼童的事情轻轻放过。

这其中又有一个巧合。

这养着外室的明家子弟，是明家主脉的少爷，明奕的同辈；同时，他竟也是李大磊的妹妹李小蝶跟过的第二个明家人。

那个高攀了仙霞城里顶级世家的贵女，然后发卖了李小蝶的人。

沐寒过去一圈，算是一无所获；她心中不爽，摸摸下巴。

“你说这幌子，立起来的时候，他夫人知道吗？”

伯赏哪知道。

他知道不知道这不重要。

“不过这里面通身悬金垂玉的这三位，没一位还是姑娘了倒是真的。”

许是被讲道的事情刺激到了，又许是沐寒远远跑这一趟没有收获，心情实在不好，气壮人胆，沐寒回手就把这地方的用途传到那人正室夫

人那里去了。

为此还特意进了趟城。

不过这夫妻俩住的地方只有三阶阵法守护，整个住处最厉害的也就是几个练气后期的护院。

倒让沐寒临场才发现，这地方一点都不危险。

“希望他接下来家庭和睦生活顺遂。”

沐寒微笑。

她相信，这种事情明家少爷一定会和他妻子坦白的。

对，她坚信这一点。

至于要不要去找安晚荷打听情况，沐寒在这上面有疑虑。

但最后她还是靠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她拿出卜算的家伙什，尝试着算了一下卖掉自己的仇人中，是否还有人在世。

更巧合的事情来了。

她当年被卖，那契约可不是老五或者脑袋木木一身蛮力的胖修士强迫她签的。

直接导致她醒来就不再是自由身的那个陈小羽，至今还活着呢。

时隔多年，沐寒到今日才算是把被卖之仇报了个彻底。

黑牙子之间，是同行竞争者，同时也是生活在同一个见不得光的圈子里的同类。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这都意味着他们之间会保持着一种隐秘但坚实的关系。

不一定是联络。

也可能是出于“刺探敌情”的关注。

而对于这些作恶多端的黑牙子，沐寒生擒上没有难度，搜魂上就更没有面对于宝妮时的顾忌。

有句话叫万事开头难。

还有句话，叫拔出萝卜带出泥。

抓到陈小羽那一窝现今有六个人的黑牙子团伙，沐寒的侦察面就被彻底打开了。

接下来，她一路顺藤摸瓜，花了三天摸了二十几根藤，摸出了同样数量的瓜；当被她找见黑牙子记忆中都再没有生面孔时，沐寒知道，自己大概是已经把四大仙城里的这些拐卖团伙，成功一锅端了。

这些黑牙子背后也不全是没有人支持的。

不少家族都还在利用这些到处拐带孩子的黑牙子打探消息，还有个别家族、小帮会扶持黑牙子，借着他们搜集相貌好又出身平凡有灵根的孩子。

沐寒知道，仙城的烟花柳巷，背后都是有“高人”的。

那些烟花柳巷里红牌的姑娘公子可都是修士。

而那些修士，来源大多就是这黑牙子。

也算是误打误撞，沐寒又抓出了几个和邪修或者不明势力有勾连的黑牙子团伙，以及不起眼的仙城小家族。

这事可就不能随意翻过去了。

沐寒故技重施，又借散修联盟的炼气修士之手，给白马城的散修联盟城主府也去了一封信。

至于那些人收到信，去了指定的地点，看见一堆黑牙子会是个什么心情，会不会惶恐，会不会觉得被打脸，沐寒就管不着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气出完了，心情依旧不是很通畅。

这几天办事的顺利与弟子的平安无事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

那就是她还是得去讲道。

讲什么？怎么讲？

——我好像什么都会又好像什么都不会！

就在这样的焦躁中，沐寒度过了两个多月。

其间马熙英、石奕安、岳奕欢等人先后回来，早就回了剑派的刘之斌也如期归返了。

——只少了一个吴过。

吴过带的那二十名弟子，在之前他离开的时候就被并入了石奕安的队伍。

——也因此，石奕安的寻访任务在后两个月格外繁重。

收队以后，长老们除却访友之外，大多时间就在灵烟斋内活动了。

对沐寒的焦躁，几个当前辈的都看在眼里。

马熙英倒是跃跃欲试，曾流露过可以代替沐寒顶上的意思。

沐寒察觉到她的态度后，简直是大喜过望。

但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马熙英就再没提过这一茬事了。

沐寒等得心焦，但这事毕竟算是把活儿推给前辈，不大好开口询问——她连暗示都不好意思。

直等到半个多月后，马熙英那边再无下文，她方才确信了，马师姐那天或许只是跟她客气客气，做不得真。

......感觉马师姐也不像爱说场面话的人啊。

这倒是她误会了。

马熙英是真想去替她上课的。

马熙英也是仙门大选选上来的剑派弟子，当年筑基时是出身外门，这些年一直在内门某一主峰上坐冷板凳；而她自己有些本事，一手符术已是接近师级，算是四阶中的第一流了。

看着放沐寒面前似乎不太够看，但是在门内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水准了。

剑派近四千筑基修士，造物水准在筑基级之上的，也不过六七百人。

她有实力却又不得志多年，现今有个可以展示实力的机会，自然是真心想争取的。

尤其是在看见沐寒焦头烂额、真心不想去之后。

只是石奕安并未同意她的提议。

沐寒并不知道，讲道这事从一开始就和吴过没有关系，并非是吴过离开后让她顶上；最终去讲道的人，其实从戚怀安叫她去开会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

就是她。

到了十月底，沐寒终于把十天前才定下来的传授内容给准备好了。

“就这样吧。赶紧到十一月吧。早死早超生。”

她堪称自暴自弃地把一大摞做准备时写出来的书稿和玉简往灵田边上一丢；不得不承认，小孩儿果真是谁带就像谁，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这些东西有被灵田分解的危险。

伯赏看得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