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第 8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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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丧钟。

听到第二声钟响,沐寒便彻底能断定钟声的含义了。

而且不是合归峰的丧钟。

是道源峰敲的。

合归峰会在有大批殉道修士同时入葬的时候敲丧钟、放送灵的灵力炮，会给极少部分的剑派筑基峰主、门派中枢筑基高层敲丧钟。

道源峰的丧钟......

是有修为在金丹以上的高阶修士坐化或者殉道了。

沐寒心里突突地跳起来。

她从小到大，最明白的一个道理是得意不可忘形,乐极最易生悲。

所以每每当她遇到什么极大的好事的时候,但凡有得选择，她都会主动沉寂一段时日——虽说她平日里行事风格就已经足够收敛了。

——其实不外乎就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道理，沐寒控制不了很多事情,但她控制得了自己，所以当她感觉某事有烈火烹油之热烈昂扬之态时，会更加谨慎小心,避免发生变故，好事得个坏结尾。

极偶尔的时候,她甚至会主动做一些“不趁热打铁”的“自损”选择。

如今大局形势，于蓬煌来说,可不就是至乐、大喜的局面。

而巽丘人几乎被一网打尽，死灰复燃的蓬煌本土邪修却还东躲西藏地需要人花大力气处理。

可不就是事情发展一片大好,结局几乎是完全能被预料到，能盖棺定论,但,说来说去却又不是真正到了最后。

沐寒不觉得蓬煌的高层会不如自己沉得住气稳得住心,会在最后关头弄出纰漏,但就怕......

世事反复，天道无常。

就怕天道看不过眼,给蓬煌也弄点什么败火。

这丧钟响的时间太过不巧，以至沐寒听了便心中生出许多不好的猜测来。

不安的也不止是她。

剑派的筑基修士,不论是管事的还是不管是的,听见了这钟声,心里都是猛然一沉，心里漫开一股冰凉。

是哪位金丹出事了？

——几乎没人敢把事情往元婴修士的身上猜。

即便，此战中，不算堪玄地宫的静思，蓬煌也已经损失了三名元婴——这个数目虽远比不上巽丘那边，但众人心中早就没有了元婴老祖不会出事的想法。

几乎没人猜。

但很多人还是下意识在数钟声。

而在许多剑派修士都被这钟声泼了一头冷水的时候，在许多人回神开始打探消息的时候，在足足六声的钟声响过之后，一条传讯，才姗姗来迟地造访各长老、弟子的身份令牌。

六声钟响，和先前两声之间的间隔同样长短的时间过后，不见第七声。

没的是位金丹修士。

神木峰寒晖老祖坐化。

沐寒从自己的长老令牌上，看到了这样的内容。

刚刚那段时间不长。

她已经想了很多。

想剑派的这些个金丹修士。

然后她发现自己能想到的这些人，除了状态明显没有下滑的静无波、万林璋和已经突破的古封，竟没有一个岁数过了九百的。

静无波万林璋的年纪，其实挺“危险”。

这两个人都过了九百岁，而九百四五十年对于金丹来说是短寿的那一类，但也是属于“较常见”的短寿。

金丹寿元普遍在一千上下，一千二算是极少有的高寿。

一千三不是没有，但这种岁数究竟是不是没用延寿宝物的结果，这个就没有定论了。

静无波年长，但沐寒出关后刚见过静无波，还是两次——青海湖浅碧真人那次，以及詹盈慧遭遇暗算那次。

就不说这位丹师有没有给自己补充过寿元了，沐寒前两天见到的静无波，状态好得很，跟寿元将尽状态开始下滑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万林璋，两年半前她在古圣山见过万林璋，彼时这位金丹状态也十分好，状态下滑到坐化是有过程的，两年的时间，没有意外的话，真不至于。

剑派现在就是四十九个金丹，不算妖修，沐寒脑子一转就能数出四十四个。

四十四个全没到坐化的边缘。

这个结果怎能不让她心里一发往下沉。

她几乎已经否定了坐化的可能，只往殉道上想了。

而能在情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让蓬煌的金丹殉道——

这有没有可能，是能给战局增添变数的意外？

这时候，令牌上慢来一步的消息，则让她一下懵住了。

神木峰？

错愕的同时，沐寒还想，自己脑子是真不好使了。

神木峰这位她还真知道，但刚刚愣是没想起来。

因为自她进剑派，这位......就和之前的古封前辈差不多，从没出现过，也从没做过任何事情。

不过比起很多人会下意识将其当成已死之人的古封，这位金丹老祖，被人提到的时候，大家还是大概知道这人还活着的。

......咳，他跟古封，在这方面遇到的情况，也难说谁好谁赖。

提到古封，是有人提醒“别乱说话，前辈真人还在世”，提到这位，就是......无须提醒，有人听见名字便恍然“啊，对，这位还没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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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神木峰的长老弟子倒是经常提起这位。

因为这个金丹，是神木峰唯一的金丹，也是神木峰丹术最精湛的九阶丹师。

是神木峰重要的依凭倚仗。

只是提得多了，众人习惯了也就更能当没听到了。

沐寒关于这位的印象就是，极偶尔的时候会听到人提起，以及，这位之前八百岁的时候做过整寿，本身准备的排场不夸张，但来的宾客，修为实力、身份地位，将这场寿宴拔到了盛会的程度。

......沐寒每次听到和那寿宴相关的话题后，基本都会听到议论的人以神木峰如今相对的“没落”接前面对寿宴的夸赞。

提那场寿宴的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大多本意都不是感慨那场寿宴、叹服寒晖老祖当年的人脉与影响，而是要在最后说上那一句：

“盛极必衰啊，后继无人啊。寿宴前后那段时间，尤其是后头那几十年，就是神木峰近一两千年来最风光的时候了吧。

“之后就不行了。

“金丹老祖一闭关，其他人就吃老本去了；没了金丹出面以后，他们连内门一个最近七八百年一直都没出金丹的炼丹峰头都比不过了。”

被用来比较的那个炼丹峰头也是辉煌过的主峰。

比吃老本，比家底，神木还真不一定有人家厚。

但这不重要。

它能作为没有金丹的炼丹峰头，被拿出来踩一脚神木峰，就足够了。

说话的人未必就比神木峰的人好在哪儿——更大的可能，他们是完全不如被说的那一方的，毕竟平时最常把这些挂在嘴边的，就是一些闲着的炼气中后期弟子，和极少量的、几乎跟任何人都冲突不上的长老。

他们时不时就说这样的话，后面，也多半是有人在或露骨或不着痕迹地在引导。

引导得多了，他们闲话说得多了，欠缺了长处的神木峰也就真的“不如”原本平齐的丹术峰头了。

神木峰的老祖总是让人下意识地给遗忘掉，便是各种传言引导的结果了。

......剑派内门的这些个峰头，别看都是自己住自己的，其中的利益纠葛也不小。

尤其是有造物专长传承、专长又相同的峰头。

——说来，沐寒至今不知道神木峰那位老祖如今多大年岁了；那场寿宴时时被人提起，但是多少年前举办的，从来没人特意说过。

全是“据传”“想当年”——倒是更进一步说明了这流言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撑着的，所以能一直往下传。

那讨论的劲头，就好像是近几十年才发生的一样，很多身处外门的亲历者还在世。

但那位真人在外门的影响力、印象又非常弱，哪怕是在丹堂也是这个情况，这就看着又像是这人已经两三百年没再出来过了。、

沐寒转着心思，她不知道自己该对此做什么反应，只想着，此事和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联，所以听到，暂且也可以当作是没听到，先不作任何表态，回去问问李修远再说其他。

如果万法殿要对一个金丹老峰主的坐化是要有所表示的，那她就跟着李修远、跟着其他的传功长老，跟着万法殿的旧例行事。

要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那此事，她就只当是同门的一个寻常陌生老前辈去世了，顶多就是作为一个普通剑派长老去观礼送行......

嗯，其实如果她只是个普通的剑派长老的话，可能，连送行，她都不必去的。

反倒是因着她现在是传功长老，还得问问李修远，这事儿到底有没有哪里要注意的，是她最好有所行动的。

沐寒想这些的时候，心里的感触，比之刚刚，就算是轻松了。

......怎么说呢。

一个金丹坐化，于宗门来说，肯定是件坏事，但也属于比较常态的坏事。

一个属于大修真界顶尖势力的大宗门，以千年为记，一千年里总要坐化四五十个金丹的——

实际情况比起这个数目，只会多不会少。

以千年为记，一个顶尖大宗门突破到金丹的人数一般在七十到一百之间；这里边有三成左右会在金丹时期就去上界，有半成多能在下界突破到元婴，余下的那六成半甚至七成，就都是要在下界坐化的了。

这是坏事，是悲报，是丧事，但也是持续发生且谁都知道必然发生的事。

于战局而言就更不算什么有重大影响的事情了——神木峰的这位寒晖老祖，战中就没出来过。

他的徒子徒孙战中出力不小，但他本人是几乎完全游离在战争之外的——如果坐化的是静无波，又或者钱化澜姜唯馨，再甚至，直接就是只有筑基期的林映赵悠，那影响还大些。

因为剑派在战中的许多高阶造物是这帮人在后方撑着的。

这关口松一口气的行为其实多少有些凉薄不厚道，但比之沐寒之前瞎想的那些猜测，比之其他筑基修士亦生出的那些担忧......

在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要有坏事发生的时候，寒晖老祖坐化作为真相曝出来，还真就成了......好事。

李修远对此的回应，却是：

“不用做什么，一个普通的内门峰主。你和他门下没什么来往便不必管了。我是得去。”

在李修远这儿，沐寒纯粹是想多了。

金丹逝世排场确实大，但非意外情况——殉道——也犯不上让没来往的人都去凑一圈热闹。

直接劳动门派中枢各自衙门的筑基高层就更不可能了——门派中枢确实要出面，但不是每个金丹、副殿都必须去；没什么来往的话，一个地方去一个高层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