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欢天喜地酒

菡笙得了牡丹全部家当，心中欢喜得不得了，一欢喜就酿成了欢天喜地酒。

天后寿筵上，众神仙喝了欢天喜地酒，欢天喜地得不得了！歌舞大作，欢声笑语不断，就连一向拘谨沉默的兽族也难得在众神仙面前表演一段歌舞。

鸟族也不甘于兽后。族长花雕王唤来众鸟，百鸟朝凤，欢腾鸣啼。

结果大殿上，虎豹犀象，獐狍麋鹿之类，环舞盘旋；丹凤青鸾、白鸟黄鹂之类，歌喉婉转。一时间兽族鸟迹，密布大殿，个个丑态毕露，堪比群魔乱舞。

狂欢到最后，翎羽乱飘，兽毛回旋，臭气翻天；琼浆玉酿，仙果珍馐，杯盘果盏，散落一地。半柱香的功夫，整个大殿一片狼藉，凌乱不堪。

好好的寿筵失了味道，天后明面上噙着一抹端庄得体的笑，心里已暗暗将这笔账记下。

而此时，菡笙和牡丹两人正在菡香居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欢天喜地酒，忘乎所以扯着嗓子引昂高歌，扭着腰肢乱摇，四肢乱摆，一副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之状。

喝高了的菡笙决定给牡丹露一手。她飞到空中，长袖飞旋，衣袂飘展，像一朵盛开的粉莲。先一个回旋，撒下一把花种，又皓腕一抬，扬起一阵灵雨。那落地的花种在灵雨的滋润下，很快生根发芽，抽枝结蕾......不一会儿，整个牡丹宫一片花团锦簇，五彩缤纷，被百花浓郁的芳香包围。

见此番情景，牡丹迷蒙的醉眼陡然变得清明，望着菡笙发怔。

菡笙一个旋身，轻盈地落到牡丹身前，看着她呆怔的模样，眉头一扬，眼底尽是得意之色。

哪知牡丹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她，激动得大哭：“秭月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菡笙被牡丹这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愣了愣，使劲儿推开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看清楚，我是谁？”

牡丹又再次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沐寻上神向我保证，你一定会回来的，他没骗我！秭月姐姐，牡丹好想你......呜呜呜.......”

任菡笙怎么使劲儿推，牡丹的两只臂膀就像长在她身上似的，怎么也推不开！无奈，力不及人的她只得任牡丹任性地勒住她的腰哭得天昏地暗。

菡笙摇了摇头，叹了叹气，对牡丹的异状深表同情和理解，想她定是喝醉了，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竟将她当成秭月上神来倾诉心底积藏已久的思念之情了。

待牡丹哭够了，菡笙拍拍她的背：“不早了，该歇息了！”

“不！”牡丹哑着声音，十分干脆地拒绝。

菡笙推了推牡丹，牡丹两只手臂依旧死死地箍着她的腰，怎么也不撒手。

“差不多得了！”菡笙语气强硬地道，“明早我还要赶路呢！”

牡丹蓦地抬起脸，眼睛红肿，哑着声音道：“你要去哪儿？”

“秭归林！”

牡丹登时松开了手，瞠目质问：“你要去找那个负心人？！你还嫌他害你的不够么？”

“什么负心人？我是去找神石的！”菡笙觉得牡丹真是醉得不清，还没从梦里醒来呢。

“哦......”牡丹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她又不同意了，“你还是不能去！”

“为什么？”菡笙不解。

“万一你遇到那个负心人怎么办？”

菡笙翻了个白眼，她口中的负心人她又不认识，遇到了能怎么办？各走各的道呗！但菡笙体谅牡丹此时醉言醉语里的关心之意，顺着她的话道：“我不理他就是！”

“不行！”牡丹还是不同意。

“这又是为何啊？”菡笙感叹，这醉酒之人的思维果然非常人能理解！

牡丹拿出一个精致的白色小瓷瓶，递到菡笙面前，边打着酒嗝边说：“这里面是我耗时多年酿制的一味毒药——沉香，一滴就倒。此毒芳香馥郁，闻之如觉百花同时盛开，世上只此一瓶，甭管修为多高深的神仙，一旦中招，必死无疑！”

菡笙看她说得奇特，便接过来瞧瞧，待要揭开盖子时，牡丹赶紧止住：“连味儿也有毒！”

菡笙只得作罢，正要将那毒药还给牡丹，牡丹却咬牙切齿地道：“若你遇到了那负心之人，就让他服下此毒，让他肠穿肚烂而死！”

菡笙一个哆嗦，那瓶子从手中滑了出去。她是去找神石的，可不是去杀人造孽的！再说了人家跟她无冤无仇的，她干嘛伤人家性命？

牡丹淡定地捡起那毒药，硬塞到菡笙手里：“拿着！”

菡笙毫不犹豫地推回去，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地道：“我不要！”

牡丹再次推回来：“也可用它对付秭归林里那些妖魔鬼怪......”

这话甚有道理！

“好吧！”菡苼不再犹豫，五指一收，把那瓶子攥在手里撤了回来。

秭归林里的各路牛鬼蛇神，指不定都是奔着神石而去的，菡笙觉得凭自己那点粗浅的修为，跟他们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必要时候，这毒药可以派上用场。

牡丹赠完药后，心满意足地抱起酒坛，豪饮了一口。菡笙拿着那毒药陷入了沉思：那负心人是何许人也？能把天界第一美人的秭月上神给辜负了的人，该是何等人物！

关于秭月上神的生平事迹，天界的任何简帛书卷都未有所记载，只在《天史概略》里的寥寥数字提到过：乾元一百一十八万年元月元日，北帝玄苍与雪神庆婚，魔族来袭。两族血战，天族惨胜。北帝玄苍，弑魔尊修魍。秭月上神，殒身以封神魔井。自此，六界安......

按理，秭月上神自毁元神封印神魔井，直接断了魔族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保得六界万余年的和平安定，秭月上神对六界安定做出了如此贡献，天帝该给秭月上神修碑立传，颂扬其美德高义。可事实上，天帝不但没有为秭月上神修碑立传，还颁了一道天旨，禁止众神仙妄议秭月上神，违者贬为九幽鬼司。

虽然鬼幽一族早已臣服天庭数十万年，但天庭总是不放心，时常安排一两个仙官去幽都当值，协助鬼后管理鬼族事宜。可鬼幽暗域实在阴冷乏味之极，仙界没人愿意去承这个差事，天庭只好以罪罚之由，强行押几个犯了天规的神仙去九幽供职。

鬼族对天庭时不时给他们送来的“麻烦”很是不满——明明是犯了天规的“罪人”，却贬到他们九幽来当官。而那些贬来的仙人往往自视甚高，不把他们鬼族放在眼里，对鬼后傲慢无礼不说，还对鬼族事物指手画脚，甚至时常无视鬼条私纵恶鬼出狱。

起初鬼族对贬来的神仙尚且能忍耐一二，后来积怨渐深，便不再假颜以对，暗里不约而同地孤立天庭贬来的神仙。

而在众神仙心中，地府里的鬼司虽隶属于天庭，也算一官半职，可就连天界最末等的仙也瞧不上眼的，更可怕的是，到九幽暗域，没点本事的连活命都难，往往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恶鬼的口粮。

对于秭月上神的种种过往，天界众神仙均缄口不言，众花仙也都讳莫如深，绝口不谈！故秭月上神对菡笙而言，不可谓不神秘！当她听了牡丹一番醉话，得知秭月上神竟还有一段隐晦的情感秘事，甚是新奇诧异，旺盛的求知欲一涌而起，对那位负心人更多了几分好奇！

为了从牡丹口里套出那负心人是何方神圣，菡笙开始了一番曲折的探问。

“那负心人是哪位神君啊？”菡笙凑过去，悄声问道。

牡丹手中的酒坛“哐”的一声掉落在地，结实的坛子在光洁的玉石地板上滚了两圈停住了，酒浆汩汩从坛里躺了出来，在地上蜿蜒成一条芳香的小溪。

牡丹迷愣地盯着菡笙，半晌后才犹疑不定地问：“秭月姐姐，你失忆了？”还不等菡笙回话，她便又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戚戚然道，“你该不会把牡丹也给忘了吧？啊？”

菡笙赶紧摇头，安慰牡丹：“哪能啊？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牡丹啊！”

牡丹旋即露笑，张开双臂，作势又要扑过来，菡笙迅速下蹲，避过了她的熊抱。牡丹扑了个空，愣了一愣，又转身醉步晃到桌旁，捞起一坛酒，举到口边畅饮起来。

菡笙伸手揽过一朵芙蓉，凑上去闻了闻，以秭月上神的口吻故作感慨地道，“光阴流转，白云苍狗，转眼万年已过......许多往事，缥缈无影，许多人，竟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牡丹不屑地道：“那薄情人有啥好的？忘了最好！”

“你与我说说他......”菡笙再次直切主题，“他是何许人也？我与他是如何相识的？他如何负了我？”

牡丹哼了一声，将酒坛子狠狠砸在地上，恨恨地道：“他就是一块烂石头！薄情寡义，黑心烂肝！他将你......”正说到重点时，她忽地一顿，警觉地眯了眼，意味深长地看着菡笙，连发三问：“你了解他作甚？莫非还对他心存幻想？还想与他重新来过？”

菡笙连忙摇头：“哪能啊？既是薄情寡义之人，避他都来不及，哪里还能与他有所纠葛？何况，我已将他忘却，便是见了，也是认不出的。”

牡丹依旧不改严肃表情，郑重告诫：“你可不能再爱上他！”

再？菡笙失笑，她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何谈“爱”？更何谈“再爱”？不过她明白，牡丹此刻正在醉梦中，是在对着“秭月上神”嘱咐，便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一番试探，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牡丹醉酒之下竟还如此警敏，菡笙很是佩服！也有点分不清她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

接着牡丹又拿出一个通体盈润的白玉葫芦递过来：“这葫芦，还给你。”

菡笙一看便觉那不是普通葫芦，赶紧摆手：“这不是我的，不能要！”她已经拿了她的全部家当，怎好意思再要这葫芦？做仙还是不能太贪心！

牡丹眨巴着水灵的眼睛：“你忘了吗？当年你把它给我的时候，说它可降妖伏魔，可吞山川四海，若是遇到不测......”

“好吧！”牡丹尚未说完，菡笙就飞快地伸出手，把那葫芦捞了过来。

牡丹接着道：“当年天族那场浩劫，我正是用了这混元葫，才保住我百花宫一众花灵幸免于难......只是这口诀......”

正待秭月竖起耳朵聆听口诀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嚷，听得看门的大黄骂了一声：“死鱼眼，你给我站住！你当我是瞎子，看不见你是吧？你闯一个试试！”

死鱼眼？！菡笙立时慌作一团，指着大门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他.......莫不是又来抓我去投胎？”

牡丹揉了揉迷离的醉眼：“好像......是他......”

菡笙忙念起隐身诀，抱头鼠窜，连口诀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