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提分家

虎子也吮着大拇指惊奇地瞪圆眼睛，“阿姊？”

唐小苔笑啐了口，“什么偷钱。你们姐有这么手脚不干净么？这是我赚的钱。”

秦氏惊地连忙拽住唐小苔的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后屋门口，正好慕容承拖着懒洋洋的大步走向后院小屋。

“春苔丫头，使不得啊。”

唐小苔笑道，“什么使不得，是我赚的啊。”

秦氏连忙拉住她，小心地环顾左右，气恼地压低嗓道，“还真把阿承拉去卖身了？这怎么行？”

周围一片安静。

倒是不巧了，慕容承耳力敏锐，这一句话他听了个真切。立马他沉下脸，心情也不美好起来。

唐小苔想到之前慕容承亲自说下的“卖参”梗，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是，笑声是会传染的，自己听慕容承笑久了，居然也传染上了爽朗的笑病。

“娘。”唐小苔认真地按下秦氏的手道，“放心吧，之前唐枝儿不是说女儿卖腐乳么。其实是真的，这些钱就是我做腐乳卖的银子，赚着咧。”

“春苔丫头，你当真去卖那劳什子馊豆腐了？”

唐小苔只能一本正经地解释，“不是馊豆腐，是酒楼都喜欢的那种豆腐做法，能吃，干净的很。不然女儿能卖出十两银子么。”

秦氏和唐富强面面相觑，他们心中疑惑但眼看着真金白银又不得不相信。

十两银子啊！不是一两也不是二两，是他们夫妻在唐家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也未必能赚到的十两！

唐小苔趁热打铁，对唐富强道，“爹，下周我再去卖一回腐乳就能赚到十三两。咱们之前说的，赚到十三两就去找奶奶谈分家是不是。”

唐富强犹豫地瞥了秦氏一眼，唯唯诺诺道，“这件事儿吧，再等等看看。”

唐小苔急了，“再等等？爹，娘眼睛都成这样了。她使劲做绣活没日没夜的，但银子都被奶奶要走九份。咱们二房一家吃得喝得，哪一样靠过老祖宗？要不是我房里有个小灶台，咱们可都得……”

后半句话如鲠在喉。

秦氏也垂泪，一双美目期盼地盯住唐富强，“孩他爹，咱们孩儿都这么大了，以后早晚得分家。咱们过苦日子这么久捱过来，以后还能眼看着孩子们日子苦么。豆子虎子以后年龄大了，得讨媳妇儿。唐家哪里能有房子给他们讨媳妇儿？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啊。”

唐富强眼神闪烁，不敢对视秦氏满是泪花的眼睛，只能捣蒜般点头，“成成，让俺再想想。这到豆子和虎子娶媳妇儿还早着呢。俺再想想。”

唐小苔一看这样不行啊，凭着唐富强愚孝的本事，他可得一直拖下去。他就像空有一身力量的勇士，但一碰上奶奶邹氏，什么勇气和力量都奄巴了，他在奶奶邹氏面前，就是个愚孝好儿子。

“爹。”唐小苔使了个心眼，道，“我刚进来的时候，这十两银子可被嫂子瞧见了。要是咱们再不提分家，嫂子和唐枝儿可得把咱们二房有银子的事情告诉给奶奶。到时候，这十两银子也保不住，还得交九份给奶奶。”

一番话，让后屋陷入沉寂。

整个后屋气氛一片凝重和压抑。

秦氏期盼地握住唐富强的手，柔声劝道，“孩儿他爹，俺半辈子跟着你没求过你别的事儿。”

唐富强唯唯诺诺，眼神闪避，“俺晓得，俺晓得。媳妇儿俺晚上就和老祖宗说道说道去。”

唐小苔欣喜地呼出声，“爹，你同意了！”

唐富强为难地抬眼看着妻女晶亮的眸子，叹了口气，发根的白发更显眼了些，支支吾吾道，“俺试试，俺去试试。”

秦氏鼓励地给他一个眼神，却被他躲避开。

唐小苔知道，这是唐富强能做的最大让步，也是他头一回试图尝试去违背老祖宗的意思。

是夜。

唐小苔在后院小屋里来回踱步。慕容承看得都眼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娘子，你要是放心不下，去后屋守着就是。”

唐小苔看了看慕容承提着水桶泡脚的舒坦模样，古怪地瞪了他一眼，真的去后屋守着了。

慕容承舒舒服服地舒展双臂，泡着热水脚，又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他还在寻思早上说的“伺候泡脚”的事情，他一想到唐小苔伺候他泡脚的模样，心里都美到冒泡。

怎样才能让乡下娘子伺候他洗脚呢？以他赘婿的身份和唐小苔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他越想越觉得艰难。

另一边。

唐小苔蹲在后屋，和豆子春芽和虎子蹲在一处。

秦氏柔声宽慰道，“你们爹已经去老祖宗房里说了，过一会就能出来。”

豆子焦虑道，“娘，爹会不会被乱棍打出来。”

唐小苔想了想，以奶奶邹氏的严厉模样，哪怕她碍于唐家主母的身份不会对唐家子嗣下手，但她心里或许还真的想乱棒打唐富强。

“娘。”唐小苔提出心中疑惑多年的问题，“爹是爷爷第几房生的啊。”

一句话，让后屋几个毛孩子都竖起耳朵。

秦氏连连制止唐小苔的话头，难得斥道，“你爷爷就一房大太太，哪里来的小妾？以后这种话别在你爹面前浑说。”

唐小苔咂了咂舌。

才不信，这个年代别说青牛镇了，就连元山村的小地主都有两三房小妾，更别提唐家这般历史悠久的大地主人家。唐家老爷子虽然卧病在床，但年轻时候风流倜傥啊，要不怎么能娶到奶奶邹氏这般厉害的正房。

就在后屋一片凝重的时候，门口传来唐富强的脚步声。

唐小苔激动地握住秦氏的手，发现秦氏手也激动地在颤抖，和自己一模一样。

能分家了？

一定能分家了！老祖宗既然瞧唐富强这么不顺眼，那一定会答应的吧！老祖宗也不想看见唐富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啊。

“孩儿他爹！”不等唐富强进屋，秦氏已经期盼地喊出声，“咋样？老祖宗答应了没。”

一屋子的妻孩晶晶亮地盯住唐富强，倒让他难为情起来。

“啥，啥呀？”

唐小苔急道，“爹，奶奶说了什么呀，别光挠后脑勺啊。”

唐富强搓了搓后脑勺，只觉得后脖子有千钧重，他小心地瞥了秦氏两眼，讪笑道，“俺，俺刚才肚子疼，去茅厕绕了个路。还没进老祖宗房里。”

秦氏失望地深吸一口气。

唐富强将头埋得更低了。

唐小苔同豆子一般，急得直跺脚，“爹，都什么时候了，说好去和奶奶摊牌提分家。这都提脚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

唐富强顿时扬起一家之主的男子尊严，严厉横了唐小苔一眼，斥道，“急什么！不就闹肚子绕了个路么，俺又没说不去。”

唐小苔捏住秦氏的手，长舒一口气。

秦氏连连柔声道，“现在肚子没事了吧，许是吃得不干净。孩儿爹，趁月头还没上来，赶紧过去和老祖宗提了吧，晚了老祖宗就要睡下了。”

唐富强唯唯诺诺地又挠了两下后脑勺，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下，又转身离开。

唐小苔和豆子相视一眼，纷纷叹了口气。

自家爹，平时什么都好说，也很男子气概，但他一碰到奶奶邹氏就立马变大孝子。奶奶让他做什么，他一句都不敢违背。这回提分家，唐富强真的是得豁出去。

后屋一片安静。

唐小苔端正地和秦氏坐在一处，紧盯着门口。

没一会，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唐富强扭头进屋，灰头土脸地唉声叹气，“媳妇儿啊，这件事儿能不能再缓缓，再缓缓，俺再想想。”

唐小苔内心哀嚎。

还没进奶奶房去说啊！这一来二去的，得磨叽多少时间？

“爹！”唐小苔急了。

“孩儿他爹！”秦氏也急了。

“爹！！”

“爹啊！！！”

“阿爹！！！”

豆子春芽和虎子异口同声，连虎子都奶声奶气地喊起来，气势十足。

唐富强一愣。

他没想到整个后屋的妻孩拧成一股绳，使劲鞭策他去老祖宗房里冲锋陷阵。他就像是被顶到风口浪尖的一叶小舟，立马就要倾覆，被巨浪打下。

唐小苔叹了口气，“爹，你压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提分家是不是。你打从一开始就是忽悠咱们拖日子。但没想到我真的赚到分家的钱了，这倒是让你为难了。”

一句话，戳中唐富强内心。

唐富强难为情地笑起来，小心翼翼看了看秦氏的脸色。

秦氏很失望。

她满脸幽怨，失望至极地盯着唐富强，声音不响，但异常坚定。

“孩儿他爹，你要是不想去提，俺去提。俺也进唐家这么多年，你是啥性子俺也晓得。你要是提个分家那么为难，俺就出头替你去和老祖宗说道说道。你能混日子过，但俺要替娃儿考虑，这个家早分晚分都得分。”

秦氏说完，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起身，径直走到门口，像极了护犊子的母鸡，准备替小鸡崽们冲锋陷阵，挡下所有危难。

瞬间，唐富强急了。

“媳妇儿，你这说的是啥话？俺是你汉子，哪里有叫媳妇儿去提的道理？你坐下坐下，俺去，俺这就去！”

说完，唐富强利落地转身离开，还真有几分当家之主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