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骨飘

关于埋藏的阵眼，我试想过很多种东西，可万万没想到会是人骨。

虽然我经常接触尸体，但那是有血有肉的东西，至少看上去不会太吓人。可人骨就另当别论了，这种森白冰冷的东西，是个人见了都会头皮发麻。

我蹭的一下跳了出去，双腿有些发软，瘫坐在旁边不停的喘息。刘青山似乎发现了我有些不对劲，直起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奇怪的看着我，问：“咋啦这是？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指着面前的坑，咽了咽口水，对他说：“叔，这下面埋的是人骨！”

刘青山听完一愣，下意识的朝自己脚下的地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着人骨，哎呀叫了一声就跳了出来，站在岸上大口大口喘气。

好半晌，他才回过劲儿来，瞪大了眼睛冲我问：“小青，你没看错吧！”

我点点头，他立马就皱起了眉头，嘴里小声嘀咕着坏了坏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看他这副模样，我也明白他不可能有什么法子了，干脆又跳回了坑里，一点一点把里面的白骨清理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自己挖得太用力，还是因为年头久了，这具尸体的骨头，竟然碎成了一节一节的，清理起来十分麻烦。

约莫大半个小时，我才勉强把能找到的骨头都扔了上去，至于那些骨头渣子只能让它继续留在里面。

等我再次爬上岸的时候，刘青山正蹲在那堆白骨前默默的抽着烟，脸色十分的难堪。见我上来，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就听到林子里起了沙沙的声音，接着一阵凉风吹来，让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我也顾不得问他，连忙拿起地上的锄头，在原地转着圈，谨防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出现。看了半天才发现，周围的林子，只有坟边的那些柳树的枝干在动。我这才明白，自己动了一个阵眼，导致阵法有些不稳了。

眼看这办法有效，我心里莫名有些激动，扛着锄头又跳进了刘青山挖出来的坑里，几锄头下去，就挖到了同样断成截的碎骨。

等把所有的碎骨都清理出去，头顶上忽然又起了大风。

这股子风，远比刚才的猛烈太多，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下意识的以为，这是阵法破掉的前兆，虽然有些惊讶，但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直接顺势蹲了下来，抱着脑袋等外面的风过去。

果真如我想的那样，没一会儿外面的风声就小了，柳树的沙沙声也变得细不可闻。我心情有些激动，这是我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去做一件事，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打着唱丧的幌子干骗人的勾当。

虽然这件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但破掉阵法，就已经让我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更是让我对爷爷有了全新的认知，原来他真的有大本事。

心情愉快之下，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可刚站起身，身后就传来了刘青山的一声惨叫。回过头一看，就看到他背靠着一棵柳树，浑身不住的打着摆子，眼睛里全是惊恐之色，很明显他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一抬头就瞧见，谢芸芝的坟墓的上方，有一个白花花的人影。人影周围像是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挡住了它的模样，让我看不清它的长相。

只不过，从它披肩的头发来看，应该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双脚没有沾地，就飘在离地十多公分的地方。

亡魂！

我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词，油布上记载过，阵法破了之后，被困的邪灵就会现身。

这里是谢芸芝的坟墓，这个时候出现的只能是她的亡魂！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亡魂，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我知道谢芸芝生前是一个极为善良的女人，所以那股害怕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谢老师？”

我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想试试她能不能听到我说话。话音落下很久，谢芸芝都没有反应，依旧呆呆地飘在那里，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刘青山一个劲儿的冲我挤眉弄眼，张着嘴也不出声，看口型好像是在问我该怎么办。我也犯了难，谢芸芝好像听不到我说话，哪怕我有心想要做什么，也无计可施。

想了想，先爬了出去，走到刘青山的身边，对他说：“叔，谢老师好像听不到我们说话。我看要不这样，我们先回去准备，明天天一黑，就开始给她超度。”

谢芸芝没有意识，这让我心里有些难受，认为是被阵法困住的时间太久了，损伤了她的魂魄。

听我这么说，刘青山的脸色好了很多，卷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就按照我的意思办。

两人商量着就要往回走，哪知道还没有走出柳树林，周围又起了大风，直接把我们掀翻了。两个人翻滚了一圈后，等再爬起来的时候，却看到谢芸芝的亡魂不见了。更让我们吃惊的是，她的坟前竟然出现了两团小小的龙卷风，将地上那两具碎尸骨卷到了半空中。

碎尸骨在风中翻卷，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只能看到一条条白色的影子在风中旋转。我和刘青山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都没有想要离开，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龙卷风忽然消失了，那些碎骨竟然变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还没落地，就被一阵风带进了树林。

我心里莫名感到一阵伤感，这难道才是真真意义上的粉身碎骨？那也是两个人，此时唯一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据消失了。

正当我为那两具尸骨默哀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了雷鸣，一道雷电直直的劈了下来，正好劈在了谢芸芝的坟头。

嘭的一声，坟上的土炸开了，顿时浓烟滚滚，一股子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我赶紧捂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又是一道雷电落下，坟头再次被击中，连周围的柳树都没能幸免，懒腰折断冒起了火光。

三道雷电后，整个林子里都弥漫着浓烟。这时候，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来得十分迅猛，彻底阻挡了我们的视线。

刘青山拉着我在林子里乱窜，脚下的路都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先找棵大树躲雨。

雨势越来越大，似乎要将这一年的雨水通通下完。庆幸的是，雨水带走了林子里弥漫的浓烟，几分钟后，视线清晰了不少。

我打着手电看了看四周，发现我们并没有走太远，刚刚走出了柳树林而已。心里好奇谢芸芝坟地的情况，于是就举起手电朝那边照了过去。

这一照，光线刚好探在一张惨白的脸上。那张脸的嘴巴张得老大，眼皮也向外翻着，瞳孔里满是泥沙。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但衣领上的小红星却清晰可见。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张显贵的那些话，谢芸芝死前就穿着那身绿色的解放装。

这是谢芸芝的尸体！

六十年过去了，它不仅没有腐烂，而且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外爬。

长长的指甲扣着地面，我几乎能听到地面发出的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

压在她身上的泥土，正一点一点变得松动。很快，一只穿着解放鞋的脚露了出来，紧跟着另一只脚也露了出来。

谢芸芝慢慢的站了起来，浑身的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似乎老天都有些可怜她，替她冲掉了身上的泥土，只是那眼睛里的血红却怎么都洗不掉。

她的嘴忽然又张开了一点，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这声音，像是要将六十年前所有的怨恨彻底宣泄出来。/

声音过后，周围的柳树连根倒下！

谢芸芝的嘴，终于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