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342

342.

尽管已经小小地贿赂了一下藤壶夫人的侍女，心里算有了底，毕竟拿人手短，那侍女看在荷包的面子上，就算不为他们说好话，总也不会落井下石，可是，厨房众人还是有些忐忑。桢猜想，也许是像期待着自家的投资有没有收到回报，收到多少回报那种忐忑吧。

不过她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山中家族的玫瑰饼味道不是盖的，藤壶夫人喜欢甜点，就不会讨厌吃这个。既然如此，阎王没话说，小鬼又被搞定了，就算是没有奖赏至少也不该被苛责。而且，她隐约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完全可以用这些技能打基础，总会和大公子的内眷们搭上些关系，也算是配合卡卡西他们的工作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过于顺利了些。

一个多小时后，厨房众人忙完了主家的活计，正凑在一起吃饭，那侍女又出现了。也不知道这家人的恶趣味是不是一脉相承的，侍女的名字也和主家相近，那夫人叫藤壶，侍女居然叫茗荷。

桢：海鲜的名字好记！

茗荷这一次的态度可不像上午一样咄咄逼人了。她面色平和地款款进门，双眼把围坐在餐桌边上的厨房众人扫视了一遍，在其他人身上大约停留了一秒钟，而相对陌生的桢则有幸获得了两秒钟的注视。

“……是藤壶夫人那边有什么要求吗？今天的点心味道可还好？”千鹤嫂子连声问道。其实后一句问话有些多余，因为任谁看了茗荷的脸色也不能说她会传达什么坏消息过来——当然了，如果说她伺候的主家是个变态，越想折磨谁越兴奋的话，那可另当别论。而在千鹤嫂子和大家的眼里，也许这才是最需要考虑的事呢。

“差强人意，”茗荷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惹人讨厌，但看脸色却并不像是在为了多跑一趟而生气，“不过我们夫人倒是觉得有些新鲜，所以打算看那个做饼的人一眼。”

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有人在偷偷地瞄着桢的脸，都在琢磨着到底是这姑娘烧对了哪炷香，或者说她运气到底差到什么地步，才有幸被那个喜怒无常的变态女看中，以及，被叫过去之后到底有什么事，是会得奖赏还是会吃耳光。桢同样不知道。正主不在这里，她只探知茗荷的思想没多大用处。

不过，千鹤嫂子显然觉得这不是件好事。她犹豫着刚“额”了一声，却被茗荷打断了。

“千鹤嫂子，你在大名府里也有年头了，之前可一直没露过这手艺，其他的几个人我也大概了解，所以这东西肯定是新人做的。别装作没事人了，说的就是你哦，”茗荷非常自然地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桌边低眉顺眼的桢。“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还不回答，是不想给我们夫人这个面子吗？”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可不得了了。千鹤嫂子立刻把话茬接了过去：

“哪有哪有，她小孩子没反应过来而已。来吧，小叶子，就跟着茗荷去吧。”

桢作为一个名义上的（实际上也是）小菜鸟哪里有发表意见的余地。虽然厨房小妹不是大名府的家奴，只不过是雇佣关系而已，但是，试问她到哪里还能找到这样清闲报酬还多的工作？她赶紧乖乖滴站起身来，冲茗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老天保佑，她还担负着多多赚钱帮哥哥攒老婆本的重任呢，可不敢胡乱抖机灵得罪大人物啊。

茗荷又扫了桢一眼，估计没在她身上看出什么不对劲来，随口说了声“走吧”便率先离开了厨房。桢慌乱地回头瞅了眼千鹤嫂子。这厨娘听天由命地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赶紧跟上去别惹更多麻烦。于是桢咽了下口水，同样无声地离开了。

危险倒是不会有，但这么冒进会不会导致任务出现其他的变故啊？桢一边跟着茗荷顺着走廊默默前行，一边想着。别的不说，卡卡西估计不会喜欢她这么自作主张的吧……可是，为了完成任务的话，当然需要偶尔采取些非常手段……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们出了厨房，经过通透的走廊，过了两个月亮门便进入了大名府的后花园，如果是卡卡西在这里的话，肯定能认出这里便是当初大名大人和三代会面的地方，花园当中的樱花树上花朵早已落尽，只剩下一树或黄或红的小樱果和深绿的叶子，而其他的摆设，如灯笼或是步石则与原来毫无二致。桢只来得及瞄上一眼便匆匆走过——她对这里觉得陌生，因为厨房小妹可是不被允许到处乱跑的。茗荷带着她穿过了花园，紧接着便是曲里拐弯的走廊、不同形状的院门以及穿堂。最后，她们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庭院内，这庭院里满满地种着碧绿的竹子。桢猜想如果是白天，这里还能有些卓雅风韵，然而晚饭过后天色已黑，加上夜风吹过竹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总归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从后脖子往出冒凉气。

又穿过两道门，茗荷带着桢进入了内室。由于不是大公子手下的人，桢一路上都不敢没教养地东张西望，但她依然看得出来这房间内的装饰——桌椅、箱笼、摆设、笔墨——绝对价值不菲。当然了，整体风格也不像她想象当中那样“暴发”，而是带着贵族们经年累月积累出来的底蕴。叶之国那花云是活泼小女孩的性格，所以房间也布置得粉嫩嫩萌萌哒。而这里却像是间画室。桢不懂作画，也看不出画作的好坏，当然更没时间细看墙上那些风格各异的作品。但她多少能感觉到，这藤壶夫人的性格也许并不像众人所说的那样浮夸。室内弥漫着一股药味，能证明之前茗荷说过的“我们夫人身体弱”。但具体弱到什么程度，总要亲眼见了才知道。而且，在室内的桌上摆着她之前做过的玫瑰饼，只少了一个——那么，是因为那夫人不喜欢这个味道只想叫她来教训一顿，还是说她体弱到只吃得下一个呢？

“夫人，这就是那个做饼的小丫头了。”茗荷的声音当中含着笑意。

桢稍微抬头，看到室内的椅子里端坐着一个女人。桢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人得了什么重病。没错，她的脸色蜡黄，身形瘦弱，满脸病容，看着比当初的自己还要凄惨。她正在以一个贵族审视底层人民的亲和目光打量着桢的脸。

“你叫什么？”

桢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女人会成为大公子最宠爱的女人了。原因就在于，这女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短短的一句话落在桢的耳朵里，居然让她有一种通体舒泰的错觉。而且那绝对不是伪装出来就为了勾引男人的甜腻声音。有些人就是有这种魔力，有她的声音在，她的长相根本就不重要了。就算是只听声音，桢都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天使！

额，当然了，这女人长得还算漂亮，不至于和声音形成残酷对比。

桢抬起头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位恶名在外的藤壶夫人，嘴里下意识地回答道：

“我叫叶子……夫人，您的声音真好听！”

藤壶夫人肯定是曾经多次听人赞美过自己的声音，她一点都没觉得受之有愧。更何况，桢十分真诚，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那种下人吹捧主家的阿谀奉承，看起来她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所以，藤壶夫人依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但这笑容配着她那张脸，显得非常脆弱，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意。

“那玫瑰饼是你做的吗？”

桢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桢把之前和厨房众人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木叶的山中家族啊……”藤壶夫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正当桢怀疑她是不是从前和山中家有什么渊源时，她却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我是在木叶出生的，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了呢。”

她当年是怎样离开木叶的，又是怎样被大公子看中成了他众多女人之一的呢？这可能是个很长的故事，而且对桢挖掘这位大公子的阴私十分有帮助。可惜的是，这位夫人可没打算给一个厨房小妹讲故事。

“我这些天胃口很差，就想吃一点新鲜东西。你做的玫瑰饼我很喜欢，”藤壶夫人示意了一下桌上那盘只吃了一个的圆饼，“刚才你说这个是用新鲜玫瑰花做的？”

桢又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这东西也存不住，而且我要是还想吃的话又需要麻烦那边的人……”藤壶夫人没有把话说完，茗荷立刻便接口，就好像这两个女人从前经常这样做，早已有了默契一般。“小叶子，你想不想到我们这院子里来，专门照顾夫人，给她做饼吃？”

准确地说，作为一个女孩子，过来伺候人总比在厨房工作轻松不少。可是，厨房那边流传的有关于藤壶夫人的言论基本没有正面的，要么说她恃宠而骄目中无人，要么说她喜怒无常性格暴戾，就算是提到她以色侍人（这算是唯一正面的，因为以色侍人的前提是有色），也要酸溜溜地断言她难得大公子长期宠爱——其实照桢来看，能传出这种话的人肯定没怎么照过藤壶夫人的面，不知道她身体已经差到这地步了，所以才会毫不顾忌地说出这种禁忌语来。刚才那几句话的间隙中，没怎么说话的桢检查了一番这女人的身体——生命力已经相当弱了。她确定，这女人恐怕没有几年光景。话说回来，如果藤壶夫人想把桢要走的消息传到厨房那边，估计千鹤嫂子她们肯定觉得她运气太差了，到了这边，肯定要天天被主家折磨啊。

但对桢来说，这是件好事。

大公子很喜欢藤壶夫人，既然如此就会常来……

“额？”桢愣了愣，带着稚气的小脸上，那双眼睛睁得很大，似乎不太相信两人的话。

茗荷有些不耐烦。的确，对她们来说，一下子把一个厨房小妹调拨到主家身边来做专职，可算是越级提拔了，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赶紧行礼表决心了吧？

“就是让你到夫人身边来干活，别那么不识抬举好不好？”

桢眨了眨眼睛，眉头稍微皱了起来，她怯怯地抬头看了看茗荷，又看了看藤壶夫人，小声道：

“可……我哥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想先告诉他去，行吗？”

不得不说，桢的表演实在是很成功。

“你哥？”

“我哥叫三河，是新来的马夫。”

茗荷很无语，藤壶夫人却笑出声来，似乎觉得眼前这小女孩的幼稚言行十分可爱。但她的体力显然不能支持她久坐或是大笑。她很快咳嗽起来，茗荷白了桢一眼，赶紧给她端水。桢垂着脑袋站在那里，像是被吓坏了。片刻之后，她听到了藤壶夫人虚弱当中还带着笑意的声音：

“那你自己呢？想不想来啊？”

桢抬起头来羞涩地抿嘴一笑：

“嗯……工钱照给就可以。”

茗荷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摇头，嘴里嘟囔着“你到底有什么用钱的地方”。藤壶夫人却一脸的若有所思。

其实这地方本质上和暗部，和“根”没甚区别，底层的人想往上爬，除了提高自身的能力之外，需要做的无非是尽量搞好与同事们之间的关系，当然要是能和高层们套近乎就更好了。在此期间当然少不了在领导们面前表决心，尤其是在领导们有心提拔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说些什么“能被您看中是我的福气”之类没营养的话，有几个人会主动承认就是为了钱？只不过，在刚才那些简短的对话当中，桢便感觉，这位藤壶夫人既然看中了自己，那么只要自己不发疯当面骂人，她总会让自己过来的。有这个前提在，自己适当说些“真心话”便会相当拉好感。

桢继续道：

“前几年我生了场病，我哥把家里的钱都给我花了，弄得自己现在还没娶媳妇呢……所以我要多多挣钱，让他能早点娶到媳妇！”

一提到生病，茗荷便转过脸去不再说话了。房里可还有藤壶夫人这个重病号呢，当着她的面胡乱评价病不病的可不明智。藤壶夫人笑道：

“你可是有福气，有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