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旭烈兀在帐中来回的踱了几步，又说道：“你说你派杜君献和哈喇赤去那三座小堡中搜索，而他们却遇上了护教使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三座堡中的教徒为什么要投降呢？

按理说，他们有护教使者应该可以顶上一阵子的，如何会轻易的投降呢？”。

毕力格说道：“殿下，小臣事后也仔细思量过，小臣想这个护教使者应该不是木剌夷教中的护教使者。

如果这个人是木剌夷的人，那么当初在山下杀光那些堡中教徒的时候，他早就应该现身了。

正如殿下所说的那样，如果这个护教使者是木剌夷的人，那么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投降了。

小臣想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当初在峡谷中救下杜君献和拉克图的那个人。”。

旭烈兀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想说哈立德派这个护教使者去杀杜君献和哈喇赤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能驱使一个护教使者为他做事，这个哈立德到底是什么人呢？”。

说着，旭烈兀看向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波斯人，那个波斯人见旭烈兀看向自己，施了一礼，然后说道：“殿下，小臣并不了解哈立德，但听闻他似乎也是波斯人。”。

旭烈兀道：“志费尼，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那叫做志费尼（1）的年轻波斯人想了想，似乎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

接着，他用一种讲故事的腔调说道：“小臣的父亲深通波斯故地的历史，据家父和小臣讲，传说波斯王族有几个分支，起初他们并不是王室成员，但势力都十分强大，各自掌管着无数的部落、人口和财富。

在波斯帝国初期，他们都是称霸一方的强大力量，但随着波斯帝国的崛起，波斯王族与这几大势力不断联姻，使得这几个势力都并入到波斯王室中来了。

因此，他们在随后的几百年里就成了波斯王族的分支，他们的后代身上都流淌着波斯王族高贵的血液，有些甚至能追溯到薛西斯大帝（2）时代。

在波斯王室男丁后继无人之时，王室就会从这几个波斯王族的分支家族中挑选合适的男丁来继承波斯的王位。

当然，这并不记载于波斯王族的家族史以及帝国的官方史料中，而那个被选中的分支王族的男人，从此也与原来的家族断绝关系，对外只宣称他是先王的后裔。

因此这几个王族分支中的很多男人都当过波斯的王，无论王朝如何更替，这几大家族都会和王室联姻，而王室也需要他们来支撑自己的王位。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中的事情，而事实上这几个王族分支家族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内情并不为外人所知。

尽管没有官方文献的记录，但还是有极少数的一些人知道这个秘密，极为巧合的是，家父就是其中一员。

据家父说，这几个王族的分支中有一支极为神秘，他们控制着波斯的商业，家族势力极为强大。

说他们神秘，是因为他们极少有族内的人露面，只有极少数波斯重臣见过他们。

而王族的其他人也只认得这个家族内部的几个成员，至于他们平时都做些什么，那更是只有安拉才知道的事情。

据传有几任波斯帝王都出自这个家族，后来随着波斯王族被突厥人灭掉，这几个分支就不断的衰亡，但这个神秘的王室分支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但这只是家父的结论，因为家父曾说过，这个家族可能在很久以前就意识到了波斯在将来的危险，所以一直保持着潜藏的状态，很多家族内的成员并不为人所知。

而他们控制的商业都由信得过的人出面打理，突厥人即使想打击他们，但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谁，要打击他们的商行，也无法知道哪一家才是他们的。

只有一些明面上的生意遭到了突厥人和撒拉逊人的打击，但那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损害。

因此这个王室的分支应该一直延续至今，对于他们，人们所知极少，但人们在生活中就是能感受到他们实实在在地存在于这个世间。

因为每个人所用的农具、牲畜亦或是每一粒粮食和盐都有可能是他们卖给你的。

而这个家族身为王室后裔，他们的远见更加的可怕，因为他们似乎早就预料到波斯帝国的覆灭，所以及早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世人对他们所知甚少，很多人甚至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但家父曾经说过，唯一可以标识他们的是他们家族的徽章，那是一个两条蛇缠绕在一起的纹章。

波斯故地曾经有句谚语：一芒特（3）的蜜酒，两条蛇会喝下去一半。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世上的财富就好像一芒特那么多的蜜酒，看着似乎很多，但世人只能分享其中的一半，而另一半都被这个以双蛇标志为族徽的家族拿去了。”。

听了志费尼的话，毕力格脱口而出的说道：“哈立德手上所带的指环，不就是双蛇缠绕在一起的么，难道他就出自这个家族么，他...他是波斯王族后裔？！”。

志费尼幽幽的说道：“毕力格将军，我刚才说了，这只是一个传说，家父所说的事情多来自波斯古代的传说，有时候传说只是传说，并不能证明什么。”。

旭烈兀说道：“看来哈立德此人应该来头不小，只是不知道此人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的势力。”。

志费尼谨慎地说道：“殿下，小臣想哈立德潜伏在木剌夷内部数年之久，以前的一百多年，也一定有其他的势力想打入到木剌夷内部。

但一百多年过去了，在殿下到来之前，木剌夷势力如日中天，想来那些潜伏的势力应该都被其发现并铲除了。

据小臣所知突厥人就曾派人潜入木剌夷内部，萨拉丁也做过，小臣相信其他的势力应该也做过类似的尝试。

但结果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否则木剌夷这个异端邪教早就应该被灭亡了。

但哈立德做到了，由此可见，这个人极度的危险，而更可怕的是其身后的势力。

虽然说那个王族分支的传说极为隐秘，但家父相信那个家族的一切传闻都是真的。

而且哈立德长期潜伏的做法也极其类似这个隐秘王族的一贯做法。

长期潜伏、以待时机，这是这个家族保身立命的传统手段，所以哈立德非常擅长此道，因此才能长期蛰伏于木剌夷内部这样险恶的环境里。

能做到这一点，其身后必定有极雄厚的财力和人力做保障，这不是谁都能办到的，所以哈立德即使不是那个家族中的人，也必定与其有极为密切的联系。

即使到现在，哈立德在木剌夷各个堡垒中到底布置了多少人，我们对此一直一无所知。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组织，即使再严密，在数年中也难保没有人背叛，人，往往是最难控制的。

而哈立德却做到了，这说明他们不是一个普通的组织，而是一个家族，他的手下人也许就是他的族人和家臣，所以才会这样的忠诚和严密。”。

毕力格说道：“殿下，志费尼大人说的不错，这也解释了哈立德能收服护教使者的原因。

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以护教使者的智慧和能力却能被一个木剌夷教中的潜伏者收服，如果哈立德是王族的话，这就很好解释了。

与其为一个行将灭亡的异端邪教卖命，不如为王族效力，那护教使者想来也应该明白这个厉害关系。”。

旭烈兀听着二人的话，心中突然有些怅然：那护教使者为何不来归顺呢？

我亦是黄金家族的尊贵王族，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手握十万雄师，来此开国立朝也非难事，在我手中他们定会开创不世功业，若是那哈立德也...。

想到此处，旭烈兀沉声道：“毕力格，你速去召杜君献来我帐中。”。

毕力格凛声遵命而去，不多时，毕力格与杜君献一起来到旭烈兀的大帐，通禀后，二人进到帐中。

二人施礼后，旭烈兀道：“杜献之，你与毕力格都经历了围剿护教使者的战事，你且将在堡中遇见护教使者的详情与本王详细说说。”。

接着，杜君献便将当日在堡中的详情都说了一遍。

旭烈兀听后眯着眼睛说道：“方才毕力格与我说起了那个袭击你们的护教使者，他认为这个护教使者是哈立德的人。

但是有一点本王却想不通彻，如果这个人是哈立德的人，那他为什么先前在峡谷救下你们，那日在堡中却要杀你和哈喇赤呢？本王想听听你的想法。”。

杜君献想了想，说道：“殿下，这件事，小臣也想不通，但事后小臣想，这个护教使者也许在救我们的时候还是哈立德的人，但当日袭击我们的时候也许就不是了。

或者...他一开始就不是哈立德的人。”。

注释（1）：阿拉丁.阿塔梅里克.志费尼（1226-1283），生于波斯志菲因省（今伊朗西南），波斯著名历史学家，其家族祖辈均为中亚历朝高级官僚，其本人曾任伊尔汗旭烈兀的秘书官，其著述有《世界征服者史》，因该书中所载史实均为作者本人亲历亲闻，因此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

注释（2）：文中指波斯国王薛西斯一世（前519-前465）。

注释（3）：古时中亚计量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