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众人闻听此言，都不觉心头疑惑。

杜君献道：“前辈，在下猜度着，雍巽一伙人密谋伺机挑动天下大乱，他们就可趁乱举兵起事、割据一方。

即使力有不逮，被朝廷出兵征讨，但只要能顶住朝廷大军头几轮的攻势，到了最后，也会被朝廷召安，这样亦不失一生富贵罢了。

但听前辈方才所言，其中还有更深的目的，不知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图谋呢？”。

展三娘微微冷笑道：“呵呵，当然有了，这几十年来老身查到的事情可真是不少呢。

本来最初，这只是我与金菩提的私人旧怨，但经过多年的明察暗访，我查到的东西，还着实让人惊讶啊，你可知他们的来历啊？”。

听展三娘这么一说，众人好奇心大起，只是不知道她话中的深意，都不由得面面相觑。

展三娘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心下已知众人心里的疑惑，因为之前有金菩提骗众人在先，所以这疑惑中便不免带着一丝怀疑和戒备。

展三娘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而是沉声说道：“老身知道你们心中怀疑，但你们听完了老身的话，那便真伪自辩了。

这整件事情，还得从当年我与金菩提在唐门时说起...。”。

原来，展三娘自幼便拜入唐门，师从唐门上任门主，由于天资过人，深得唐门门主的喜爱，加之又是自己的关门弟子，唐门门主因此对这个小姑娘爱如掌上明珠一般。

展三娘自幼出身将门，父亲在与金国作战中阵亡，自幼丧父，因此对唐门门主也如父亲般敬爱。

有一年唐门门主自北边回来，带回来一个少年，这少年生的重眉深目、英姿挺拔，让人一见便觉当真是天纵英才、贵气非凡。

门主对大家言说，当时他去真定府联络义军，恰逢蒙古军围城，守城的金军见蒙军围城，都吓破了胆，城中立时大乱，一时间乱兵、盗匪四起，守城的金军将领见大势已去，便开城投降了蒙古人。

门主当时在城中见盗匪乱兵四处抢劫财物、杀人放火，便临时寻了一处宅子的后园，躲避在其中。

这宅子看样子像是城中巨商大贾的宅邸，宅中多有书画珍玩，收藏颇为丰富。

只是刚躲进去，一伙乱兵便闯入宅中，杀人放火、抢夺财物。

不多时，一个老仆慌慌张张地带着一个少年也躲入了后园，但他们前脚刚进来，便有四五个乱兵也冲了进来。

当时那少年手中握剑、满面悲愤，看样子似是要与那些乱兵拼命，那老仆却清楚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却如何能是这些杀红了眼的乱兵的对手啊？

于是那老仆便发急地催促着少年躲入后园的一口枯井之中。

主仆二人正在推搡中，那些乱兵便闯了进来，这少年持剑便冲了上去。

别看这少年年纪不大，但剑术上还当真的受过一些高手的指点，劈刺之间，自有章法，但奈何乱兵人多，四五个人一拥而上，几个回合便将这少年放倒。

一个金兵持刀逼问这少年家中秘库所在，这少年却只是满眼仇恨地盯着这些杀了其全家的仇人，一声不吭，倒也是个有骨气的。

此时，那老仆上前跪求乱兵放过自家少爷，为首的一个金兵持刀逼问了几句，见这老仆只是哭着求情，当即便失了耐心，一刀挥下便将老仆斩了。

那少年目眦尽裂，嘶声吼道：“尔等贼子，我死后必化身厉鬼...。”。

尚未等他话说完，那为首的金兵便一个耳光抽在少年的脸上，接着举刀便要将这少年杀了泄愤。

此时，躲在树上的唐门门主见这少年即将身首异处，心中便动了恻隐之念。

他多次往来北地，见过无数这样的惨祸，家破人亡、满城尸骸，所过之处宛如人间地狱，蒙古人作恶深重，但金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见这少年剑术功底极好，虽是小小年纪，但一身傲骨极是让人钦佩，因此便起了爱惜之心，他心念及此，抬手便是三发飞刀。

那持刀欲砍的金兵尚未明白过来，便应声倒地，而离着少年最近的两个金兵也噗通一声倒地气绝身亡。

剩余的两人立即拔刀在手，只是环目四顾之下，却并未发现周围有半个人影，这两个金兵立觉眼前这少年莫不是会妖法不成，二人便持刀直奔少年而去。

哪知二人脚步刚动，便有两柄飞刀插在了二人的咽喉之处，两名金兵倒地抽动了几下，便一命归西了。

那少年本已是闭目待死，却惊讶地发现，那即将到来的一刀不但没有砍下来，在刚才的一阵响动之后，四周反而突然静了下来。

他惶恐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人正站在他面前，眉眼温和地看着他。

少年看着周围的五具尸体，立时便明白了一切，哭着跪拜道：“多谢恩人救我，晚生全家被杀，今日本已是必死之人，多蒙恩人救下我性命。”。

门主这时才仔细打量起这少年，只见这少年浓眉深目，气质非凡，又见他礼数周全，因此越发地喜爱，便对他说道：“唉，蒙古人本已是不仁，但金人更是为祸不浅啊，造了这么多杀孽，当真的罪无可赦啊，可不知小官人贵姓高名啊？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亲眷么？”。

那少年哽咽着道：“晚生姓金，小字菩提，我家中...已无亲人在世了，方才全都被乱兵所杀...。”。

从金菩提的叙述中，门主得知这金家本是城中的一个富户，因此，乱兵四起之时，便被盯上了。

因为之前其父献上的财物少了，那些乱兵逼迫无果之下，便恼羞成怒杀了他父亲。

杀戒一开，哪里还有人制得住这些杀红了眼的乱兵啊，因此全家都遇害了，现在就只剩他一人了。

金菩提见识了门主的盖世武功，便有意拜门主为师，门主犹豫再三，说道：“我已经决意不再收弟子了，但你资质不错，又有些武功的底子，我便带你先回蜀中，再决定是否收你为徒。”。

金菩提喜不自胜，便随着门主返回蜀中唐门。

门主讲完经过，唐门众人都极是同情金菩提，又见他年纪幼小，便都对他多有照顾。

当时的展三娘正值青春妙龄，见金菩提身世可怜，心中自是同情不已，又见他伟岸挺拔，且与自己年纪相仿，不觉心中暗生好感。

唐门门主对金菩提也是喜爱有加，平时考教他资质，发觉这孩子的天赋极佳，身体底子又好，便择了一个日子正式收了金菩提为徒。

金菩提自此便在唐门中学习暗器、功夫，平日里便与展三娘一起习武读书，寒来暑往，数年光景便这样过去了。

二人每日相处，互相暗生情愫，唐门中人对二人互有好感也自有些耳闻，但门中徒众都认为二人正值青春妙龄，有些传闻也是常理，因此谁也没有当真。

有一年中秋，佳节来临，唐门中人都是欢天喜地、张灯结彩，准备一起饮酒弹唱、聚众赏月。

但门主却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他眉头紧锁，沉思了许久，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转头吩咐门外侍立的小丫鬟将展三娘叫来。

展三娘听得门主召唤，便离开赏月的众人来到后宅书房中。

展三娘进到书房中，见门主正独自站在窗前，似是在欣赏窗外夜空中那一轮明月，听见有人进来，知是展三娘到了，但他却并未回头，只是随口吩咐展三娘将房门关上。

展三娘依言将房门关上后，便开口道：“师尊，不知...。”。

她话还未说完，门主便道：“三娘啊，你来我唐门中也很多年了吧。”。

展三娘听着师尊的话中似有一丝感慨的味道，但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其它的、她无法体会的意味在其中，便接口说道：“三娘自幼便追随师尊，进入唐门中也总有十几年了，前些年家母病故，丧事还是师尊操持，师尊大恩，弟子永铭于心，今日中秋佳节，却不知师尊为何这般伤感啊？”。

门主此时转过身子，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盯着展三娘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直看得展三娘有些寒毛直竖，她只觉今日师尊的目光中并不像往昔那般慈爱，而是充满了怀疑和一丝无奈。

她正想开口询问，却听门主说道：“这么多年了，我却没有白疼你一场啊，今日的唐门中，我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了，看来也只有你这孩子还能信用了。”。

展三娘不解其意，刚想开口宽慰，门主却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门主又深深的看了展三娘一眼，然后低声说道：“三娘，为师相信你，我以下要说的话，你万不可对别人言说。”。

展三娘有些惶恐地点了点头，门主接着又低声道：“为师现在已是命不久矣了，我...我被人下了毒了。”。

展三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师尊，惊讶之下，展三娘惶急地问道：“师尊，在江湖中，对暗器、用毒一道向来无人出我唐门其右，弟子想不出谁有这样的手段能对师尊下毒，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门主有些无奈地说道：“唉...，什么时候开始中毒的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也就不会中毒了。

其实自两年前我便已经发现自己中毒了，但即便是以我对毒性的精通，都无法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就更别提解毒了。

只是这毒物性子极是缓慢，几乎无法察觉，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以为自己年岁大了，总是浑身不舒服，后来感觉功力慢慢的在下降。

直到最近这半年来，我感觉自己有很多时候功力竟然全失，现在为师已经到了完全无法自保的境地了，但这还不算什么，为师最近这几个月总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