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展三娘虽是心中怀疑金菩提，但一来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金菩提与此事有关，二来就是对金菩提的感情让展三娘心中倾向于其与此事并无干系，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虽然是心中这么想，但展三娘却清晰的记得师尊生前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这世间并无真正的巧合，一切巧合都不过是有人安排而已。

展三娘心中这样想着，便又不自觉的细细思量起金菩提来，她满心希望自己顺着金菩提这条线查一查，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样的话金菩提便会洗去嫌疑，自己的心也算是能落了地，这样也算对得起师尊了。

思来想去，展三娘认为应该先从金菩提的出身查起，于是便借着外出办事的机会，独自一人顺路去了北边的真定府，但打探到的消息却让展三娘大吃一惊。

刚到真定府之时，展三娘便到了金家老宅，满目残垣断壁和庭院内繁盛的野草都表明这宅子已经荒废日久。

之后展三娘又询问了宅子附近的几家商号的伙计和老板，这些人说的都与金菩提所说的一致，正当展三娘感觉心底大石落地之时，一个路边闲坐、正在晒太阳的老乞丐的话让她有些疑惑了起来。

那老丐见她询问了附近店铺的伙计后便想着尽快离去，便自言自语道：“嗤！这些个杂厮晓得个驴甚，还不是听别人说啥便依样画葫芦么。”。

展三娘本已想走，却听这老丐如此说，便动了心思，于是买了些酒水、肉食，找了个僻静的所在请这老乞丐吃喝。

这老乞丐吃人嘴短，便感激的道：“呵呵呵，这位娘子当真的心善啊，哦，莫不是观音大士转生啊，老汉贪食了，娘子但有差遣，我老汉只要能办得到的定然不会推辞...。”，说到后来，嘴里已经被肉填满了，言语也有些含混了。

但当他听说展三娘要询问这宅子的过往，也是吃了一惊，立时便将肉咽了下去，瞪圆眼睛道：“娘子可是要盘下这宅子啊，小老儿劝娘子一句吧，这宅子可万万买不得，住不得人呐，阴气太重啊，死过好多人咧！”。

展三娘听他这么说，便顺着说道：“老丈说的正是，家里一直做南北土货生意，想着在此地盘个货站，你方才说那些商号店铺里的伙计说的都不对，看样子你似是知道这宅子的过往？”。

那老乞丐凄苦的一笑，说道：“好叫娘子得知啊，那些个小厮都是外地迁来的，如何知道内情啊，但老汉我家里三代都在这城中居住，对这府城中的掌故可说是知道的甚为详实。

本来我家也是薄有田产的殷实之家，只是当年蒙古攻城，城中大乱，蒙古人还没进城，城中之人便已经被乱匪杀的所剩不多了。

哎...，当时我家中人都被杀了，家里田宅也被烧毁，只活下来我一个人，今日你询问的那些人，都是后来从别的地方迁来此地的。

他们只是听着有人这么说，便信以为真了，原来我家住的也离此不远，当日乱起之时，我正在这宅子的对面店铺里，想着换些粮米盐菜以备不时之需...。”，接着，这老乞丐边吃边向展三娘讲起了当年之事。

原来这宅子的主人是一个陈姓世家，原是这真定府中的巨贾，后来蒙古人围城，城中大乱，本来这陈姓家族已经将财货都献了出去犒劳守城的金军。

且平时陈家与本地金军的守将和地方官长交往都极为深厚，金军拿了他家的钱财，便是这城中再如何乱也轮不到他陈家被洗劫。

且陈家本身是世家大族，守庄的家丁数以百计，又藏有兵器，普通乱兵盗匪根本无法对付陈家的势力。

当日城中变乱方起，开始的时候，乱兵惶惶如丧家之犬，但路过陈家之时却都不看一眼，这些乱兵中十个有八个得过陈家的钱财，另有一些乱匪本来趁乱想要跳入陈家，但都被陈家的家丁击退，家丁们杀了几个乱匪之后，也就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再来惹事了。

但到得第三天的早上，一伙人带着一队金军来到了陈家老宅，看样子便是来者不善，但奇怪的是平日里一直把守十分严密的陈家老宅，在这伙人来到之后，大门便被几个家丁自己给打开了。

讲到这，那老乞丐笑眯眯的道：“呵呵呵呵，我说这位娘子，当日的事情，我可是亲眼所见，但那伙人进去之后做的事，我可就没看见了，但事后这陈家的下场想必娘子也看见了，全族被灭了个干净啊。”。

展三娘接着追问道：“你方才说，一伙人领着一队兵进了这宅子，那你可还记得，当日带兵入宅的那伙人穿戴打扮是何模样啊？”。

那老乞丐饮了一口酒，吧嗒了一下嘴巴道：“嗯...，这些人啊，穿的也都极是普通，没什么特别的，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小老儿却哪能记得那么清啊？”。

展三娘心念转动之下，又问道：“当日你见到的那伙人中可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么？”，接着，展三娘便向老乞丐描述了当年初见金菩提时的模样。

那老乞丐想了片刻道：“断无此人，当日那些人的模样我虽是记不得了，但那伙人都是正当壮年的成人无疑。”。

展三娘一听此言，心中立时便觉得轻松了许多，似乎自己对金菩提的怀疑已经不攻自破了，可正当她起身准备离去之时，那老乞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娘子莫怪，我这上了年岁了，有些记不大清了。

不过，你方才说的那人确实是有，只是他并未与那伙人在一起，而是...而是在那伙人进去后，他才来的。

那位小官人当时手中握剑，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披甲军士，看那样子，他定是哪家世侯的衙内公子，那些军士对他都极是恭敬，那些先进陈家宅子的军士和那伙人也出来与他相见，似乎商量了一下，他们便一起进去了。”。

展三娘听他如此说，本来已经放下的心，立即又提了起来，她再三询问那老乞丐，最后断定当日那持剑少年必是金菩提无疑。

展三娘确定之后，一时间心下大乱，但她冷静之后便想着即使当日师尊救下金菩提是一个事先设好的局，但也不能就因此断定师尊的死与金菩提有关。

想到此处，她又迅速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说当年金菩提设下这个局来骗师尊没有更深的谋算，这却是如何也说不通的，可若是心中没有阴谋诡计，为何要做下这么大的一个局来骗人呢？

这么一想，似乎所有关于金菩提的事情都变的有些诡异了起来，首先是金菩提的武艺，试想一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平日里必定养尊处优，十五六岁应该正是性格乖张的年纪，平日里倒并不一定非要欺男霸女，但很多世家巨贾的公子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是青楼妓馆里的常客了，与那些个角妓都是整日厮混在一处的。

可金菩提自从来到唐门之后，每日里早起习文练武，冬夏不辍，且平日里与唐门中人都相处的极是融洽。

他身为唐门弟子，即使对下人也是礼数周全，从不见他有颐指气使之状，而且金菩提本身的剑术也应该是得过名家指点的，从他在剑术上的造诣可以看出，他一定是下过苦功的，金菩提手上的老茧完全可以说明他必定常年习武练剑，这样的恒心，就算是生长于武林豪门唐门之中的子弟都未见得能做到，更何况一个生长于世家大族之内的公子呢？

开始的时候众人都认为金菩提如此明晓世理是因为家道巨变导致他性格有变，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十分值得怀疑之处。

而从这老汉讲述的当日的情状来看，那些金军对他礼敬有加，说不定他与金军有着什么干系，但他到底是何来历呢？展三娘越想就越觉得金菩提疑点甚多，且来历如此神秘，这让展三娘心下大乱，但为报师尊之仇，她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到客栈之后，展三娘彻夜难眠，正当她辗转反侧之时，却听到窗外有异响，展三娘心知有异，刚想起身，却忽觉室内有一股香气直入心肺。

展三娘立刻一个推门而出，向天井之中蹿去，可她刚刚稳住心神，耳边忽听锐器破空之声，她立即闪避，落地后定睛查看，却见院子里站着三个人，都是一身黑衣，纱巾蒙面。

展三娘厉声道：“你们...，你们刚才用的是穿魂针，这是唐门的暗器，你们到底是谁。”。

这三个人听她问话，但却并不回答，她话音刚落这三个人便急蹿上前，将她围在中间，看样子是必欲置其死地而后快。

交手了几个回合后，展三娘便有些体力不支，正当她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之际，只见一柄飞刀自屋脊上直射而下，直奔其中一个黑衣人要害而去。

那黑衣人一闪便避过，展三娘趁着这个空档便跳出了三人的包围，此时，只见一道黑影从屋脊上跃下，只是这人一露面，展三娘却更加吃惊，却见来人正是金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