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众人说话间船已经到了一片海岛近前。

众人弃舟登岸，放眼四顾，原来这海岛上全是这些海寇的家眷。

众人望着这片荒僻的海岛，除了海边晒的一些鱼干，满目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萧索。

木料和蓬草搭起的茅屋里，女人大多衣衫褴褛，老人都好似立即就要咽气了一般，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

倒是小孩子们极是欢乐，不时的有光着屁股的小娃子从身边跑过，还有些小娃扑到一些海寇怀里，向着自己的亲爹要吃的。

李秀才道：“唉，叫公子见笑了，我们这帮子人一直在这里居住，最近也没什么存粮了，只能在海边晒些鱼干，海里捕些虾蟹充饥了。”。

此时沙老飞也叹了口气道：“唉...，你这里好歹还有些吃食，我那岛子上的老人、女子和孩子都比你这里多，吃食早就不够了，最近这两天都已经断了顿儿了。”。

杜君献等人见了此般情形，不觉恻隐之心大动，连忙吩咐水手们将船上的吃用衣物摘出大半来送给两个岛子上的家眷们，两艘船往返搬运，直到天色渐黑方才停止。

夜色深沉，海岛之上虽是荒僻，但坐看长空落日、海天一色，听徐徐海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倒也别有一番静谧。

日落之前，卢老三已经带着几个人宰杀了五只肥羊，此时正架在火上烤的嗞嗞作响。

女人和孩子这几日想必是饿得紧了，都眼巴巴地盯着篝火上香气四溢的羊肉，直流口水。

有几个孩子没等羊肉烤熟便闹着要吃，女人们心疼自家小娃，便紧着外皮烤熟的地方，用刀割了几块塞进了他们的小嘴里，一旁的老人们也就着新煮的下水热汤吃着面饼。

在一个窝棚里，杜君献等人也围坐在火堆旁，只是他们的火堆上烤的却是海鱼，在火堆边上更放着三块大石头。

此时篝火已经将那些大石头烤的变了颜色，众人便将虾蟹放在石头上烤熟，海物的鲜味让众人食指大动，不一刻便将那些海物吃的精光。

杜君献将一支吃剩的蟹壳扔进火堆，对沙老飞和李秀才道：“你二人今日在海上争斗，却是因为何事啊？如此这般怕是要伤了兄弟交情了。”。

沙老飞挠了挠后脑勺，颇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公子有所不知，非是我定要与秀才争个短长，今日之事是为了几个死去的弟兄，我便与秀才口角几句，后面越说越气，这才动起手来，但其实，俺从未想过要真伤他。”。

此刻，李秀才叹道：“哎，今日我也是动了火气，若不是公子，怕是真的要伤了兄弟情分了。

其实，这事若说起来，还真是我的不是。

前一阵子，我们着实没有买卖，岛子上断了粮米，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了，便起了上岸抢掠的心思。

本来想着前往高丽，但这些时日，蒙古人和高丽人将海岸边看护的极严，许多村寨都迁到了内陆了，根本没法下手。

于是，我们便商议着前往东京路去抢几个女真人的寨子。

路途虽然远了点，但女真与蒙古本是世仇，蒙古人对他们也是时常烧杀抢掠，因此那边相对容易得手，那天我和老沙便领着弟兄们驾船前往鸭绿江口...。”。

接着，李秀才便讲述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当日他们带着众海寇前往鸭绿江口，见沿江两岸都没有人迹，便想着驾船逆江而上，去碰碰运气。

谁知走了两天还是不见半个人影，二人便商议着停船靠岸，向着山里走走，说不定能碰上个女真的寨子。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众海寇便将船停在一处江叉子里，又留了少许守船的人手，便各持刀剑弓矢上了岸。

走了大半天，他们终于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一处村子，经过探查，果然是一处女真人的小寨子，约么也就三十几户人家。

但那些地窨子所用的木料和黄泥看上去似乎都极为新鲜，像是个新落成的小村寨。

想来应该是山外的小部落，为了躲避蒙古人的侵扰，便搬到这深山里来居住。

众人都知女真骁勇异常，尤其是女真的猎人，他们的箭术已经到了百步穿杨的程度，因此众人都不敢大意。

待到半夜时分，见村寨里火把都熄了，众人才敢行动。

但他们人数过多，动静弄的过大，刚走出去几步，村寨里的狗便警觉地狂吠了起来。

众人见已经露了行迹，索性便明火执仗的直接冲了上去。

那些女真人虽是在睡梦中，但常年的渔猎生活，造就了他们极为警觉的性子，一听自家的狗叫，那些女真人立即就起了身，抓起弓箭便冲了出来。

女真的箭术当真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正值夜深晦暗不明之时，但众人只听得耳边数声“砰砰”的弓弦响声，身边立时便有几人中箭倒地。

但沙李二人所带的这些海寇，常年混迹海上，与人厮杀早已司空见惯，临战经验亦是十分丰富，甫一交手，便知这些女真人虽是箭无虚发，但临战经验还是有些不足。

于是众人立即按指令迅速散开，同时大家心里也有了准备，只要听见弓弦响声，便立即以盾挡身或是躲在树后。

那些女真人发箭猛射了一阵子，箭矢便用完了，接着便悍勇的各持钢刀、猎叉冲了上来，与海寇们近战厮杀起来。

但打猎和打仗还是有些区别的，最根本的便是猎物通常不会还击。

但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常年在刀尖里打滚厮混出来的人。

这些女真人只坚持了不到一炷香，虽是勇猛，但最终还是挡不住这些常年厮杀的海寇，接连被杀了四十多个，剩余的且战且退向山中逃蹿而去。

而寨子里的妇孺老幼，早在开战时便早早的躲进了深山之中。

众人进入村寨里大肆抢掠了一番，所得的除了一些貂皮和几张虎皮值些银钱外，剩下的便都是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除此外便都是些家养的鸡羊猪狗了，连一匹马都没有，粮食也没有多少。

众人见这一点东西根本就不够用度，便是回程的路上就要吃掉许多，更何况还要给岛上的女人老幼留下一些，

于是众人便想着再向山里走走，看看能否寻到几个大一点的女真寨子。

此时沙老飞提出了一个问题：若是想往山里继续走倒是可以，但一定要先找到那些之前逃走的女真人。

女真的风俗一般都是不与同寨的人婚配的，所以之前逃走的那些女真的女子必定都是附近其他寨子嫁过来的。

这些女子的男人们方才大多都被杀掉了，以女真人悍勇的性子，焉能罢休啊，她们必定会回到自己的娘家搬救兵来报此大仇啊。

而且，既然已经将这寨子平了，就绝不能再让那些逃走的人回到附近的寨子去报信，否则附近的村寨都有了准备，他们这二百多人必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一想到被几百个女真猎人围攻的场面，众人都是不寒而栗。

所以大家都赞同必须先解决这些逃走的女真人，而且要立即行动，速战速决。

众人分析这黑天半夜、没吃没喝的，这些人必定也逃不远，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于是，挑出了三个人，将缴获的战利品放在用木板临时绑成的扒犁上，赶着那些牲畜先回到船上。

剩余众海寇立即出发，向更深的深山行进，去追杀那些逃走的女真人。

但这里地处深山，众人一直走到天亮也没找到一个女真人。

虽然没发现半个人影，但此时众人却发现这里的林子越来越密，众人在密林深山中艰难跋涉，体力上己经渐渐吃不消了。

正走着，突然最前面的人却站住不动了。

奇怪之余，众人拢起目光向前张望，隐约间发现前方的林子里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其时天色刚见亮，太阳还没有出来，树林里浓密的枝叶又挡住了视线，模模糊糊的无法看清楚那东西的全貌。

只感觉那东西似乎十分巨大，从外形上看，似乎是一个巨大的人影。

众人虽然常年干着刀头舔血的买卖，但多年海上的经历让他们深信鬼神之说，并坚信在这世上存在着一些神异之物。

望着那微弱光线下巨大的黑色物体，众人都猜测这东西可能是山中的巨灵。

民间传说在一些深山之中，人迹罕至之处，常年生活着一些超乎于人们常识之外的生灵，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灵，在一些志怪小说中被称之为山怪巨灵，并被人们认为是山中神灵的化身。

此时，瞧着这黑色巨物，众人都不由得心生惧意。

只是众海寇观察了一阵，却发现那黑色巨物不走不动，似乎是个死物。

此时虽是天色已明，但在这深山密林之中，巨大浓密的树冠使得阳光都无法照射进来，众人眼前始终是一片昏暗。

这时，沙老飞壮着胆子，带着几个胆子稍大一些的慢慢靠了上去，走走停停之下，却发现那东西始终不动。

沙老飞见那东西并无动作，便自地上捡起一颗松果，向那东西投了过去，只听啪嗒一声，松果掉在了地上，众人连忙戒备，却发现那东西依然不动。

到得此时，沙老飞已然断定，那东西必定是个死物无疑，便大着胆子向那东西走了过去。

几个人走到那东西近前，拢起目光仔细查看，却发现这东西原来是一尊用一种黑色石头雕凿而成的巨大人形雕像。

见沙老飞几人并无异样，李秀才便带着其余海寇围了过来。

密林昏暗，众人点起了火把，围着这巨型的黑色雕像仔细察看。

只见这雕像光溜溜的头颅，上面长满了青苔，容貌虽不似中原汉人，却也不似女真人，圆睁双目，眼球微凸，只是眼睛以下的样子却被青苔老藤遮住，加之离地又高，看的并不甚清楚。

此外，人像的身上隐约刻着铠甲，而那甲胄上刻有一些神秘的花纹，看上去极为诡异繁复。

而膝盖以下则深埋在极厚的松针之下，无法看清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