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主角狩猎的第九天

后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林烁用一块兽皮擦拭半自动弩。

他在心中默数：“三百六十、三百六十一、三百六十二……”

距离霸王铁甲从矮山上冲出来已经超过六分钟，按照战士们对它的形容，这个时间足够它跑出十几公里远,而矮山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就二十公里不到。

心中的危机感不断加深,林烁道：“石柱，你再和我讲一讲霸王铁甲的习性。”

“哦，好。”

石柱收回朝下游张望的脖子，用手抠着树皮，一阵焦虑。

按照分开的时间和距离计算,风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但霸王铁甲的吼声也越来越近。

森林这么大,按说霸王铁甲不一定会跑到这片林子，更不一定能找到藏在树上的他们,但石柱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过去的狩猎中,这种预感曾经帮助他逃离过很多次危险的境地。

不要，千万不要过来，石柱在心中呐喊。

为了缓解紧张,他对林烁道：“霸王铁甲体型庞大,奔跑速度快，耐力很强。它的背后覆盖了一整片硬甲,刀劈不进，箭也扎不透,其余地方的皮肤同样坚韧，就连眼皮都能挡住骨箭。它最常用的捕猎方式是拱起背部,用背后的铁甲把其他猎物撞飞,然后再用爪子和牙齿撕开猎物的腹部。”

“霸王铁甲脾气暴躁,发起疯来能够一口气毁掉周围十几公里的山林,几乎没有对手。它身上最大的弱点就是眼睛和尾巴下面。但霸王铁甲自己也清楚这点，把这两处保护的很好。想要杀死它只能靠大量人力将霸王铁甲引出自己的巢穴，先用陷阱拖慢它的步伐，再从远处不断射出骨箭，一点点磨死它。”

“因为这个过程中一不小心就会有人丧生，我们部落已经很久没狩猎过霸王铁甲了，上一次狩猎还是十几年前筹备祭祀礼的时候，为了一头受伤虚弱的霸王铁甲，差点搭进去三个中级战士的命。”

林烁点头：“眼睛、尾巴下面……”

他用指尖在树上比划。

“先祖，你在做什么？”

“我在思考遇见霸王铁甲后应该怎样对付。”

“对付不了的。”石柱叹气：“这种凶兽性子执拗，又记仇，有人惹了它，它肯定把所有人类都恨上了，一旦我们撞见它，只有死路一条。”

“有我在，不至于。”林烁道。

身边的几双眼睛骤然亮起来，充满崇拜的光。

“真的么？！”

“先祖说的还能有假？不要打扰先祖，让他好好思考。”

“对！我们先祖可是脖子断了都能再长出来的凶猛汉子！一头霸王铁甲算什么？”

对先祖的盲目崇拜终于压倒了他们岌岌可危的理智。

“先祖，要不我们餐崔不躲着了，你看我们一起冲上去能不能把霸王铁甲乱拳捶死？”

“就算我们都打不过它，不是还有你吗？”

“能。”林烁道：“不用冲上去，现在就可以。你们闭上眼睛。”

“三、二、一，梦见了么？”

“……”

林烁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们：“就当这是一场梦，醒了很久依然还是不敢动。”

“…………”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在树上画出一个大大的“SOS！”

祖国！救命！！

……

“祖国收到。

在林烁看不见的地方，基地的一号会议室内整齐坐满了古生物学家、特战精英、科研人员、医生……他们注视着投影屏里的画面，在一面白板上写写画画，激烈争论着。

白板最上方写着一行字——

《霸王铁甲狩猎计划》

又名，“乌江行动”。

袁主任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已经发表了各自的意见。时间紧迫，我总结一下：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没能亲眼看见霸王铁甲，无法对它的数据进行建模。”

“跑得快，有多快？力量大，有多少吨？骨头硬，能扛住多少公斤□□爆炸？知道这些数据后才能按照林同学的能力为他设计战术，否则只是纸上谈兵，反而有可能拖累他的行动。”

“对。”众人赞同：“过多的武器弹.药会增加外骨骼装甲的负重，提前安排战术会增加林同学的精神负担，都不利于计划的执行。”

“我明白了。”袁主任道：“那么你们认为，以林同学现在的能力，加上基地的帮助，能够独自执行‘乌江行动’吗？”

“……”众人面上浮现出为难。

“能？不能？”

“……不一定。”

“可能性不大。”一名教官深思熟虑后，道：“林烁受训的时间太短了，他之前一直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体能和心理素质都不足以承担如此危险的任务，我们不应对他过分苛求。”

“我的建议是，能不遭遇最好，万一遭遇的话，将重点放在如何逃生上，其他的事情……脑子里想想就行。”

“……”

明知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会议室内的气氛还是低落了一刹那。

“就……真的没有办法吗？我们仓库里不是有华国最顶尖的武器，这样也不行？”

“不是不行。武器再好，也要看人。手脚不协调、大脑反应不过来、内心慌乱失去镇定，再好的武器也派不上用场。”

“…………”

“无论如何，以确保林烁的安全为第一要务，”坐在会议室正中的老人拍板道：“为他准备好逃生预案，根据不同的情况及时做出调整，需要的武器装备你们自己打报告，只要这座基地有的都行。通过游戏系统直接寄送，不必吝惜环保点。”

“在此之前你们不要对林烁的行动多加干涉，他才是直面危险的人，要打要逃由他自己决定，我们谁也不能代替他做出判断。基地要做的是相信他，帮助他，确保他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

在这一点上，老人用他饱经世事的智慧，给予了林烁最大的宽容与信赖。

“祖国是林烁的后盾，如果连我们都不保护他，还有谁能保护他？”

“是！”

老人又道：“我看你们也不必太过失望，小林同志算上今天一共才进入游戏不到一周时间，他成长的很快，就算这次不成，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给我们带来其他惊喜。”

“相信他，未来可期！”

会议室中其他人终于露出一点轻松的笑意，他们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处理起自己的任务。整个基地像一台精密复杂的仪器，为了同一个目标高效运转着。

这个目标，名为“林烁”。。

只有郑组长在工作之余稍微分了一下神，他想，霸王铁甲啊，多大一头凶兽，假如能带回来的话，哪怕只是一部分，它血肉中的第六元素……

吸溜。

别做梦了。

***

风快速奔跑着。

树叶哗哗从他耳边掠过，脚步经过的地方有他之前设下的陷阱，其中一些已经被触动。

他脸色冷静，看都不看一眼陷阱中满满的猎物，径直向前。

为了找到合适的地方布置陷阱，风今天离开的距离比往常远一些，他抬起头，忽视胸腔中刀割般的疼痛，看到前方的一片灰叶子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通过石柱刚刚的口哨声，风知道他们就躲在这片树林中，距离自己所在的位置不到两公里。

只需要一分多钟。

风加快速度，想到能和同伴们汇合，就连霸王铁甲带来的威胁似乎都不那么令人恐惧了。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能将人耳膜震裂的声音让风忍不住侧过头，向来源处看了一眼。

这一刻，他瞳孔骤缩。

身后几百米外，在草丛和林木环抱中的原本是一座小山，灰白色山石三十米多高，生长着各种植物，风之前还在山脚下利用高度差布置了一个绳套陷阱。

此刻，小山受到巨力撞击，从山腰开始猛然向一侧倾塌，大块岩石滚落，将靠近河岸的地面砸得坑坑洼洼。山上筑巢的怪鸟受惊乱飞，吱嘎声不断，黑色羽翼布满天空。

霸王铁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断裂半截的山后，它双眼赤红，喷吐着热气，狰狞的头颅左右摇摆，似乎在寻找什么。

“啊——”一声怪叫，伴随着落石从山上掉下来的还有另外两个身影。

“大熊……”风攥紧拳头，指甲戳进掌心。

如果说之前不明白霸王铁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了头绪。

一人一熊涂了一身烂泥，躲在半山腰的树上，直接被狂怒的霸王铁甲撞飞上百米。

抱着连根拔起的巨木，熊帕揉了揉胸口，“噗”地喷出一口血。

他身边的棕熊皮糙肉厚，双爪抱头，屁股着地，在湿润的河滩上打了个滚，拿头拱起主人就跑，呼哧呼哧的粗喘声中，棕熊发挥出毕生的潜力，连滚带爬地冲向河水。

“跑！”熊背上的壮汉气若游丝，鼓励道：“跑到河里去我们就赢了。”

“嗷呜！”棕熊赞同地叫了一声。

“噗通”，落水声响起，壮汉和大熊奋力挥动四肢，用相同的狗刨式划向河中央。

“哈哈哈！”熊帕甩了甩头上的水，发出劫后余生的大笑：“帕！我们逃出来了！我们从霸王铁甲的口中逃出来了！”

虽然没能狩猎到一头成年的霸王铁甲，但一人一熊在霸王铁甲的追杀下狂奔几十公里顺利逃生，这将成为记录在他战士功勋上的重重一笔！

如果有人质疑，该怎么反驳熊帕已经想好了——地址给你，你去摸它的崽子，你行你上！

眼看蝼蚁般的猎物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脱，霸王铁甲发出暴怒的吼声，尾巴一甩将剩下的半面山甩塌，大步奔向河边。

崩碎的石块砸在风的额头上，让他回过神。风愤愤地看了熊帕一眼，趁霸王铁甲跑到河边，四条腿陷在河水中，伸长脖子咬熊帕，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跑向灰树林。

快，跑快一点。

只要再向前跑一阵，就……

这时，风猛然抓住树上垂下的藤蔓，往旁边一跳。

身后袭来腥臭的风，一块人头大的石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从他脸颊擦过。

风偏过头，对上一双森冷的竖瞳。

霸王铁甲张开嘴，剃刀般的牙齿闪烁寒光，猩红的口腔中一条细长舌头尖端带有分岔，在空气中翕动着，对准风的方向。

它锁定人类的气味，怒吼一声，将没能咬死熊帕的愤怒全数化为杀意，向风袭来。

疾风暴雨般的杀意让风的心脏骤缩，浑身寒毛直耸，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危险。

他下意识向灰树林的方向跑了两步，然后凭借意志力硬生生刹住自己的步伐。

不行，先祖他们还在那里。

部落里的人，石柱、山峰、箭羽……都在那里。

他不能将危险带给他们。

他是个战士。

在这千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风想了什么，他抓起腰间的水囊，砸向霸王铁甲，水花四溅中风大喊一声，向河流的反方向跑去。

他是个战士！

***

林烁站在树梢上。

他耳朵一动：“我好像听见了风的声音。”

宁静的山林被霸王铁甲的疯狂搅成一锅正在沸腾的粥，山石倒塌声、树木断裂声、冲撞声、脚步声，野兽逃亡时惊惶的嚎叫声，让风的呼叫在其中表现得那样不明显。

但还是被林烁听到了。

“是么？”石柱趴在地上，耳朵紧紧贴着地面。

他身边的一名战士道：“霸王铁甲的脚步声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三公里、两公里……”

愤怒的吼声简直就像贴着耳边响起，战士道：“要不我们逃跑吧，再这样下去我怕霸王铁甲直接冲进树林。”

“先告诉风一声，”另外一名战士道：“这里危险，叫他不要和我们汇合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风那么机灵，一定能保护好自己……”

石柱等他们商量完，爬到树梢，深吸一口气。

树林里清新的空气灌满肺腔，他正准备用哨音传递消息，突然，另一道高亢、嘹亮的哨声穿透树林，在耳边响起。

石柱听完哨声，脸色凝重起来。

“是风。”他道。

“风说什么？”

“他说自己遇上了霸王铁甲，已经将它引开了，叫我们快跑。”

“咔嚓。”手里握住的树枝被林烁硬生生掰下。

“先祖？”

林烁深呼吸，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他道：“你们走。”

“那你呢？”

“我去找风。”

空气沉默了一秒，石柱道：“不行。要去一起去！”

林烁已经跳下树干，双腿微弯，在落地的瞬间缓解冲力，箭一样射向树林外。

他深知时间宝贵，来不及多说，留下几句话。

“我是先祖，听我的！”

“去找岩。”

“我会把风从霸王铁甲口中带回来的！信我！”

……

“首长！”会议室内，有人忍不住站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慌什么？”蔺泽接过话头，道：“按照第二套预案，立刻为林烁准备狩猎计划。”

“是！”

“乌江行动”，正式启动。

“参谋组，制定战术；武器组，检查各项装备；科研组和专家们，我需要你们立刻对霸王铁甲的身体数据进行建模。”

“都镇定下来，我们是林烁的后盾，我们不倒，他不倒！”

会议桌上首，刘老望着林烁奔跑中的冷冽面孔，眼中浮现一丝欣慰。

“有情有义，好！”

他坐镇会议室，看见底下一群年轻人经历了短暂的惊慌后镇定下来，开始争论打霸王铁甲是要用枪榴.弹还是火箭.筒，心弦一松，手指敲打桌面，脑海中不自觉哼起《霸王别姬》里的唱词。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儿郎们，分头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