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呼”——

疾风自平地而起，卷起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漫溯了整个山谷，陆灵纯白的身影隐匿其间，教人分辨不清。

强光入眼，秦芷下意识地眯起双眼。

无论今天碎片是不是就要出现，陆灵都断然不会答应天界如此蛮横无理的要求和条款。秦芷心想，无论陆灵做出怎样的决定，秦芷都会支持陆灵。

“阿芷，”陆灵牵起秦芷，纤手往她们身后遥遥一指，“去那边等我。”

“我不！”秦芷急急起身来，语气着急，“阿芷就跟在师尊身边。”

生怕陆灵再拒绝，秦芷又急忙道：“阿芷就跟着师尊，不会添乱的！”

陆灵轻轻叹了口气，那呼出的白烟很快消弭于山谷间的冷气里，她沉默地攥紧秦芷，大踏步往前走。

秦芷知道这就算是默认了，她也用力地握紧了陆灵的手，冰凉的骨感横在掌心之间，让秦芷觉得很安心。

即便前方就是霸道蛮横的刀山与火海，滂沱无边的天罚与不容，只要牵着那个人的手，秦芷便觉得这一切都可以顺利度过——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世界，她们就必须活下去，无论是谁想要充当她们路上的绊脚石，秦芷绝不会容忍。

看热闹的众人一瞬间噤声，自动往两边让开，分出一条印着或深或浅的参差脚印的大道来。

山谷间一时只剩下风声，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沉静中，动态的唯有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如雪地上盛放的红梅花。

陆灵走到人群的尽头，仰面看着那只大天眼，金色的光辉洋洋洒洒，似是尽数落在她的脸上，却无法使其中清冷之色褪去半分。

倏地，陆灵抬手指着大天眼，音气蕴藏在浩荡灵气里，于这空旷山谷里泫然而起，直发苍穹：“东泽有东泽的规矩，青龙门也有青龙门的门规。安羽楚霏，还有阿芷，都是青龙门的弟子，轮不到你们天族来管教。”

陆灵俯眼看了看秦芷，又仰头道：“你们若再不依不饶，我也不必再忍。”

大天眼轻轻眨了眨，霎那间那千万道金色光辉骤然收起，山谷再一次陷入了昏暗冰凉的夜色里，云层顺着风快速汇集，五彩雷电于其中暴戾地翻腾起来。云奔电涌间，一声锵然的雷声，如三千弱水倾泻而下，滚滚而来！

山谷里登时一阵人仰马翻，这最顶级的天雷惩罚，岂是说躲开就能随意躲开的？好几个倒霉蛋还在嘻嘻哈哈，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躲闪不及，被那天雷的余波擦了一下，立时暴毙身亡，神形俱散！

“下贱！”秦芷早就被陆灵搂着闪开，但见到山谷里众人血肉消融的惨状，惊异之下，秦芷还是觉得喉咙发紧，低声骂了出来。

这顶级天雷惩罚本是针对陆灵二人的，可是天族却如此放肆，让那天雷肆意乱窜伤人，分明是公私两不误，借用天罚提前铲除碎片的竞争对手！

“不要分心！”陆灵携着秦芷，在如天河奔涌般的雷暴里穿梭躲避，听见秦芷在怀里骂骂咧咧，忍不住出声提醒，“阿芷你不要松手。”

“啊，”秦芷下意识死死环住陆灵的腰，只觉纤腰曼妙，不堪盈盈一环。秦芷莫名紧张起来，咽了口口水道，“阿芷知道了。”

陆灵双手飞快地结印，黑色天惊剑应召唤而出，七尺有余三尺宽，银光潋滟，剑身上映出了那只狰狞的天眼。

陆灵清喝一声，浩荡的灵气奔涌而出，逆着灌注而下的雷池一往无前，以天惊剑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银弧！

锵锵锵！

蓝紫色的雷电与剑面相击，衬得那天惊剑的银光愈发强盛，银弧轻巧灵动，泫然劈开了来不及收起的天眼，刹那间云凝风止，万千金光自那割裂成两半的怪异眼球中泄露，随后恍然黯淡，如流星稍纵即逝。

——这是空间风暴来临的前兆。

陆灵急急旋身而退，在她搂着秦芷刚回头的瞬间，身后那天眼诡异地消弭了，风雷嘶吼之声不绝于耳，一个黑色的漩涡缓缓出现，并且在不断扩张着。

强大的吸力席卷而来，狂暴地吞噬着这片山谷里奔涌的雷电，锋锐的风如刀剑从她们眼前呼啸而过，教人心惊。

天惊剑忽然一声轻吟，掉头往那黑色虚空而去！

陆灵倏尔驻足，看了一眼怀中的秦芷，心头竟涌上几分犹豫不决。

真是造化弄人，碎片这次竟然刷新在了她随手开辟出的虚空里。对于碎片她志在必得，可她终究害怕昔日位面缝隙里的悲剧会再次上演。

“师尊，”秦芷将头靠在陆灵的心口，听着那片空旷与寂静的心海，她眨了眨眼，“阿芷不怕。”

“嗯。”

她们如相拥着，如蝴蝶的两翼，义无反顾地飞进了那片虚无的空间里。

虚空深处自称一个小世界，地貌形似西山，连绵苦寒的山区之地，四处覆盖着苍翠得发黑得针叶林。

“这倒新奇。”秦芷亲昵地靠在陆灵肩上，像个挂件似的，一边由着陆灵拖着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

“嗯。”陆灵答应一声，心头却无法放松下来。’

虽然她也去过位面空间裂缝，可那里的情况远比这里的恶劣，到处都是流窜的空间之力，步步惊险。而现在这个环境，却更让陆灵觉得陌生和不安。

看似安全，实则敌暗我明。

陆灵轻轻捏了捏秦芷的手指，低声说：“若是有状况，记得躲到我身后去。”

秦芷也暗示一般地捏了回去，打岔道：“阿芷要护在师尊身前才对！”

“……”陆灵无语地转过头去，知道和秦芷耍嘴皮子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秦芷眨眨眼，仰起脸看陆灵，“师尊肯定以为阿芷又在胡说了。”

陆灵垂着眼，无奈道：“阿芷没胡说——”

秦芷高兴地拍拍胸膛，正要说几句豪言壮语助助兴，却听陆灵凉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那就不是阿芷了。”

“师尊！”秦芷吸了吸鼻子，鼻梁上几颗雀斑轻轻挤在一起，“阿芷向主神发誓，说的都是真的！”

这里似乎很少有人踏足，不知道枯荣了多少年的松针铺在地上，每踏出一步都是软软的。陆灵却觉得像是一只小麻雀倏然闯进了她的心上，它不嫌弃那里的寂静无声和一片荒芜，快乐地在地上跳来跳去。

那双桃花眼底很快蓄积起云彩般柔软的笑意，陆灵停下脚步，“一共四个主神呢。阿芷要向哪一位发誓？”

秦芷轻轻踢起一脚，细细洋洋的松针被抛起，又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秦芷认真盘算道：“西宫的是两面派，北宫的又蠢又坏，才不和他们起誓！那就是阿芷拜东宫的神，师尊拜南宫的神。”

“我才不拜南丘的神，都没见过。”

“师尊见过的呀！”秦芷想了想，圆圆的眼睛里中透出几分狡黠来，“等阿芷当了南宫主神，师尊也肯定是东宫主神，那不就是——”

陆灵往前走了一步，这针叶铺就的地面太软，她觉得自己在一点点陷落进去。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陆灵还是假装不知，道：“就是什么？”

“阿芷和师尊互相起誓参拜，那就是夫妻对拜呀！”

“小心！”陆灵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来，竟被秦芷拦腰一搂，整个人贴靠在秦芷身前，踉跄了好几步，终于一起跌倒在地上。

“嘶——”

两人齐齐深吸一口气，又都错愕地转头看对方，不禁笑出声来。

陆灵下巴重重磕在秦芷过分削瘦的肩上，硬得陆灵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却感觉秦芷扭了扭。

“师尊，”秦芷做作地眨眨眼，拿捏着腔调，“师尊这样压着阿芷，阿芷都快喘不过气了……”

别看陆灵身材修长，没想到还挺重的，咳咳。

？

陆灵吓得不轻，沉默地起身来，扯扯身上的衣衫，动作中带着几分慌乱，低声道：“地上凉，起来罢。”

秦芷撑起身子，看着陆灵的模样，心生调戏，“师尊要对阿芷负责。”

“咳咳。”陆灵只觉一阵热意自脖颈蔓延，一直到耳朵尖上去。她慌忙扭过脸去，声音却不自觉越发地低，“阿芷不要胡说了。”

“师尊，”秦芷大大咧咧地伸出手，语气中似有撒娇之意，“阿芷腿软。”

“……”

陆灵任劳任怨，俯身去拉秦芷。

指尖才堪堪触到，秦芷大声调侃道：“师尊你脸好红哦，咦，耳朵也是！”

陆灵越发窘迫，将秦芷拉了起来，一手捂住脸，赌气似地往刚才她站立的地方走。她的心很乱，方才竟然没察觉到这地底的机关。

秦芷啪嗒啪嗒地追了上来，挽住陆灵胳膊，一起往下看。

刚才她出现的地方已经塌陷了，黄褐的松针厚厚一层，像是锋利的刀切开的糕点，分隔两边。露出地面之下的另一个世界——似乎是一个神社。

陆灵单手搂住秦芷，纵身跃了下去。她们恰好落在一条陡峭又狭窄的石阶上。

石阶往上倾斜，尽头便是那个奇异的神社，看起来古旧腐朽。

待看清神社里供奉的神像后，秦芷摇了摇头，心底泛起一阵似曾相识的错觉，“那是什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