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前世恩

第69章前世恩

姜柔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一世，偌大的宫殿里满堂的红烛烧得正旺。烛心“子噼里啪啦”燃着，一室寂静。

姜柔从睡梦中惊坐起来，下了床趿着鞋子，潜意识唤了听琴的名字。

听琴在外间听见动静，忙掀了帷幔进来。

“听琴，今天皇上也不来了吧。”姜柔打开窗子，外面也是冬日，天空中飘着鹅毛大的雪花，从空中洋洋洒洒飘下来，院中的小湖早已上了冻，已不复“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的美感，也仅仅只是剩下了“冷月无声”。

听琴不敢搭话，怕姜柔吹到风，忙拿了披风披上。

“娘娘，小心着凉。”

穆青许久未来见过自己了。一日问不到皇帝口中的消息，自己就一日见不到穆青。

算起日子来，也有小半月了。

他不想，他也不念。

姜柔发了会儿呆，心中略过思绪万千，刚欲关了窗户回去睡个回笼觉，便瞧见了穆笙独自撑了一把明黄色的羊皮伞一动也不动站在梅花树下，正目不转睛瞧着她看。

梅花枝被雪压得狠狠垂了下去，风一吹，便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花瓣被拂落，随风飘零，落在地上，落在穆笙伞上和肩头。

姜柔突然鼻子一酸。

穆笙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为何入宫为妃；她知道为何穆青步步为营，每次总能未卜先知；他知道自己为何日日对他献媚，逶迤奉承。

所以他不碰自己；所以他提拔栾宣；所以他不肯常常踏入自己的宫殿。

但他从未为难过自己，反而在自己被他人刁难陷害的时候相信自己，向自己伸出援手。

姜柔就那么和他对视着，瞧着他伞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

他一定很冷吧。

因为高处不胜寒。

帝王总是孤独的。不肯信任，所以总是孤身作战。

姜柔刚要请他进来，便瞧见穆笙淡淡一笑，抖了抖伞面，转身走了。

一身明黄在黑暗中愈行愈远，直到瞧他不见。

终究是自己亏欠他的、亏欠他许多许多。

姜柔眼角滑出一滴清泪，砸在地上消失不见，脸上只剩下浅浅的一道泪痕。

栾宣在帷帐外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良久，他看向在一旁站着的战战兢兢的太医，一个健步冲上去揪住对方的领子低吼道：“不是说施了针服了药就能醒吗？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

太医吓得腿都软了，皇帝可还在一边等着。便抖着声音说：“虽说姜小姐并未伤到要害，但是毕竟是姑娘家的，身娇体弱。想必等到身体恢复了精力便能醒过来了。”

皇帝在一边，面上也是一脸严肃。手握成拳头放在腿上，沉声道：“世子也不要太过着急，姜姑娘既无性命之忧，醒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栾宣此时并听不下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但是皇帝的话他不能不应，只得心里憋着一股气，勉强笑着应了声是。

皇帝瞧着栾宣身上那一股子杀意，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眼里带了些笑意。

“世子瞧着，倒是真心把这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放在了心尖上。”

栾宣再急，提起这茬子事情，也不得不收敛情绪，避开皇帝真正想问的，谨慎回答：“回皇上，我和九王爷本与柔儿和付家大小姐同行参加此次拮花会，但是其二人并不知晓我和九王爷此行的真正目的。”

虽然皇帝并没有听到自己真正想听到的答案，但也不追问，又说道：“今日埋伏在朕身边那些功夫不俗的暗卫，是你的人，还是穆陵的人？”

栾宣在皇帝身边多年，深知这话背后的含义。栾宣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由正色道：“这件事情还是多亏了柔儿聪慧过人。”

皇上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哦？此话怎讲？”

栾宣唤来暗影：“暗影，这件事还是你最清楚，就由你来回禀皇上。”

暗影先行了礼，跪地答：“今日到了校场，世子和九王爷下场准备参加武试，小人便留在了高台之上。突然姜小姐叫了小人过去，说自己觉得心神不定，怕出什么事情，便吩咐小人把手下的人分布在皇帝周围，以防不测。”

暗影顿了顿发自内心感叹道：“刚开始小人只是觉得姜小姐杞人忧天了，但没想到竟是未卜先知，着实令人钦佩。”

皇帝听罢点头，话语间不由流露出一番难得的赞叹之意。

“如此说来，这镇国公府可真是生养了一位好女儿！”皇帝说罢哈哈大笑，竟似有言外之意。

暗影只觉得皇帝对姜柔是满心赞许，栾宣却在心里掀起骇浪。

听皇帝的意思，怕不是动了将姜柔收入后宫的意思。

皇帝正值壮年，又俊逸非凡，权势滔天。若是他执意纳姜柔入后宫，以姜柔的身份，也是相配，怕是谁也拦不住。

这下栾宣心里是又惊又急，只恨这场从天而降的祸事，便暗暗将幕后黑手记恨上了。

皇帝瞧不出栾宣面上有什么变化，一时屋子里面便静了下来。

突然在里间里服侍的听琴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您可把奴婢吓坏了！”

姜柔的声音低低传了出来，听上去十分虚弱。

“别哭了，你家小姐没事。去拿点水给我。”

听琴赶紧开心地应了，拿起一直在小炉上温着的水。

姜柔直喝了两杯才缓过来，问道：“栾宣呢？”

在外间的皇帝听见这句话，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望向栾宣，竟有些带着稚气的开心，像是押中了宝的孩子。

听琴这才想起来外间的皇帝和栾宣，赶忙跑出来回报。

皇帝刚站起身来，穆陵便从外面进来，还未出声便被皇帝打断：“有什么线索等会出去再说。”

说罢看向栾宣：“朕就不进去了，世子替朕好好慰问姜小姐一番，待回朝朕便重重有赏！”

栾宣谢了恩典，目送穆陵随着皇上出了门，转身便一把撩开帷幕，疾步走向里间。

姜柔已经坐了起来，听见声响扭头看将过来，瞧见是他，有些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惊艳芳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