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吾主气胜天地，功高盖世

溯奉州位于大丰国西部边境。

州郡的一角，连绵的山脉如一片绿布，山脉的中间有一个白点，那座山不高不矮，并不突出，只是白皑皑一片。

那山名叫奉天山，山里唯一的建筑名叫‘顺天殿’。

里面确实很大，但‘殿’却又不像殿。房子的正中设的不是须弥座，一把简简单单圈着扶手的黑木座椅。座椅后面摆着的是一个长宽各三丈的沙盘，随着座椅上中年男子的思绪不停变化，沙盘内不断有各色的棋子砸下，毫无章法。

棋子落地，与周遭棋子聚合，或将之摧毁，或被其围剿，或一同消失。

沙盘上不断重演。

沙盘正上方悬着一幅装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面写着两行瘦金楷书大字：“天地为民，吾为天心”；下面没有落款，只有一方朱红漆印，上携‘天承地系’四个篆字。

座椅上的中年男子神色淡然，与殿内的内置一般，穿的是素白的袍子。

这时一个脚步虚浮的少年，毛手毛脚的走进来。

那少年左脚刚迈入大殿，还未等落地，只听殿内的中年男子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琉璃的眼球显不出悲伤，少年心里万般委屈，眼角却提不起一丝泪痕，却没敢落脚，唉声叫道：“爹！”

中年男子没有丝毫动容，神色冰冷，道：“出去！”

少年收回左脚，站在大殿门外，低头不语。

中年男子依旧不依不饶，“离远些！”

“哎。”少年卑微点头，顺着台阶慢慢退了下去，没有转身，望着大殿，就这么一步一步的退到了山门外。

山门外，一位白袍老者气定神闲，看着少年，笑道：“少公子，莫要自误前程呀！”

少年心间微微动容，却没有理会那白袍老者。

...

大殿内，一枚古铜色的棋子落在沙盘最南侧的玉籁州境内，没有带起任何反应，周遭的棋子没有任何聚拢的意思。

中年男子眯起眼睛，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食指点了点座椅的扶手。

山门前，白袍老者消失在原地，来到大殿门前，作揖行礼。

“进来！”

得到应允，白袍老者象征性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脱下脚上的白靴，体内一道灵气散出，包裹自身，确认无误后这才挪步进了大殿。

“老爷。”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过来看看吧！”

白袍老者上前，在沙盘上打量许久，这才开口说道：“大丰皇帝袁易世近些年有意向其余三家靠拢，似乎将欲脱离掌控。北荒徐叹，在当年似乎也埋了几枚棋子，但如今动向还未可知。南荒现看来也未必只有萧复海一党，昨日贾忠的铜子全碎了，无法确认是何人为之。有人在混淆视听，遮蔽我们的视线，眼下，我再派人去玉籁州看一看。”

“嗯！”中年男子略微满意，闭上眼睛，缓缓说道：“以你所知，如今是否有人够格儿，站在棋盘之上，与我并肩。”

“有！老爷上承天意，下载地运。自老爷出世那刻起，便有天地能与吾主并肩，但天地无心，相比之下，天地亦要矮了些！”

中年男子阴阳怪气道：“是天地无私吧！”

老者身子轻微颤抖，朗声说道：“我主气胜天地，功高盖世，虽保兆民，却不受兆民之禄。虽养兆民，却不食兆民一粟。若为有心，吾主心为苍生，若言有私，吾主何尝不是再那苍天手中夺回万灵生路。天地无私，亦是无思，吾主......”

“够了，奉承话，你还差点火候儿！”白袍老者说的正起劲儿，被中年男子挥手打断，“徐叹的儿子如何处置？”

白袍老者神色一紧，但瞬间便缓和下来，近些年中年男子所获的情报都需先经他查看之后，才会被递过去。不管中年男子是否有安插他未发现的眼线，如今系天承绝不可能将局面全部掌握，略意沉吟，含糊道：

“回老爷，老奴愚钝，徐叹的儿子到底是谁，眼下那赵家小子可能从徐姓，藏在杨家的小子亦可能从徐姓，至于暴露在外的徐三生，老奴愚见，他的可能性最高。但遐想徐叹的历来过往，暴露在外的东西，必然是没有必要存在的东西，老奴看来，无论三人谁是谁非，皆是多留无益。”

系天承随着老者的心跳，轻轻敲击座椅扶手，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长长呼出一口气，感慨道：“让人难以满意啊！”

徐叹的儿子兴许不仅仅是一个幌子那般简单，但那三人便如同落在众人面前的屎一样，即便是将来再碍眼，也没有人愿意去惹一身骚，做一回老好人。

系天承取出三封信函，继续道：“三人都需要调教调教，谁也不能死！”

白袍老者接过信函，一脸诚恳道：“老奴明白！”

“去吧！”

老者却未动，心中思绪不停打转，倒是这些年他一直把系天承看浅了，自从溯奉州易主，除了生子与子女降生时系天承从大殿里走出过几次，三百余年的时间里系天承便一直待在大殿之中摆弄棋盘。

所有人都以为系天承已经与外世脱节，但奉天殿的殿主又怎会是个糊涂种。

如今他必须表明立场，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切入点，老者皱眉，眼含悲伤道：“老爷，少公子他.......”

系天承再一次打断了白袍老者，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忠也好，奸也罢，为人行事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够不够上称。手下忠、恶、奸、贪，什么人我不敢用？但你且记一点，凡是欲反者，无论曾经功绩大小，在这溯奉境内，用远不缺被吊起来的人。”

老者双膝跪地，低声嘶喊道：“老奴绝不曾有谋逆之心！”

溯奉州边境不仅仅只有城墙，还有数以万计赤身裸体活生生被吊在墙上的人，身边都是他们最近的亲友，或三五人一群，或十余人一群。

这些人永远都吊着一口气，求生不可得，求死，那更是痴人说梦。每日边防的士兵会朝他们身上泼一些‘药渣’续命。

这些中又有哪个没有风光过，而如今却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

白袍老者退出大殿，心中亦是为那三人默哀。

说是调教，却不如说是玩人心智，将人逼疯。

大殿二层只有三枚铜子悬在半空。

从右边数分别是系天承的大女儿系风语，小公子系道心，二女系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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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七月十四，眼见入秋，徐三生依旧藏在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