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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使气风尘里 吹竹弹丝锦绣中(五)

繁星点点,高挂在无云的夜幕中,像一颗颗晶莹闪烁的宝石,围绕着一牙弯弯的新月。喧嚣的城市在月色中安静地入睡,凉爽的风儿吹去它的浮躁,树梢间的夜蝉为它默默□□出一首宁静的催眠曲。

在清朗的夜空下,空无一人的马路上,驶来一辆宗申踏板125型摩托车,突突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而摩托车上的那位骑手也显得分外另类。一身黑衣罩体,头上还扣着冬天才用的厚重头盔,漆黑一片的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使者,让这惬意的夏夜陡添一份恐怖的气息。

摩托车在离龙江服装厂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林海透过头盔上的护罩向四周张望,确定没有人之后,他从踏板上提出一个五公斤的塑料壶,悄无声息地潜入到服装厂门口。

服装厂值班的门卫大爷嫌值班室太过闷热,拿着几张凳子架在院里,地上搁着一盘蚊香,躺在凳子上自得其乐地梦着周公。

林海确定值班室无人后,将白色的壶盖拧开,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汽油沿着大门到值班室,又从值班室到旁边的两间杂物房浇上一遍,然后脱下一只手套,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一点点火苗顿时让服装厂大门火光冲天。

林海把打火机塞进裤兜,不慌不忙地戴上手套,提着壶快步走向摩托车。等他把车开走好几分钟,值班的老赵才被炙热的火浪烤醒,大惊失色地狂呼:

“着火了……着火了……”

可整个厂只有他一个人在上班,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有心想去打个电话,可门卫室已成一片火海,既使冲进去,那电话估计也烧成焦炭。想冲出大门叫人,可那铁栏杆已经被烧的变形。火势沿着门边的招牌,窜上门头巨大的广告牌,烧红了半边天,耀眼的光芒让星星和月亮黯然失色。

老赵急得直跺脚,心里后悔不该把老伴给的二十块零花钱锁在值班室抽屉里。还有那套租来的武打小说,光押金就要十块,这一下全玩完。心急如焚的他,转身从厂区提来一瓶灭火器,可那滚滚热浪让他无法近身,只能自我安慰地喷出一道宽宽的白雾。

还是隔壁厂的门卫被火光惊醒,穿着拖鞋跑过来对着大门喊:

“老赵,老赵,你还活着吗?”

老赵在里头应道:

“还没死,老李头,帮个忙,快打一一九。”

老李头说:

“你注意点,工作丢掉不要紧,别把命丢掉。”他汲着拖鞋跑回去打火警电话,打完后又跑过来问:

“老赵,要不要给你们厂长打电话?”

老赵垂头丧气的说:

“想打也打不了,电话号码都在值班室,现在都成了灰。”

两位老人,一个在火这边,一个在火那边,望着火海,吸着烟隔空聊天。大约十分钟后,一辆救火车拉着让人揪心的警笛飞驰而来,几位消防战士训练有素地各就各位。两名战士抓着水枪,在班长的指挥下,巨大的水柱腾空而起,迅速把猖獗的火势压住。飘落的水珠将门这边的老赵浇了个透心凉,他暗道一声晦气,把嘴里被浇灭的半截烟吐出来,赶紧退到安全线外。

林海在小巷里左拐右拐,把摩托车开到龙开河口,将头盔和白色的塑料壶扔进湍急的河流中,又把蒙在车牌上的纸撕掉,然后驶回扬子巷一户人家门前,悄悄地停放好,又悄悄地离去。

他这几年常跟混混们打交道,学会不少鸡鸣狗盗的技巧,知道扬子巷东头老黄常把摩托车停在门外,而且还不上锁,便不告而借。至于那头盔是以前混混遗留在龙豹大厦地下车库的废弃物,留着也没用,扔掉倒也干净。他哼着小曲,走出小巷,钻进停在大路边上自己的车,把车椅放倒,就在车上安然入睡。

这次纵火是林海临时起意,目的就是报复刘明霞对他家的骚扰。之所以亲自出手,就是不想给人抓到把柄。熟悉法律的他知道纵火后的严重后果,既使未造成损失,也会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将会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做事谨慎的他,是绝不会假人之手而留下给人拿捏的把柄。至于其它鸡毛不算皮的小事,比如砸车、恫吓,倒是可以让那些混混们去做。

刘明霞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一听服装厂着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打电话的厂长也是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他也不清楚火势怎么样,以及厂里受损的情况。她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公司已经确定在做代加工的同时,也要走自主品牌的发展战略。为此特意聘请国内外知名设计师,设计出十几款最新式的秋冬装。这批服装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生产出几万套,准备在夏未投放到市场。如果毁于大火,那几百人的心血等于白废。

刘明霞稍稍收拾便快步赶下楼,急急忙忙钻进车。点火、踩油门,本以为这车子会飞出去,可光只听见声响,却没见到车动,接着“咣当”一声,整个车子向后边右侧倾斜。她赶紧从车里爬出来,仔细一看,四个轮胎全给人卸跑,支撑在四个角的是四根铁管,其中一根因为震动而倒塌。明霞嘴角都气歪,见前挡风玻璃下塞着张纸条,拿过来一看: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次是车,下次是人!

刘明霞从心底里冒出一丝寒气,下意识地看看四周,觉得这黑夜中鬼影重重,仿佛随时会有噬人的猛兽出现。她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从包里掏出电话对那一头的独狼说:

“你在哪呢?我不管你在哪,现在、立刻、马上到我家来,我就在楼下等你。”

独狼放下电话,从办公室沙发上爬起来,望了望墙上的挂钟,才凌晨三点多钟。他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简单地漱口洗脸后便匆匆出门。

刘明霞直到坐进独狼车子里,这砰砰跳的心才安定下来,冷声说:

“去服装厂。”接着又道:

“查一查是谁把我车子四个轮子卸跑的。”

独狼心里暗暗发笑,脸上却很严肃地说:

“不用查,瞧这如出一辙的手法,绝对是龙豹公司人干的,以前他们就这样干过。前段时间跑出去躲风的人,现在又跑回来在林海手下做事。这些人虽没纳入龙豹公司的正式编制,但经营着龙豹公司的偏门生意。被法院封存的船码头,就是他们在管。我估计还没等法院清算完,那些沙就会被他们买掉一半。下午还有人跟我说,肖老大和刘老大的人,也在跟他们以前在沙业联合会的老人接触,我怀疑这些都是林海在背后挑动。”

“这些人会不会倒向刘老大和肖老大?”刘明霞咬着细牙说:

“他们如果有倒戈的迹象就要提前做好准备,肖老大和刘老大那也要给他们警告。安心过日子不好,偏要跑出来趟什么浑水!”

“我认为倒戈的可能性很小,这帮人口头上是哥们义气,实际上有奶就是娘。他们现在的待遇,比起他们跟刘老大肖老大混的时候要好的多。当然负面影响还是会有,起码办起事来不会像以前那样尽心尽力。”

“你以前在龙豹公司待过,依你看,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依林龙豹的个性,他会死咬不放。绑架、打人、砸场子,是他们常用的伎俩。但林海不一样,从今天法院的事就可以看的出来,他主要是用合法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哼哼!只怕他比林龙豹更阴险。”刘明霞双手互握说:

“你们找到他人没有?”

“没有,他几乎不在公司露面,现在又不在家里住,很难摸清他的去向。”

“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他在暗,我们在明,这样会很被动。”

独狼轻声嘀咕一句:

“他很难对付。”

车子里一遍寂静,刘明霞闭着眼想着该如何破局:背地里去砸掉他的公司?可他连公司都不去,说明根本就不会在乎。抓住他这个人?可又不知道他躲在哪。她忽然想起丁小平,也许利用他的关糸可以找出林海。而林海下一步会怎么做?该要的东西已经要回去,该打的牌似乎也打完。砸场子他还没有那种实力,挺多闹闹而已。会不会针对自己而来?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因为自己也是针对他去的。

刘明霞睁开眼问:

“你离婚后住在哪?”

“暂时在办公室落落脚,等有空再去租间房。”

“先到我家来住吧。”

独狼没有吱声,明霞追问一句:

“怎么!不愿意?”

“不是,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刘明霞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叹口气说:

“黑山辞职,邹丽怀孕,三帅偏偏在这个时候跑出去治病,我身边除了你,已经没有人可以信任。唉……三帅这个臭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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