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谈笑退兵

又过了两天，梁俊胜向萧文生汇报，他已经约好了北方惠民牛奶实业集团有限公司的副总裁杨南生与萧文生面谈。

面谈的地点是狄州西山森林公园。狄州西山森林公园在狄州西南20公里处的飞龙山，公园总面积3万多亩，森林覆盖率高达80%，有植物王国和风景乐园之称，绚烂的历史文化，诱人的秀丽风光，是狄州市民常来的旅游之地。

上午九点多，萧文生和秦俊忠梁俊胜孙涛乘车到了西山森林公园，买了门票，进了公园，然后在门口等杨南生到来。过了半个小时，梁俊胜指着进门的两个人，低声说：“萧先生，俊忠，这是杨南生和他的秘书王宇。”

杨南生三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子，看似粗犷，但眼神冷峻敏锐。他的秘书王宇二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子，白白净净。他看到梁俊胜冲他打手势，低声和王宇说了几句，两人分了两路，杨南生往西北上山，王宇往西南上山。

往上走了半个多小时，杨南生看到路旁有个茶馆，进了茶馆。梁俊胜已经在茶馆候着，低声和他说了两句，领着他从茶馆后门出去，又进了山上的一家小茶摊。

这个茶摊面积七八平方，除了货柜和老板煮茶的炉子，只有两张茶桌。老板五十多岁，本地人，他的茶主要是供给上山的客人解渴，茶质低劣，价格也便宜。

萧文生和秦俊忠坐在靠角落的一张茶桌，孙涛坐在靠窗户的一张茶桌。看到杨南生进来，萧文生和秦俊忠站了起来，请他坐下，也给他倒了一杯茶。

“杨总，地方有点简陋，但没人过来打扰，请包涵。”

杨南生在萧文生对面坐下，他有些吃惊地打量着萧文生，“萧先生，我们是竞争对手，你约我来这么隐秘的地方谈事情，瓜田李下，不是叫我百口莫辩吗？”

萧文生笑了笑，“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杨总怕什么呢？”

杨南生无奈地问：“萧先生找我谈什么？”

萧文生没有回答，反而笑着说：“我和杨总的命运有些相似，不管这次生意能不能谈妥，至少是一种缘分吧。”

杨南生愣了愣，“什么相似？”

萧文生抿了一口茶，“我从小被我爸妈送给了我奶奶。”

杨南生一阵默然。他出生的时候，家庭非常贫穷，他爸妈不能养活他，把他送给了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亲戚。他在亲戚家长大，读书，又读了大学，进了北方惠民牛奶厂做技术员。

“萧先生找我谈这个吗？”

“我想请你退出收购狄州牛奶厂。”

杨南生淡淡地说：“我的情况，你也很清楚，如果我失败了，恰好给符总一个整治和打击我的机会，你说我能退出吗？”

萧文生笑了，“符总比你早了十年，是你的前辈，除非他退休或进单位，不然，你没一点机会。但你掌管了北方惠民牛奶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一半以上的员工，威信颇高，你越有成就，他越猜忌你，你的未来也越难保。”停了停，“以你的才华和雄心，更适合自己创业，如果你这次退出，以后你要创业的时候，我必然鼎力支持。”

杨南生也笑了，“我是符总一手提拔，我们的矛盾不过是公司运营策略上的分歧，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梁俊胜插言说：“杨总，你叫你的秘书自己游玩，但他好负责呀。”

杨南生从墙缝内往下看去，秘书王宇在下面的茶馆外东张西望。他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重新坐下，长长地叹口气，“北方惠民牛奶在北方省经营几十年了，有着广泛的人脉，一旦成功上市，他们又有了雄厚的资金，我自己创业，怎能抵住他们的发难和打压呢？”

萧文生不屑地笑着说：“我有个好友叫赫布里，在北方大草原上颇有声望，如果有他的帮助，你怕没有稳定的货源吗？至于市场，现在是百家争鸣时代，你怕没市场吗？”

杨南生愣了愣，“你认识赫布里？”

萧文生拿出宝刀，“这是赫布里送我的家传宝刀。”

杨南生又默默地喝了两口茶，“我尽管是副总，除了工资，没多少积蓄，如何和他们对抗呢？”

萧文生暗暗笑了，“我在香港有个朋友，开了一家投资公司，你需要资金的时候，能够请他帮忙在香港上市，融来大笔资金。”

杨南生愣了，远在西城的萧文生竟然在香港也有朋友，这个人太神龙见首不见尾了，“我一向不主张上市，上市之后，经营模式和财务状况都要向股东公开，很不利于我们管理和操作，这也是我和符总的分歧。”

萧文生又笑了，“有利必有弊，上市之后，能够融来大笔资金，公司快速扩大规模，占领市场。”停了停，“杨总相信我的话，我叫朋友帮你拉拢几个财团，他们注资之后，手上只有股份和分红，不干涉公司管理合和运营。”

梁俊胜又插言说：“杨总，你的秘书有点着急了。”

杨南生想了几秒钟，下了决心，“好，萧先生，我答应你，退出这次收购。”

萧文生举起茶杯，笑着说：“大家都说同行是冤家，我说同行仅仅是竞争对手，大家相互扶持相互进步，最后多从客人腰包内拿钱。”

秦俊忠也举起茶杯，笑着说：“杨总，我是个后辈，以后请你多多指教。”

杨南生愣了愣，“萧先生，你？”

萧文生又笑了，“这是秦俊忠，和我一块在西城创业的老兄弟，收购狄州牛奶厂后，有他来管理，我不过是幕后人罢了。”

杨南生赞叹地说：“萧先生的雄才大略，我甘拜下风，以后请秦总多多关照。”他怕王宇怀疑了，急忙悄悄地离了小茶摊，假装去了厕所，和王宇汇合后，继续游玩西山森林公园。

又过了两天，梁俊胜约好了狄州牛奶厂厂长狄曼生会面。萧文生非常高兴，这次来和他们竞争的三路势力，他已经说服了两路，只要在说服狄曼生，收购狄州牛奶厂十拿九稳了。

这次会谈的地点是狄曼生家附近的一家草莓大棚。狄曼生是本地人，十六岁进了狄州牛奶厂，从一个挤奶工开始，一步一步地做到了狄州牛奶厂厂长。她喜欢休息的时候，在附近的菜地或水果大棚内动手摘点蔬菜或水果回家。她个头不高，有些偏胖，留着短发，非常精明干练。

大棚的草莓刚刚泛红，萧文生和秦俊忠进了大棚，付了钱，要了一个篮子，假装摘草莓找着了狄曼生。

双方介绍后，狄曼生有些吃惊地看着萧文生，她原以为，这次的竞争对手是个成熟、睿智、大肚便便的中年人，萧文生却是个二十来岁、容貌俊美、气质高贵的年轻人，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萧文生摘了一个草莓，擦了擦，放进嘴里，嚼了嚼，吃了。“狄厂长，你是狄州牛奶厂的元老了，有感情，大家也信服你，你也一心想把狄州牛奶厂搞好，你的付出，大家也有目共睹，但从结果上看，不是很理想。”

狄曼生愣了愣，没有说话，继续找成熟的草莓。

萧文生接着说：“这不是你的能力问题，第一是市场，原来狄州牛奶厂的客户主要是狄州市区，自产自销，没有外来势力竞争。现在市场化了，原来的养殖户不需要再把牛奶卖给狄州牛奶厂，他们几乎经过简单的加工之后，直接卖给了消费者；外来势力也进军狄州牛奶市场，他们有着先进的生产线、完善的管理团队和雄厚的资金，与狄州牛奶厂相比，非常有竞争力。”

狄曼生停止了找草莓，她拿着一个草莓，默默地不说话。

萧文生继续说：“第二是货源，养殖户是本地人，和牛奶厂的采购员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不能像包青天一样铁面无私，但他们的网开情面却给牛奶厂带来了货源问题。你也想改革，但你是本地人，有人脉，有关系，一旦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便不留情面地在背后骂你诋毁你，说你冷血无情，说你不近人情，说你是资本家剥削阶级。他们不仅骚扰你的生活，也骚扰你的家庭和亲人。”

狄曼生不再沉默了，她长长地叹口气，“做不做厂长，我不在乎，我在这儿工作三十年了，半辈子都在这儿，有感情，狄州牛奶厂在我手上，不但没有发展壮大，反而濒临破产，进行改制，这是我的耻辱，我收购狄州牛奶厂也是想把它搞好，不叫人家天天戳我的脊梁骨。”

萧文生笑了，“狄厂长又这样的想法和思想，我非常高兴，如果人人都把狄州牛奶厂当家一样爱护，狄州牛奶厂也不会有今天了。外来和尚好念经，即便进行改革，也是市场规律，不会被人家骂娘。”

狄曼生看看秦俊忠，“我呢？”

萧文生又笑了，“这是我西城的老兄弟秦俊忠，不瞒你说，我给他的期望不是管理一家牛奶厂，是管理一个产业，像粮食产业。牛奶厂不过是他积累经验和提高能力的练兵场，到了最后，我依然要从狄州牛奶厂挑一个德高望重、能力突出的人来接替他的职位辅助他。”

秦俊忠也笑着说：“我在西域做了一年多牧官不假，但要我管理一家牛奶厂，自问能力不足，我希望狄厂长能留下帮我，做我的副手。”

狄曼生迟疑片刻说：“李副市长和王局长相信我，给了我这么大的支持，我怎么能辜负他们的厚望呢？”

萧文生又摘了一个草莓，笑着说：“草莓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只要有土壤，就能往外蔓延，原来几颗草莓，很快能蔓延整个大棚，甚至整片地，但没人管理，内部不透风，不仅不结草莓，反而秧苗也被捂死了。”

狄曼生摘了一颗又大又红的草莓，递给萧文生，“萧先生，你摘的草莓太小了，不甜，反而酸，这颗草莓又大又甜。”

萧文生接过，擦了擦，吃了，“多谢狄厂长。”

狄曼生也笑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厂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