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垫脚石

过了国庆节，萧文飞和高婧一块回了北京。这次回去，萧大钊帮他准备了不少土特产，这些土特产不值多少钱，但却是他们的一点心意。萧文飞送给李副行长一箱鲜红的鸡心枣。李副行长非常高兴，又勉励了他一番话。

一晃过了十多天，这天上午，李副行长派杨秘书叫萧文飞。进了李副行长的办公室，李副行长亲切地请他坐下，低声说：“文飞，现在是农忙季节，也到农业拨款了，但有人向监察处举报，咱们行有人滥用职权，在分配拨款的时候，故意偏向他们。”

萧文飞没有任何吃惊，这种事，在他们行太多了。但拨款的事，都是行领导一手操办，他们这些小兵，最多捞几张购物卡或土特产，没有一点实权，拿个几千块钱的红包已经很了不起了。

李副行长严肃地说：“我们已经查出，是胡晓明，他利用职权，收了他们老家财政的好处，拨款的时候，多给了两千万。”萧文飞刚要说话，被他拦住了，“文飞，你年轻，又是行领导重点看重的人，不是你的事，你不要多嘴。”他又叹口气，“快年底了，行内有几个科长下去锻炼，你好好地把握。”

萧文飞顿时明白了，胡晓明在行内工作二十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按常规，他被提拔做科长，然后以科技干部退休。现在他却成了替罪羊，但他是自己的师傅，他是清白的，自己要不要伸张正义替他说句公道话。但从李副行长的话语，他想牺牲胡晓明来成全自己的仕途之路，但自己如何做呢？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看着胡晓明被陷害，还是伸张正义，替胡晓明要公道呢？

李副行长接着说：“这几天，监察处朱处长在找人谈话，我想也会找你，你不要怕，实话实说好了。”

又过了几天，萧文飞在忙着工作，监察处的同事来找他，要他去会议室。

萧文飞到了会议室，监察处朱处长和两个监察处的同事已经在等着他，李副行长也在。他笑着介绍说：“小萧，这是咱们行监察处的朱处长，他来调查中南省农业拨款的事。”又和朱处长说，“老朱，文飞是咱们行的业务精英，北京大学金融研究生毕业，人很正直，也很上进，是咱们行的重点培训对象。”

朱处长面带笑容地看看萧文飞，“小萧，这次咱们行农业拨款被人举报的事，你也听说了，我今天找你，是想谈谈你师傅胡晓明，有人举报说，他利用职权，收取贿赂，从而获取不法盈利。”

李副行长笑着说：“老朱，小萧这三年忙着提高个人业务能力，即便是他师傅，他也没时间天天看着他。今年6月份，咱们行送他去临海大学进行研修，研修结束后，他又回家探亲了，怎么知道这次拨款的事呢？”

朱处长笑了笑，“小萧，我来找你，是了解一下情况，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好好地工作，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也是咱们行重点培养对象。”停了停，“你来咱们行的时候，跟着胡晓明学习，除了工作，你们私交如何？”

萧文飞看看李副行长，低下头，“我来银行后，跟着胡师傅学习业务能力，但下了班，我立即回家。至于私交上，除了部门组织的活动，我们很少来往。”

朱处长看看他，笑着问：“你和他的办公桌挨着，除了工作需要，胡晓明有什么私人来往吗？”

萧文飞狠狠心，“胡师傅是行内的老员工，熟人多，有时候会有人请他出去吃饭，他也叫我去一块去，但我回家了。”

朱处长含笑地点点头，又问：“小萧，你和胡晓明一块和人家吃过饭吗？”

萧文飞低下头，“吃过。”

李副行长笑着插言说：“吃饭是很正常的，只要不收人家的礼品，便不算什么。”停了停，“小萧，你们收人家的礼品吗？”

萧文飞摇摇头，“没有，有几次，人家送我们一些礼品和卡，我没要。”

李副行长笑着说：“老朱，这点我能作证，有几次，小萧推辞不过，把礼品都上交了。”

朱处长咳嗽一下，接着问：“你经常去胡晓明家吗？”

萧文飞急忙回答说：“他是我师傅，偶尔他叫我去他家坐坐。”

朱处长继续问：“他们老乡经常去他家吗？”

萧文飞想了想，回答说：“有时候有人去。”

朱处长又问了一些问题，李副行长又帮着萧文飞回答，结束的时候，朱处长安慰他不要有压力，好好地工作，然后叫他回去工作。

下午下了班，萧文飞和高婧一块吃饭，简单地说了朱处长找他谈话的事。高婧不以为然地说：“到了年底，有了空位子，你攻击我，我毁谤你，朱处长便会找人谈话。”停了停，“你不要怕，没事的。”

萧文飞又说了自己的想法，“胡晓明会不会有事？”

高婧叹口气，“老胡在行内工作二十多年，论资历，也到他了。但行内空的位子有数，空了一个位子，至少几十个人竞争，你没栽赃陷害，也没落井下石，已经仁至义尽了。”停了停，“蔡姐说，你们部门多半人在说老胡的坏话，甚至有名有姓有地点有金额。”

吃了饭，萧文飞送高婧回了家，然后开车回家。到了紫金山小区，停好车，他没有回家，反而出了小区，顺着街道慢慢地走着。

萧文飞呀萧文飞，你为了追逐名利，连你最尊敬的师傅都出卖了，你还是人吗？不，我要出人头地，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我的家人保护我的弟弟。我的奶奶被迫离开中国，我的爷爷自杀而死，我的祖奶奶含恨而终，这个时代，我们萧家的冤屈太多了，这不仅仅是时代给予我们的苦难，最重要的是我们太羸弱了，我要做强者，我要一步一步地爬上去，然后有实力保护我的家人。雁云，你过的好吗？我萧文飞亏钱了你，以后有机会，我会加倍补偿你。//

又过了几天，宣布出来了，胡晓明收了老家财政部门的贿赂，在分配农业拨款的时候利用手上职权多给他们老家拨款，犯了受贿罪和玩忽职守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

同时，内部也传出了风声，萧文飞要被升职做信贷处副科长，这既有领导们的推荐，也有所有同事的全数投票。

转眼到了周六，萧文飞离了家，开车前往看守所探望胡晓明。他大学一毕业，便跟着胡晓明学习业务能力。胡晓明只有一个女儿，他对萧文飞，即像徒弟，又像儿子，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技能全部交给了萧文飞，周末的时候，怕他一个人在北京孤独，也经常叫萧文飞去他家吃饭，但在关键的时刻，自己却没有伸张正义帮师傅说话。

到了看守所，萧文飞做了简单的登记，进了看守所。所长叫他在会客室候着，然后他去叫胡晓明。

胡晓明是经济犯罪，他又五十多岁了，监狱给他留一个轻松的工作，做会计，这是他的本行。过了十来分钟，狱警带着胡晓明来了会客室。

胡晓明穿着灰色的囚服，尽管没有带手铐，但他比以前憔悴了很多，他人本来消瘦，头发灰白，又没刮胡子，非常憔悴。

所长交待胡晓明几句，然后离了会客室，留下萧文飞和胡晓明。

萧文飞看着胡晓明，愧疚地说：“师傅，不是我，这次做副科长的人是你，你也不会坐牢。”

胡晓明笑着安慰他说：“文飞，你没有错，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师傅老了，即便做副科长，也到头了，你年轻，又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高婧家也有背景，你做了副科长，比我有前途，你好好干，争取以后做个处长行长。”

萧文飞含着眼泪，“师傅，但我却害了你。”

胡晓明叹口气，“文飞，你有情义，但在中国，这些是行不通的，你要学会利用这个局势，好好地把握机会，施展你的才华，只有你有了权势，你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萧文飞暗暗感动，胡晓明不仅仅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朋友，他很善良，也很正值，但他成了自己徒弟升迁的绊脚石，最后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送进了监狱，这个社会，不是一个好人便能生存的。

师徒俩聊了一会，狱警进来说：“老胡，你女儿来看你了。”

胡晓明的女儿叫胡瑶，去年大学毕业，现在一家贸易公司做事，以前萧文飞和胡晓明一家人吃过几次饭，她叫萧文飞哥哥。她看见萧文飞，非常愤怒，“萧文飞，你来做什么？害我爸坐牢不够，还来看笑话吗？”

胡晓明生气地和胡瑶说：“胡瑶，你说什么？这件事和文飞没有关系，爸在银行干几十年，什么风浪没经历，以前是运气好，没事，这次被判几年，也是运气好了。”

胡瑶不满地说：“爸，他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胡瑶来了，萧文飞不再和胡晓明聊天，他离了会客室，在旁边等着胡瑶，然后送她回家。

过了十来分钟，胡瑶离了会客室，萧文飞在门口等着她。离了看守所，萧文飞追上胡瑶，“胡瑶，以后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你毕业了，要找单位或者需要钱，给我打电话，我答应师父好好地照顾你。”

胡瑶理也不理他，上了公交车。

又过了十来天，任命下来了，萧文飞升任信贷处副科长，同事们纷纷向他祝贺，祝贺他升职。萧文飞宴请了同事们，表示感谢，也请同事们以后多多配合。

又过了几天，萧文飞的电话响了，胡瑶打来的，她约萧文飞会个面。萧文飞不知她闹什么玄虚，仍然答应了她。

会面的地点是一个咖啡厅，萧文飞到了咖啡厅，胡瑶已经来了。萧文飞坐下后，内疚地说：“小瑶，师傅的事……”

胡瑶看着萧文飞，叹口气说：“我爸说了，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你能不畏流言地区探望他，表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萧文飞看她原谅了自己，非常高兴，“小瑶，师傅现在被关了，师母身体不好，你挣的钱够用吗？”

胡瑶擦擦眼睛，“昨天我妈进医院了，我爸也没留下什么钱，我也没攒什么钱，你能借给我一点吗？”

萧文飞拿出钱包，掏出一千块钱，给胡瑶，“小瑶，这点钱，你拿着用，如果不够了，再来找我。”

胡瑶眼泪掉了下来，接过钱，“文飞哥，谢谢你，等我挣了钱，立即还你。”

萧文飞笑了笑，“你刚毕业，工资低，师母身体又不好，你不要还了，以后需要钱，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