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价格体系

过了三天，萧文生带着魏天英张志坤前往尧州市监狱探望李红旗。庭审的第二天，李红旗从河东省第二看守所转至尧州市监狱。

魏天英已经打点好，监狱长破例同意他们进监狱探望李红旗。李红旗住的牢房有30多个犯人，他的床铺在唯一的窗口下，床前有一张办公桌，上面摆了不少书和报纸。

牢房有几个犯人是尧州黑道大哥李耀武的小弟，他们看见萧文生和魏天英张志坤来了，急忙恭恭敬敬地和他们打招呼。魏天英和张志坤拿出他们带的礼品分给犯人们，萧文生在李红旗的床边坐下，笑着说：“你好惬意呀，我也想进来住几天了。”

李红旗开玩笑说：“你在家没休息好吗？美女相伴，我这儿都是大老爷们，脱了鞋子，蚊子不敢进来，比蚊香都有效。”

萧文生笑着说：“我请张监狱长给你找几个女人进来，也帮监狱培养下一代接班人。”

李红旗乐了，“你这份苦心，张监狱长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萧文生不再开玩笑，问：“你的计划呢？”

李红旗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簿，“去年开始研究，今年想付出行动，却进来了，只好委托你了。”

萧文生接过笔记簿，翻开，是RB八幡钢铁和富士钢铁并购案，记录的非常详细，也有他的个人见解和延伸。

李红旗解释说：“中国现在的钢铁市场和60年代的RB钢铁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RB在1956年至1960年，钢铁生产能力迅速提高，粗钢产量从1961年的2800多万吨增长至1964年的4000万吨，也带来了市场的严重供需不平衡，销售竞争日趋激烈，钢铁企业不得不扩大规模、加大产量来降低成本和维持市场占有率。美国资本为了在国内维持价格，确保利润，对RB钢铁出口做出限制，这对竞争激烈的RB钢铁企业来说是雪上加霜，内外夹击下，八幡钢铁和富士钢铁粗钢市场份额也从50%以上下降至40%一下。两家钢铁在这种环境下进行了合并，合并之后，不仅是RB最大的钢铁托拉斯，也超过了长期居于世界钢铁首位的美国钢铁公司，从1970年至1997年一直作为世界粗钢产量第一的宝座，也使RB钢铁在1970年至1980年领先世界钢铁10年。”

萧文生没说话，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中国钢铁也有几次产量突增的历史，60年代大炼钢铁，80年代改革开放，新世纪以来又不停地新建厂和扩大规模，现在钢厂有几万家，去年产量已经高达3亿吨，但钢铁企业为了追求增长，仍然不停地扩大规模，年增长率高达20%以上。十年后，估计8亿到10亿吨，这种增长速度下，供大于求是必然趋势。”

萧文生符合地说：“中国钢铁质量差、能耗高，缺少竞争力，一旦市场恶化，他们第一选择是打击同行来维持生存。咱们尽管有技术和原料优势，但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有什么好的策略？”

李红旗笑着回答说：“八幡钢铁和富士钢铁联合后，有着绝对的市场统治地位，不仅能制定市场价格，也建立了供求秩序和设备投资秩序。”

萧文生沉吟片刻，又问：“你的计划呢？”

李红旗回答说：“仅靠我们的技术和质量，不足以建立供求秩序和设备投资秩序，我想收购一两家钢铁厂扩大规模、壮大实力。”停了停，叹口气，“我已经接洽一家钢厂，却进来了。”

萧文生想了想，笑着说：“北方钢铁年产量800多万吨，即便收购一家钢铁厂，年产量1500多万吨，也不足以左右行业秩序。”

李红旗也笑了，“中国炼铁炉和炼钢炉多数是80年代的老式电炉炼钢，能耗大、质量差，美国、RB和欧洲已经是电弧炉炼钢，效率高、能耗低、排放低，质量稳定，克莱夫钢铁已经有了几条成熟流水线。收购新钢铁厂后，我想在新钢铁厂引进一批电弧炉，如果段时间内提高产能和质量，必然刺激同行购买电弧炉，从而带动整个行业技术革新，我们以后不仅生产和销售钢铁，也生产和销售炼钢设备。”

萧文生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中国钢铁产能增长，铁矿石也需要从全球采购，全球60%的铁矿石出口至中国，像澳大利亚，60%以上的铁矿石出口中国，巴西也有50%以上铁矿石出口中国。尽管我们是铁矿石消费大国，却没有主动权，人家想涨价涨价，想减少供货减少供货，我们只能抗议抗议抗议谴责谴责谴责。我们靠着北方矿业、克莱夫钢铁和北方货运的支持，能拿比国内同行低20%左右的铁矿石，但从长久看，我们需要领导同行向澳大利亚和巴西铁矿石巨头宣战，要回主动权。”

萧文生依然没有说话，示意他说下去。

“中国在推行住宅改革，下一步是房地产行业的蓬勃发展。北方钢铁的产能已经供不应求，我们必须扩大规模和提高产能，在地产行业高峰期的时候，再次扩大规模和市场占有率。”

萧文生赞叹地说：“红旗，仅凭你这战略思维，一个北方钢铁也值了。”

李红旗也笑了，“这也需要一个平台，咱们读高二的数学老师，天天大谈治国之道，又自吹是管仲、诸葛亮，但他仅仅是个数学老师，教了一辈子，一个高级职称都没评上。”

萧文生想了想，问：“你怎么不早点收购呢？”

李红旗笑着叹口气，“一来时机未到，二来我遵守你的指示，不做露头鸟，上海钢铁在和汉州钢铁联合，华北钢铁也和赵州钢铁联合，我们即便收购一两家钢铁厂，最多是国内第二第三。”

萧文生拍拍他的肩膀，“委屈你了。”停了停，“你想收购哪家钢铁厂，我来出面谈判。”

李红旗又笑了，“这是江东省一家民营钢铁厂，叫鼎新钢铁集团有限公司，现在的老板叫高广新，73年出生，和你的出生有些相似，或许你能说服他。”

萧文生愣了愣，“哦？”

李红旗急忙解释说：“他老爸叫高海鼎，原来是谊州一家县级钢铁厂厂长，80年代初，钢铁厂改制，他收购下来，到了90年代初，他的钢铁厂规模翻了两百多倍，也成了鼎新钢铁集团有限公司，不仅炼铁、炼钢，也有轧钢和发电业务。95年，他和朋友有财务纠纷，他朋友竟然请杀手害了他。高广新在美国读书，仓促之下，中断学习回国接班。他在美国读的是金融管理，没有太大兴趣经营钢铁公司，以鼎新钢铁做平台，接连收购几家银行、科技、矿产、能源企业的股票，97年和98年，亚洲金融危机下，他的股票依然翻了十多倍，他也成了江东省最年轻的首富。但这两年，他投资失败，钢铁厂也出了问题，他负债累累，没破产，但也差不多了，已经被限制出境了。”

萧文生叹口气，“如果我没回中国，或许和他一样，继承南洋集团后，不做实体经济，专做利润高的金融股票证券。”停了停，“或许有人说他是败家子，实际上他没找到自己的位置，像宋徽宗赵佶，创立“瘦金体”，擅长花鸟画，是个伟大的艺术家。明熹宗朱由校，喜欢做木匠，他仿造乾清宫做了一个小宫殿，高不过三四尺，却曲折微妙，小巧玲珑，巧夺天工，是个优秀的建筑工程师。”

李红旗呆了片刻，突然说：“换位思考，我有信心你能说服他。”停了停，“去年，我和他谈合作，没两句话，把我赶了出来。”

萧文生笑了笑，“好，这儿事情结束后，我回北京安排一下工作，立即南下。”

李红旗停了片刻，问：“盛宣义呢？”

萧文生闪过一丝杀机，“我派人查了他的底细，他在戎州的钢铁厂严重亏损，所以想收购北方钢铁挽回损失。”停了停，“收购北方钢铁失败，他又得罪了我们，我想他会找我和谈，把他的钢铁厂卖给我们。”

李红旗想了想，问：“你呢？”

萧文生笑着说：“送上门的肉怎么能不要呢。”

李红旗又停了片刻，“得饶人处且饶人，多出一些钱，给他点面子，毕竟我们在李鸿飞的管辖下，不能太驳他的面子。”

萧文生赞扬地说：“以大局为重，不计较个人荣辱，大将之风也。”停了停，“你说多少钱呢？”

李红旗笑着说：“他的钢厂总资产90多亿，8到10亿吧。”

萧文生停了片刻，“去年我从你手上借了50多亿，又要收购鼎新钢铁厂，现在有钱吗？”

李红旗自信满满地说：“去年北方钢铁利润56亿，克莱夫钢铁在中国市场利润40多亿，今年利润至少120亿，区区10个亿，我能拿出来。”

萧文生满意地点点头，“好，我先给他个下马威，最后给他涨点钱，这叫打一棍子赏一个蜜枣。”停了停，“连树已经在和美国一家老牌钢铁企业接洽，收购鼎新钢铁和盛宣义的钢铁后，我也宣布克莱夫钢铁和北方钢铁的关系，咱们不仅要维持中国的价格体系，也要维持全球的价格体系。你出来的时候，不仅是中国的钢铁大鳄，也是全球的钢铁大鳄。”

李红旗兴奋地笑着说：“也好，墙倒众人推，我出事后，内部人心惶惶，对手蠢蠢欲动，市场危机重重，我们急需一些行动来振奋人心。”

萧文生无奈地耸耸肩，刚要说话，手机响了，盛宣义打来的，他想请萧文生吃饭。他挂了手机，“说曹操，曹操到，改天我再来看你。”

李红旗点点头，“去吧，你能征服金祈礼，我相信也能征服李鸿飞和盛宣义。”停了停，“贾院士病了，肝癌中晚期，我想送他去西京治病，但他说治不好，浪费时间，不如把剩余生命放在工作上。”

萧文生停了片刻，“我来做他的思想工作，送他去美国治病。咱们在美国的生物中心，已经有了治疗癌症的能力。”他不再多停留，离了尧州监狱。

今天吃饭的地方不是上次的农庄，是尧州最好的五星级酒店——龙城大酒店，除了盛宣义，也有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盛宣义给他们做了介绍，这个中年人是他的发小李鸿飞。

萧文生与李鸿飞寒暄后，笑着问：“盛总，你找我不是还想收购北方钢铁吧？”

李鸿飞笑着替盛宣义解围说：“哪里，宣义想送个钢铁厂给萧先生。”

萧文生故作吃惊地问：“有这样的好事？”

盛宣义尴尬地笑着说：“我有个朋友在戎州有个钢铁厂，总资产80多个亿，不知道萧先生是否有兴趣？”

萧文生笑了笑，“红旗是北方钢铁总经理，我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李鸿飞笑着插言说：“中国钢铁发展日新月异，李总也想扩大规模，现在有个机会送上门，他怎能拒绝呢？”

萧文生又笑了笑，问：“不知这个钢铁厂出多少钱？”

盛宣义给他倒杯水，“30亿吧。”

萧文生轻轻地喝了口水，“这家钢厂有30多台炼钢炉，人吃马嚼，一天要1000多万，如果要停炉，一台炉子再点火，至少2000多万。不要说30亿，我想有人愿意接收，他已经感恩戴德了。”他说完，伸了三个手指头，“3亿，不能再多了。”

盛宣义闪过一丝怒火，他看看李鸿飞，“我花了1200万收购，此后也投了20多个亿，现在总值100多亿，你3亿收购，也太心黑了吧。”

萧文生淡淡地说：“我兄弟在牢里蹲五年，这五年值多少钱呢？”停了停“你花了1200万收购，这些年也从钢铁厂拿了多少钱，3亿元，你没吃亏。”

盛宣义冷笑着说：“中国钢铁年产量增长率20%，我随手出让至少三五十个亿，你这是侮辱人.”

萧文生丝毫不让地说：“中国钢铁市场已经供大于求，价格也有了下跌苗头，过两年，不值3亿，最多1亿了。”

李鸿飞笑着打圆场说：“萧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宣义错了，他的钢厂至少值100亿，20亿，你不吃亏。”停了停，“给我个面子，”

萧文生冷冷地说：“面子靠自己挣，不是人家给。这是伤害我兄弟的代价，以后谁敢伤害我的兄弟，他必须付出代价。”

李鸿飞有些不高兴地说：“萧先生，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向你保证，你和宣义和谈了，以后在尧州，没谁敢打北方钢铁的主意。”

萧文生看火候差不多了，笑着说：“李先生说话了，我给你些面子，不过我是个生意人，不做赔钱的买卖，7亿，不能再多了。”

盛宣义刚要说话，李鸿飞拦住他，“好，萧先生爽快，这个朋友，我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