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八月十五

环顾洗澡的隔间之后，红月敲了敲隔间的挡板

“书赟，能带我去打热水吗？”

“好的。”

红月和妘书赟提着水桶去打热水，妘书赟把自己打的热水也给了红月。

“我夏天都是用冷水沐浴的。如果你想要有更大的浴盆泡澡，要提前和浴场的管事说好，他们会提前给你准备好，你要按时过来就好。”

“多谢你了。”

红月看着两桶热水，心道，我也不能真的洗澡呀。

但是这浴场也不能白来呀。

红月把上衣脱了，目前看来这全身易容还是很牢靠的。沾了水汽也没有问题。假人皮看起来十分逼真。

红月放下头发并打湿了，在身上沾了一些水，看起来像是洗过澡了。

热水不想浪费了，红月便将冷热水调好，用来泡脚。

说起来妘公子就在隔壁，如果“不小心”去看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红月这般想到。

不行，这样实在是红月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会这么巧吧”，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红月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了孙长华。只见他衣衫半解，湿发披散着，身上还透着热气，看样子刚沐浴结束。

“孙公子”红月刚开口，却不想

“啊啊啊啊啊啊！”

对方发出了尖叫。

“你叫什么？”红月也有点惊讶。

“你，你，你是谢麒？！”孙长华的声音颤抖着。

“对呀，你见了鬼吗？”

“你，你”孙长华的目光不自觉地往谢麒的光着的上身看去，特别是胸口部位——皮肤白皙光洁，透着淡淡的粉色，虽然比较纤细，但也有薄薄一层肌肉，胸前是一片平坦

果然是男人呀孙长华瘫坐在了地上，总觉得有种幻灭的感觉，话本里面什么女扮男装进入书院读书果然是不可能的。

孙长华的尖叫声引来了其他人的注目。

有人小声议论道：

“是谢麒，第一次看他到浴场来呢。”

“头发放下来后更像了。”

“再可爱也是男的，别乱想了。”

孙长华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半天站不起来，红月见他这样只好对着旁边的隔间说：“书赟，孙公子好像犯晕了，我们一起把他送出去吧。”

妘书赟头发还滴着水，衣服的领口还敞着就从隔间中走了出来。

红月看了咽了口水，心想这下不亏了。

红月披上上衣，和妘书赟一起把孙长华扶到了浴场的外厅。找了一个地方让他躺了下来。然后两人才整理好自己的衣衫。

接着红月取了一杯水给孙长华喝下，然后给他把脉，果然是没什么问题了。

被孙长华这么一闹，红月也索性不用继续装着洗澡了。

离开浴场后，红月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身上的易容材料给弄了下来。

这次的浴场小骚动也很快传遍了书院。传闻说是孙长华看到了谢麒洗澡，太过冲动就昏倒了。

孙长华三番五次的解释，结果是越描越黑。

“事情真的不是传说的那样的。”孙长华对谢麒说。

“其实我完全不介意的，孙公子。”红月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不叫我孙长华了？！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什么龌龊的心思！”

“经过这件事情，我决定以后还是不去浴场洗澡了。”

“你下次和我一起去，我保证不会再晕了！”

“”谁要和你一起去呀，红月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一旁的申子期看着姜伯牙不解道：“你为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不会看走眼的。”

“你说孙长华呀，他应该不会的。”

姜伯牙心想申子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不要说破为好。

“长华兄不如也尝试冷水沐浴吧，这样不容易头晕。”妘书赟道。

“我”孙长华有苦难言。

八月到了，每年这个时候红月总是思绪万千，而今年红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眼看着八月十五快到了，这次书院在月中的休沐日安排了特别的活动，主要是为了不能回家而留在书院的学子们。

“八月十五，八月十五”红月突然想起来了，欧阳启明给她的机关盒还没有打开呢。

但是这最后一层确实是难倒她了，线索也太少了。

真是头疼呀

这天课后，孙长华又理所当然地靠过来。

“谢麒，中秋节你可是回家呀？”

“母亲和继父都不在京城，我回去也没有意义。”

“那你妹妹呢？”

“麟儿在江南。”

“那你是打算留在书院参加那个赏月宴了。”

“很有趣的样子呢。再说书赟、伯牙兄、子期兄也会参加呢。”

“什么，你们竟然不带着我一起。”

“你不是要回家过团圆节嘛。”

“这你们是不是把我排除在外了。”

就在红月快要觉得孙长华很烦的时候，

“谢麒”欧阳启明突然冒了出来，“你还没有打开那个盒子吗？”

“欧阳兄抱歉呀！那个真的很难，你能不能再给一个提示呀。”

“八月十六其实很简单的，你光顾着和他们玩耍吧？”欧阳启明的目光扫过几个人。

被扫到的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哪有光顾著玩耍？”红月其实有点心虚了，“你给的提示八月十五、八月十六什么的，很难猜呀。”

“其实很简单的。你不要想太多了。”欧阳启明喃喃道。

红月觉得这个欧阳启明真是有些琢磨不透。不过她也确实没什么时间去琢磨他。虽然欧阳启明有点奇怪，老是独来独往，但是红月并不觉得讨厌他，他的感觉有点像敏儿。

想到敏儿，红月想起自己也好久没给姐妹们写信了，虽然很难收到回信。但是红月还是决定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写信跟她们好好说一说。

八月十五的赏月宴就摆在了书院的膳堂。除了家在京城的学子们回去了一些，大部分的学子还是留在了书院。

这次赏月宴的膳食十分的丰盛，每桌都有四道凉菜，六道热菜和两道点心。而且院长还特别允许大家喝桂花酒酿。

桌上的餐食虽不能比肩京城中富贵人家的饮食，但是也算是精美了。对于一些寒门出身的学子来说算是难得的珍馐了。

院长让大家不要太过拘谨，好好享受宴席。学子们也便不那么拘束了。

红月看着眼前的桂花酒酿有些犹豫了，她闻了闻一股桂花的香味还有淡淡的酒香。按照红教的规定，未满十八岁是不许饮酒的。

几番斟酌后，红月还是放下了酒酿。

一旁的妘书赟见了，靠近小声问道：“你不喜欢桂花酒酿吗？”

“喜欢是喜欢，但是我不到十八岁不能饮酒。”

“那就不要喝了，多吃些菜吧。”妘书赟想起在浴场看到的谢麒的瘦削身材，觉得他应该再多吃一些，之前送给他吃的红烧肉和鱼汤还是太少了。

“嗯。”

晚宴结束后，院长和先生们带着学生们一起去后山上的望月亭赏月。一众人打着灯笼照亮了上山的路，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这是八月十五活动的下半场——赏月会。

望月亭及周边早就被打扫整理了一番。这是一片平地，摆上了桌椅和一些蒲团。还准备好了月饼和一些果品。

在皎洁的月光下，就算没有灯也足够明亮了。

姜伯牙为大家弹琴助兴。他坐在月下弹琴的样子宛如仙人下凡，他弹出的曲调就说是月宫的仙曲也没有人会怀疑。红月看着他不禁觉得这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真是她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在这个皓月当空又有美妙琴声相伴的夜晚，书院的学子们也是诗性大发。各种赏月拜月的诗词歌赋张口既来。有很多人即兴作诗作词。还有人几乎就快手舞足蹈了，不知道是不是桂花酒酿喝多了。

这种恣意潇洒、挥毫泼墨的感觉红月十分喜欢。

而且妘书赟就坐在她身边，虽然还不能表明心意，但是看着月光下那越显俊俏的脸，红月已经十分满足了。

红月转头看向天上皎洁的圆月，不禁想到：“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天再来赏月会不会更好呢。”

然后红月拿起一枚月饼，刚想入口，只见月饼也是圆的圆圆的八月十五的月亮也是圆的红月拿着月饼放在嘴边，一时间发起了呆。

红月突然一个激灵，那最后一道机关的密码该不会是

“你看月亮看得这么出神是在想什么？”妘书赟看着谢麒微笑着道。

“我在想”红月收回自己的思绪，道，“想着未来有一天有人能够飞到月亮上，去广寒宫拜访嫦娥，看看月宫的桂树和兔子与我们这里的有什么不同。”

“这个梦想很美呢”

“我认为有一天会实现的。只要我们造出能飞上月亮的船。”

“飞上月亮的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寻常人会想有了能飞升的神药之后才能飞到月亮上去。”

“你觉得不可能吗？”

“说不定可以吧，如果能造出能飞的船。”妘书赟笑道，“其实我也想去月亮上看看呢。月兔应该很可爱吧。”

“是很可爱”红月暗自叹到，是你比较可爱。

要飞上月宫那大概是数百年乃至千年以后的事情了。不论红教如何努力推进技术的发展，在一些方面依然远远不够，而且阻力重重。如今之际，能飞的船在很多人眼中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不笑话这个想法的人都很少见。红月再一次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赏月会结束已经很晚了，妘书赟把谢麒送到了清风小院后才自己回去。

红月回屋后立马拿出机关盒。

关于圆，而且能达到九位之多的数字，红月能想到的只有圆周率了。

之前在红教的课上老师讲过，红教知道的圆周率比一般人要精确许多，而且红教的人知道整数之后有小数，这点对于红教设计制造一些精密的工具十分重要。

欧阳家以制造精巧的器具出名，所以他们知道精确的圆周率也不奇怪。

红月边回想着那个数字，边在机关盒上拨弄着数字。

“咔嚓”一声，最后一层打开了。

红月发现里面放的果然是乌木牌，但是被分成了两半，红月仔细查看后才发现，原来这牌子有着精巧的榫卯结构，合上的时候天衣无缝，拆开也需要技巧，真可以说是巧夺天工。

所以说只有欧阳启明发现这乌木牌可以拆分开，其他人根本没注意到。

红月发现盒子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

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我会保护你”。

“还真是有点意外呢”红月看着纸条自言自语道。

红月思索一番后，得了空便去找到欧阳启明。

“盒子我都打开了。”红月开门见山道。

“那你看到了吧。”

“是呀，具体来说你准备怎么保护我呢？”

欧阳启明露出一个看起来有点阴险的笑容，但是跟他本人很不搭。然后从衣服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荷包样子的小布袋，交给了红月。

红月一掂量还挺沉，打开一看，是黑白棋子。看起来好像比普通棋子稍微大了一些，其他也没什么不同。

“这是什么？”红月问道。

“送你的礼物，是我做的暗器。怎么样，完全看不出来是暗器吧。”

“哈？！”红月拿着棋子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要是有人想对你不利，你把这棋子往他身上一扔嘿嘿嘿”

“不会死人吧？！”红月实在想不到在书院里面能遇到什么需要使用暗器的情况。

她光靠剑术和轻功在书院中就能吓退一大半人了。

“不会，就是会昏过去。”

“”红月大体猜到他是什么来路了。

红月思索了一番，问道“你认识一个叫敏儿的女孩吗？她是我的朋友。”

“你是说第二敏吧。”欧阳启明道，“她和我的姐姐们在一起工作。”

没错，敏儿的姓是“第二”，她非常讨厌别人叫她的全名，听起来像是“第二名”。

“你应该不是专门为了我来书院的吧？”

“我呀，父母早逝，是姐姐们把我带大的。后来姐姐们越来越忙，没太多时间照顾我又怕我在京城学坏了，就让我来这京城附近的书院读书。等读完书我就二十岁了，她们就不管我了。入学之后不久我便收到她们的信，让我有空就多关照一个叫‘谢麒’的学生。我之前和你不同班，不太了解你。从去年有了接触开始，我知道你和姐姐们是一起的。”

“多谢你和你姐姐们的好意了。这个‘棋子’我会谨慎使用的。”

红月想这种危险的东西还是好好收起来吧，万一被误用不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来。看来这位欧阳公子对自己的真正底细并不太清楚。

和欧阳启明聊过之后，红月知道了他的姐姐们在红教天工部工作，刚好和敏儿在一起。至于她们具体在做什么欧阳启明也不清楚。

他本人虽然对红教有点了解但并不是红教的人。他的性格为人到也不会和无关的人说出红教的事情。而且欧阳家本身的秘密也不少，他平时离群索居，也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在研究这种“暗器”，红月不禁出了点冷汗。

八月中旬之后，很快便是书院一年一度的考核了。书院里一改夏天时那种有些懒散的气息。

藏书楼里面认真看书的人变多了。课后向先生们请教的人也变多了。

这时天甲班还在上着和考试无关的品香课。这门课也是一两个月才有一次。红月在成为雏鹰候补之后也学习过品香、调香。这种课也是为了彰显天甲班学子们的品味。

不管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还是地方上的世家，但凡是有点讲究的都会在衣服上熏香，随身也会带着香囊。

先生讲完课后便取出几种在京城比较流行的香让学生们品鉴。

红月闻了几种，认出其中一种是“孤峰之雪”，这种香十分的难调，而且材料稀有昂贵。

妘书赟身上常带着的香味就是以这种孤峰之雪为基底的。

“书赟，你身上的香是自己调的吗？我之前觉得很像是‘孤峰之雪’，但是今天闻到了老师给的孤峰之雪，发现还是有些不同。你身上的香，味道还多了几层。”

“我之前用的香是我父亲调的，我自己还没有这么高的调香术。不过”

“最近的香味有些变了，虽然基调还是孤峰之雪，但是层次有了些变化。”红月闭着眼睛，吸入了悠长地一口气。

“父亲之前调的香用完了，现在用的是伯父调制的。”

“都很好闻，感觉很适合你。”红月笑着说道。

“谢谢。”妘书赟微微点头，然后说道：“伯牙兄和子期兄用的香是同一种呢。虽然两人的性格迥异，但用这同一种香也毫不违和。”

“那是”红月心想姜公子的小心思真是昭然若揭。

“谢麒，你身上的香味也很好闻呢。”孙长华又来打扰了，“不过说起来，有的时候你身上是一种清淡的花香中带着点甜味，有的时候还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道。怎么说呢，感觉有种”

红月的脸色不可觉察地一沉，孙长华的鼻子真是太灵了，能闻出她身上的血腥味。

她每次来月事的时候都会特别小心。每天早晚清洗不说，而且会在身上多涂抹一些香膏，头发上抹上香油。就这样还能被闻出来真是不能小看这个家伙，得离他远一些了。

“对了，以前听有人说过，有时候少年、少女的身上会有种自然的体香，还会随着月相变化，我想你身上的味道说不定就是香料混合着体香”

“你、这、个、变、态！”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异常坚决且具有穿透力。红月说着，往妘书赟身边靠去，像是寻求庇护。

“孙公子，你这实在是不太合适。”妘书赟看着孙长华有些责备道，“我们这是品香课，讨论的是香道、调香。”

“我不是”

姜伯牙看着那三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申子期道：“这些香还没有你调的好呢。不过姜家的独门调香是不能外传的吧。”

“嗯，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能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