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

三个人各有心思，这顿饭吃起来也有点心不在焉。

薛锦绣努力想找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薛锦绣：“说起来，离开书院有一段日子了。留在京城的人也不算多，我们应该多走动走动，不要让同窗之谊淡了。”

孙长华小声说：“跟你还好，可是李景明他们就算了吧。”

薛锦绣有些尴尬地笑了：“哈哈，京城这一方天地，抬头不见低头见嘛，同窗之谊还是不要搞得太僵了。”

孙长华嘀咕道：“谁让他老是找谢麒麻烦。”

薛锦绣：“说起谢麒，我之前有幸在京城又一次碰到了他的继父沈万千。我斗胆向沈万千提了亲，希望他把女儿嫁给我。”

孙长华觉得不妙：“沈万千的女儿？”

薛锦绣笑道：“是继女，就是谢麒的妹妹。”

此话一出，妘书赟和孙长华都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薛锦绣看。

薛锦绣心想这下终于找到一个他们感兴趣的话题了，继续说：“我本来是出于好意，谢麒妹妹的出身在京城实在算不上好，在讲究门第的京城怕是很难找到良配。所以我就想，我们两家都是做生意的，不如就结个亲。我对沈万千那是十分仰慕，谢麒又是我的同窗，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的谢麟儿的”

妘书赟的脸色变得阴沉了，孙长华眼睛都快冒火了，雅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本来就怀疑红月是被什么人逼迫才不得不留在红袖楼的，这罪魁祸首难不成就是薛锦绣？

“结果你们猜沈万千对我说了什么？”薛锦绣还在卖关子。

“说什么了？”孙长华没好气地说。

“沈万千对我说：‘小女麟儿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她的婚事当然是她自己做主了’。我真是没想到，沈先生是个这么开明的人。”

“”雅间里气氛松动了一些。

“沈先生真是太令我钦佩了，对继子用心栽培，对继女都能给予婚姻自由，真是太难得了。”薛锦绣笑道。

妘书赟和孙长华觉得松了一口气，看来红月的事和薛锦绣没什么关系。

而沈万千的说法给人的感觉就很值得推敲了。表面上看起来是他给继子继女很大的自由，依妘书赟推测，红月不是真正的谢家兄妹，那沈万千也不是真正能控制她的人。沈万千在明，那又是什么人在暗呢？

还有很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就是红月和沈万千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会留在红袖楼，是不是有人逼迫？

“说起来，你们两位在红袖楼可有什么收获？那里美女如云吧。”

“我们只是去喝茶的。”妘书赟平静地说。

“就是呀，我们是正人君子。”孙长华附和道。

同样的话妘书赟说出来就给人千真万确之感，而孙长华就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

薛锦绣礼貌地一笑。

这一餐用完，三人各怀心事地回去了。

三天的品茶会顺利结束了。红月亲自做账，每天都忙到很晚，然后在两天之内把承诺过的佣金都结算好并且交给了每个卖出茶叶礼盒的人。

这个三月红袖楼的营业额超过了记录，连教主都知道了。

三月的最后几天，各人都在整理思绪。

红月思考的是妘书赟对她和红教的事到底知道了多少，自己如何应对才最为妥当。妘书赟和孙长华来红袖楼并且见到自己的事，红月已经报告给了教主。教主让她不用担心，照着之前的吩咐，琴棋书画都勤加练习就行了。

妘书赟依然在猜测红月的真实身份和思考让她离开红袖楼的方法。

孙长华感叹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机会。

话说李景明和李景行之前去拜访了吴家小姐。这位吴家的嫡小姐心高气傲而且野心勃勃。她对京城的世家子弟们都看不上眼，而是一心想要入宫。

“两位公子自然都是青年俊杰，但是我的志向可不是做官眷贵妇。”吴家小姐如是说。

李景明的伯父听说之后也颇为不满。

吴家小姐的意思就是要进宫做娘娘。当年太后第一次给皇上选妃的时候，她年纪太小，不在太后的选择范围之内。太后选了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入宫。如今庶出的姐姐成了皇妃，而她这个唯一的嫡女却要在其他世家中选择夫君。想到以后都要低那个姐姐一等，她就万分不情愿。

本来是父母为了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儿考虑，才打算在门当户对的世家中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婿。吴家请了许多适龄的世家公子去家中做客，让这个女儿从一旁挑选。结果这么多年轻英俊的公子，她一个也没看上，还是一门心思要入宫。吴大人为了这个女儿真是操碎了心，还得罪了其他世家的人。

四月初，红月在红袖楼排练舞蹈，她要代替一位姐妹出场。孙长华刚巧来找她，见她在跳舞便就找来纸笔画起画来，后来便忘了要说什么。

红月看了他画画的认真样子笑道：“你呀，真的是个画家呢。”

孙长华一时间觉得红月待在红袖楼也没什么不好，自己反而更容易见到她。而且她只是卖艺，又不用接客。但是又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红月这么美丽可人，万一被什么京城的恶霸看上了可怎么办。

红袖楼的姐妹们看到擅长丹青的公子多半都会有好感，纷纷求着孙长华帮她们画像。孙长华感受到众星捧月般的待遇，简直乐不思蜀了。可好景不长，他频繁进出红袖楼的事情被他父亲知道了，结果他就被禁足在家了。孙家也决定快点把孙长华的亲事定下来，让他收一收心。

孙长华的事情被薛锦绣添油加醋地讲给了李景明和李景行听。李景行不以为然，孙长华还真是挺像喜欢混在女人堆的样子的。

李景明倒是奇怪：“这红袖楼里面到底有东西那么吸引孙长华？”

薛锦绣道：“当然是美女了。”

李景明：“京城里的豪门贵女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大有人在。他怎么就对那种下九流的女人感兴趣。”

薛锦绣：“哎，这京城的美女是多，但是住在高门大院里面平时难以见到。这红袖楼的美女才能让人一饱眼福呀。而且红袖楼里有来自天南海北甚至异域番邦的美人，她们和京城女子的风情截然不同。特别是其中的江南美人，那可是”

说到江南女子，李景明一下子就想到了谢麒。当初一见到他就觉得他的长相完全契合自己对江南美女的想象。只可惜是个男的。

薛锦绣注意到李景明的神情，便说：“李公子要是对江南美女感兴趣，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介绍几位江南来的歌姬，每一个都是风情万种。”

李景行一口拒绝了：“不必了。伯父对我们要求十分严格，在我们娶妻之前不会允许我们游戏花丛的。”

李景明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他们都清楚薛锦绣是想巴结李家。不过李家树大招风，身为当朝宰相的伯父自然是对子侄们都要求十分严格，不许他们做出败坏门风的事。特别是在他们取得良好的仕途，得到最佳的婚配之前。

而目前，李景明和李景行的相亲并不是很顺利，这到不是因为他们不够优秀。

当今的天子刚刚十八岁，和李景明他们年纪相当。五年前进宫的四位妃子至今没有一位诞下皇子或者公主的。宫里已经传出太后准备第二次给皇上选妃的事了。京城中的世家贵族，只要有年龄合适的女孩的，大多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但是这选妃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依然悬而未决。

红月见孙长华几天没来了，反到有点想他了。他虽然有点聒噪，但是夸起楼里的姑娘们来很有一套。楼里的姐妹们也时常问起孙公子，她们都等着他的画呢。

不料，这天来找红月的是妘书赟。红月原以为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妘书赟不会再来找她了呢。

每次妘书赟一来，都引得楼里的姑娘们纷纷围观，红月只好还是带他去自己的房间。他们一起穿过中庭的连廊来到红袖楼后方的楼舍，其实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是姑娘带着自己的入幕之宾去闺房私会。

红月发现妘书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样子就和去书院拜访先生讨论学问一般。

两人到了房间坐下之后，妘书赟先开口了。

“我这次来是想向你道歉。我上次有些口不择言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还生我的气吗？”

红月端详着这张脸，还真是看了心情就好，一点都气不起来呢。

“没有。”

“那就好，我们商量一下以后的事吧。”妘书赟显得松了一口气。

“以后的事？”

“总之，你不能在这里久留。”妘书赟的口气十分坚定。

“为何？”

“我知道你是因为负债才不得不呆在这里的。”

红月明白这话也不能说是错的，但是真正的情况不是妘书赟以为的那种。

“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这里吃得好、住的好，还有很多好玩的。你为何极力反对我呆在这里？”

“有损名节。”

红月这才反应过来，确实呀，按照世人的眼光，住在青楼的女子就算只是卖艺也断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哦，名节，我又不靠名节活着。我从来就不是那种为了名节要死要活的人。”

“我知道你心胸开阔，不拘于世俗礼法、不在乎虚名。但是我，很担心你，希望你能在一个更适合你的地方生活。你的欠款我会帮你还清的。”

“更适合我的地方？”红月挺想知道妘书赟到底觉得什么样的地方才是适合她的地方。

“不论你是选择四方游历还是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著书立说，都比在这里要好。”

“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我十分喜欢红尘纷扰，我喜欢活得轰轰烈烈。”

“红月，我相信以你的才能，不论到哪里都可以活得十分出彩。”

妘书赟直视着红月，让她的心不自觉地跳了起来。

红月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被美色所迷惑了。

“妘公子，你说要帮我还债，你知道我欠了多少钱吗？”红月有心让他知难而退。

“五万两之内的话我立即就可以拿出，如果再多的话，我需要一点时间。”妘书赟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他要拿出的不是普通人几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而只是一笔小钱。

红月睁大了眼睛看着妘书赟，嘴唇微微颤动。

自己看他平时生活也不显得铺张浪费，生活杂事也都亲力亲为，但是竟然可以轻易地拿出这么多钱来。

“就算你借钱给我，离开了红袖楼我可没办法赚钱还给你呀。”

“你可以不还。”妘书赟说的十分轻松。

红月此刻觉得两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那你是喜欢我吗？”红月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是的。我只是想帮你。”

“”红月突然不能理解这个人了。真的有人可以没有任何所图就拿出几万两来帮助无亲无故之人？做好人做到这种地步真是不可理喻了。红月迷茫了。

红月突然起了一股恶作剧的心思。

她起身去将一面墙打开了。原来这间房被一道可以活动的墙隔成了两部分，一边是卧房，一边是书房。

看到眼前出现的卧房，妘书赟惊得站了起来。

“我不能平白无故接受你这么大的好意，除非”红月说着走向妘书赟，然后抱住了他。

红月心想这次总不会再推开她了吧，边想边抱得更紧了，还把头埋进了妘公子的怀里。妘公子身上的味道，还有他身体的触感真是让红月心醉。

妘书赟的身子僵了一会儿，然后他双手扶住红月的肩膀将她拉开。

“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轻薄的想法。对你的敬重从来没有因为知道你是女子而改变。我也希望你不要做出轻佻的行为。”妘书赟十分认真地看着红月说。

“你情我愿有什么轻佻的。”红月拉着他的手，眼含露气看着他。

“这种事情我只会和自己的妻子做。”

红月看着妘书赟，看来他们之间的鸿沟真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哎”红月拿开了妘公子的双手，“你还是走吧。我不会平白无故接受你的恩惠的。除非你和我有亲密关系。”

“你不要义气用事，再考虑考虑。呆在这里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妘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是我的选择，你不必再管。”说完红月向他行了一个送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