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解秘

雨丝连在一起，无声地打落，野地里一片寂静。阴暗的天空下，一群人聚集在谷底里，冰凉的风带着雨丝吹拂过他们的巫师袍。

食死徒们跪伏在地上，即使有几个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也在冰冷的红色视线下吓得猛地垂头不敢多看。光明阵营的巫师们似乎也被这一幕震住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知不觉中将伏地魔一出现就对准他的魔杖悄无声息地放下了几英寸。

没有人打破这份安静。

伏地魔轻微地揽住朵拉的肩膀，任由她发泄似地呜咽。直到声音越来越小，才扶着她站直身体。黑魔王弯下腰，苍白细长的手指按住她的肩膀。

“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懦弱。“冰凉的红色蛇瞳与她对视。伏地魔低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朵拉不知道他是否因为自己这个继承者在食死徒面前和他最憎恶的凤凰社面前失态而感到失望，但是此刻她却渐渐恢复了理智，仿佛汲取了什么力量。

她彻底镇定下来，只有一点泪痕在脸颊上反光。“是的，父亲。“她垂下眼。

黑魔王这才直起身，挪开视线轻飘飘地扫视了一眼四周。食死徒们伏得更低了，战战兢兢，凤凰社的人好歹还有直视他的勇气，只是魔杖再次被攥紧。小天狼星甚至上前了一步，强行将哈利他们拉到身后，警惕中还带着几分挑衅。

大概知道凤凰社来了哪几个蠢货，以及在场的食死徒的身份后。伏地魔掠过卢修斯，若有所思地在他身后的男孩身上停留了片刻，视线又再次回到了朵拉身上。

突然，

“你不会以为简单的障眼法就能欺骗到我吧？邓布利多。“

伏地魔高亢，冷酷地说道。他突然转身，以朵拉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出手。

凤凰的火焰下，黑色的游蛇转瞬即逝。温暖的火焰神奇地在细细的雨滴下摇曳，又自然地收束回杖尖。

阿不思·邓布利多从容地走了过来，仿佛在庭院中漫步。

“现在可这不是一个发起战斗的好时机，汤姆。“

伏地魔脸上肌肉抽动了一瞬，仿佛生生克制住了对“汤姆“这个称呼发怒的冲动。

“我假设你的意思是不会妨碍我。“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威胁意味明显。

“那要看你会怎么做。“邓布利多轻松地道，白胡子下甚至隐藏一丝欣慰地笑意。“不得不说，就目前看到的一切而言……“

“我感到很高兴，汤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伏地魔在爆发的边缘。

“是吗？“他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极深的唾弃。“下一次见面，邓布利多。“伏地魔恶狠狠地盯着老人平静的双眼。蛇眼愉悦地眯缝起来，“我衷心祝愿你还有这么好的心情。“

他退后了一步，卢修斯接到了他的指令站起身，转身向食死徒们打了个手势，空地上匍匐着的黑影接二连三地消失——他拽着德拉科的胳膊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伏地魔伸手搭上了朵拉的肩膀。在他们即将消失之前，一股巨大的拉力迫使她停留在原地。

“我很抱歉，汤姆。“邓布利多平静地道。

“但是朵拉必须留下。“

*

朵拉不愿意回想起伏地魔看着她主动走向邓布利多时阴沉的脸色。但是她知道发生了那么多，邓布利多是不可能让她轻易离开的。

而且她也需要留下。每一次在发生变故以后，邓布利多似乎都会和她长谈一次，而每一次，她都比之前更接近真相。

有时候朵拉甚至会忍不住想，这是不是邓布利多有意为之呢？

这个想法让她很不好受。

“这次我又需要告诉您什么呢？“她低声说，大脑放空地将视线放在了校长满满当当又不显凌乱的桌前，眼睛盯着眼前的沙漏。感到疲惫不堪。

“时间转换器。这是前几日向亲爱的福吉先生讨来的。“邓布利多答非所问。“……为了以防万一。当然我希望一辈子都不会用到它。“

朵拉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是目前她只觉得无力与面前这位睿智又令人捉摸不透的老人周旋应付。

于是她放任自己的思维跟着他的节奏。“神秘事务司，好像有一个房间，里面储藏着很多时间转换器。“朵拉慢慢地说道。

“我想你是看到了掌管时间的部门。“邓布利多皱起眉头。“我猜你会看到很多东西都落了灰，毕竟那里的职员最为忙碌，没工夫在意美观这种东西，在他们加班的时候我可能正在为圣诞节没有一双羊毛袜作礼物而苦恼。“

老人翻了翻眼睛，作了一个鬼脸。

朵拉克制不住，勉强牵了牵嘴角。“您想告诉我什么呢？“

“时间。“邓布利多简单地道，直白地让朵拉猝不及防。“除了爱以外最为奇妙的东西。它的复杂奥秘至今未被完全解开。“老人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交叠与下颚之下。“接下来，我要你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朵拉。“

等到朵拉迟钝地反应过来，挺直了脊背，黯淡无光的双眸出现严肃的神色。邓布利多才开始。

“按照我的推测，我想你一定亲眼看见了自己的预言球。”邓布利多慢慢地说道。

朵拉欲言又止，她看着老人抬起的苍老的手。下意识地咬紧下唇。

“不，请别打断我。朵拉，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十分重要。”邓布利多温和又不容置喙地说。

“如你所见，神秘事务司被袭击两次，一次在圣诞节假期。顺便提一句，小天狼星写信告诉了我你优秀的表现，我不得不说，你比汤姆当年天赋更高，更加卓越。”

邓布利多半月形镜片后的双眼仿佛在微笑。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朵拉摇摇头，但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邓布利多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困窘，神色自若地继续道。“上一次的袭击，汤姆带走了两个预言球。朵拉·维森的预言球，和……”他顿了顿“格林德沃的。”

她猛地抬头，紧盯着平静的蓝色双眼。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一个陌生面孔浮现在眼前，巫师紧紧抓住她的袖子。【他抢走了预言球……霍格沃茨的学生……朵拉·维森……】

“你已经发现了。”邓布利多慢慢点头。

“朵拉·维森。而不是朵拉·冈特。另一个汤姆只知道预言球记录下关于特定的某个人的预言，却忽略了这是否是你的真实身份。“

“朵拉·维森的预言球一片空白。而朵拉·冈特才是真正的，记录下那个古老预言的水晶球——一个简单有效的掉包法……”

“发现真相的那一刻，他决定再次发动袭击。”朵拉下意识地接口。

无数个问题在她的脑海中盘旋，望进邓布利多深不可测的蓝眼睛，都在问出口之前消失得一干二净。

“……水晶球已经被毁了。”最终朵拉移开视线，喉咙干涩。“我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将它摔……“

“我亲爱的朵拉，活得久一点虽然不是一件幸运事，有时候却能派大用场。”邓布利多截断她的话头，突然站起身来，挥了挥魔杖。

凌空出现的冥想盆吓了她一跳，朵拉慌忙站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邓布利多抽出魔杖，从太阳穴处开始，细细的银色的丝线随着杖尖拉长，不过十几个英寸就断了，被他缓缓放进了盆中。

旋转的记忆浮现出模糊的人脸，以及耳语搬的对话。幽蓝色的银光照亮了女孩惊异的神色。

“啊，我差点忘记了。”邓布利多关切地说道。“想必你是第一次接触冥想盆……”

“我在书里看到过。”朵拉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她不再迟疑，走到闪闪发光的记忆前，深吸了一口气。

冰凉的液体浸没过她的口鼻，窒息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

＊

眼前的邓布利多很年轻，相比于现在，他的蓝眼睛更加锐利，炯炯有神，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他穿着麻瓜的风衣，领子高高竖起来，风风火火地踏入了狭小，阴暗的酒吧内。

在昏暗的光线下，形形色色的巫师，妖怪，巫婆在破釜酒吧窃窃私语，与杯子碰撞的叮咚声，偶尔几声响亮而粗鲁的咒骂混合在一起。

年轻版本的邓布利多环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白发的小个子女巫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灰扑扑的袍子，看上去毫不起眼。

年轻的邓布利多径直向她走了过去，拉开椅子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音惊醒了一直垂着头的老女巫，她睡眼朦胧地抬起头……

旁边桌子上坐着的年轻女孩轻轻惊叫了一声，随即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然而年轻的邓布利多和老女巫视线都没有转一下，都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对方。

“我想你已经看出来了。”邓布利多坐在她对面，平静地解释。“这位是西比尔·特里劳妮教授的曾祖母——伊瓦娜·特里劳妮。她是特里劳妮家族走向没落以后，唯一继承了神话中天赋的大占卜家。“

朵拉瞪着老女巫干巴巴的尖细的脸，和她那奇怪的眼镜，活像一只甲壳虫脑袋……她仿佛看见老了五十岁的特里劳妮教授。

“我尊敬的特里劳妮教授。”另朵拉惊讶的是，年轻版邓布利多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耐烦。

“我希望你确实有重要的事情与我商谈。”他前倾身体，紧紧盯着伊瓦娜·特里劳妮迷瞪的双眼。“现在的局势很危急，您在这个时候贸然出现绝对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格林德沃正在寻找……”

“麒麟。”老女巫开口了。她的嗓音嘶哑难听，仿佛拉错调子的小提琴。“他在寻找麒麟。”

年轻版邓布利多愣了一下，茫然转瞬即逝。“我原本判断他会借助占卜家。”

“他确实是这么决定的，但你先一步警告了所有预言世家。”伊瓦娜虽然带着与特里劳妮如出一辙的眼镜，她的眼睛却绝不朦胧。浑浊之下的精芒直接穿透了躯壳，直击灵魂。

邓布利多若有所思，他抽出了魔杖。

“停下，邓布利多。”伊瓦娜突然厉声说道。这让她的声音更加难听，朵拉甚至觉得自己的耳膜隐隐作痛。

“我今天叫你来可不是因为那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毛头小子。”老女巫语速飞快，充满责备。“先把纽特放到一边去吧！这次会面结束后再通知他也不迟。“

年轻邓布利多停顿了片刻，将魔杖放了回去，空出手向下作安抚的动作。“好吧，现在都听您的。”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小杯杜松子酒，作出倾听的姿态。

伊瓦娜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黑暗，混乱的时代就要来临了。“她缓缓地说到。“我能听到它的脚步声，每过一天，它都更加逼近。”

“现在就是黑暗的年代，伊瓦娜。”年轻版邓布利多温声道。

老女巫盯着他明亮的蓝眼睛，用力地摇头。“你错了，邓布利多。这只是一个开始。”

“别忘了，邓布利多。身为伟大的卡珊德拉·特里劳妮的最杰出的后裔。我比同时代的任何人看得都远。“

“你们看到的只有这个时代的格林德沃。妄图掀起麻瓜与巫师的战争，借血腥动荡来巩固自己统治地位，用无数人的性命来换取至高无上的荣耀。”

年轻的邓布利多沉默下来，他盯着眼前的杜松子酒，眼里带着无人能看透的复杂神色。

“但你以为他是唯一的威胁，邓布利多？“伊瓦娜颤颤巍巍地伸出了细瘦苍老的手指，谴责地指着他。“你以为打败了他就能迎来和平？不，邓布利多，光明与黑暗的斗争源来已久，你我都无法改变这个周期。总会有人投向黑暗，继承他的衣钵，甚至比他更加恐怖，更加强大。”

一双垂下来的蓝眸陡然锐利，邓布利多坐直了身体。

“你还看到了谁？伊瓦娜？”他沉声问道。

老女巫却阖上了双眼，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沉浸在自身虚无缥缈的世界里。然后……

朵拉听见了。水晶球传出来的呓语。

【……和平不能永久，三个魔王同时聚首。“

……史无前例的动荡来临，平衡被打破，混乱占据主导。人们不断惨死，到处都是哀歌……

在这决定性的时刻，会出现一个新的救世主——

光明与黑暗在魔王之女身上共存，平衡重新找回，人们迎来转机。

切记灵魂是引渡，牺牲为关键。

最后的魔王归于湮灭，之后便无人出现。】

伊瓦娜终于睁开眼睛，对上邓布利多惊愕的眼神。

“现在你明白了。”老女巫嘶哑着嗓子欣慰地道。仿佛被抽空了最后力气，萎缩得更加厉害。却依旧艰难地继续说着。

“这不仅仅只……是一场浩劫。这是一个契机，是结束周期唯一的机会。”

周围的画面突然开始分崩离析。

＊

重新踩上坚硬的地面，朵拉反应极快地扶住了校长的桌子。她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不是因为冥想盆，而是因为那个预言。

邓布利多挥了挥魔杖，朵拉便向后坐倒在软椅上，面前呈现出了一个玻璃杯，里面装满了黄油啤酒。

“这是什么意思？”喝了几口，感觉到腹部升腾起暖融融的触感，朵拉平复了一下情绪。

“在刚听到预言的时候，”邓布利多感慨。“我和你一样感到迷惑。“

“但是揭开你的身世之谜后。我认为已经显而易见了。”邓布利多指出。“新的救世主就是指你。”

朵拉无力地摇着头，救世主这顶帽子比黑魔王之女更让她感到不堪重负。“不，不……”她摇头。

邓布利多耐心地等待她发泄。等到女孩终于沉默下来，低头面对现实。

“我很骄傲。”

朵拉抬起头看着他。

“我很骄傲，你已经开始承担救世主的责任了。”邓布利多锁住她的视线。“你在神秘事务司两次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面对汤姆和格林德沃，有勇气拿起魔杖与他们决斗。”

“而反对自己亲人的勇气需要反对敌人的勇气的两倍。“邓布利多意有所指。“别再妄自菲薄了，朵拉“，他眨了眨眼睛。

“你比自己想象得更好。“

朵拉想微笑，却又被更大的悲伤覆盖在心头。她眨动干涩的眼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我救不了最好的朋友。”

邓布利多慢慢地摇头。“没有人能救下所有人。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不过，既然我们聊到了这里。”邓布利多轻松地道。“我建议你去医务室看看。”

朵拉迟钝地没有反应过来，她呆愣地看着校长白胡子底下露出的大大的笑容。

“我在半路上刚好碰到了格林德沃。”邓布利多轻叹。“对他而言很遗憾，而我绝不允许自己的学生在眼皮子底下被运走。”

女孩猛地站了起来，椅子翻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布朗小姐在医务室里接受治疗。至于乔瑞斯小，凤凰社的人正在全力追踪。相信不出今晚就会有结果。”

满身血污都无法遮掩女孩刹时间爆发出来的神采。那是不可置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看来汤姆确实是一个撒谎的好手。“邓布利多和蔼地玩笑。

“快去吧，孩子。她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