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03

牧野邦彦像是不知道自己被讨厌了一样，继续用日语说着话，还让金赫给权志龙翻译。

忽然当上了同声音译的金赫被权志龙越来越臭的脸色煞到，用一句“我累了”中断了三个人的对话。闭上眼，他以暂时进入休眠表示了自己被两个人夹在中间的抗议。

“哥哥听不懂嘛。”权志龙撒娇道，晃了晃金赫的胳膊，笑眼弯弯的，一张脸变得比职业艺人还快，牧野邦彦亲眼目睹，心想这个小孩是真的看自己不太顺眼。

不过，小孩子嘛。他很大度的。看在金赫君的份上。

有点戒心也是应该的。万一他不怀好意呢。

把人送到宿舍楼下，牧野邦彦一张笑脸，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下。

权志龙虽然对人有点恶感，但不至于第一次见面连基本礼貌都做不到，一句“谢谢您送我们回来”说出口，既有“你和我们都不住一起不是一路人”的意思，又有“我们只不过是朋友的朋友这层关系”的意思，疏远得明明白白。

可牧野邦彦这么一个好像天生长了张客套假面的人，比他想象的还厚脸皮，金赫走在权志龙前面，崔胜贤走在权志龙后面，隔了两个人，他却绕开他们从后面跟上来，对金赫说交个朋友，要金赫在手机的通讯录里加上他的号码。

直接到让人觉得功利。权志龙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要接近自家忙内的目的。转头就给具茂希打了小报告。但没阻止金赫和他交换了手机号。

不就是通讯录里加个人嘛，大不了拉黑。权志龙觉得自己还是很大度的。他可不会当妨碍金赫正常人际交往的恶人。

五个人叫了外卖吃，炸鸡配矿泉水，围着一张饭桌吃得香喷喷，也是除了崔胜贤，他吃的冷面，外卖到了的时候，看也不看拿回来两袋炸鸡外卖盒的东永裴和姜大成，一个人上了楼去吃他的面。

背影很可怜。

但被社长说了要减肥，所以不能再耍滑头。偷吃也是，被偷偷给了吃的也是，肥肉和功底一样，是掩饰不了的。

四个弟弟帮不上忙，只能派崔大哥最喜欢的金赫送一盒具茂希给贴了“金少爷特供”贴纸的脱脂牛奶上去。

还是热的呢。用微波炉高温加热了三分钟呢。

被抱住的金赫一边咬着吸管喝奶，一边想到。脸上印了好几口冷面味的亲亲。

具茂希第二天下午发了短信来说牧野邦彦的事。说，人是他在一个俱乐部里认识的，由一个叫松井莉香的女模特介绍过来，二十五岁，武藏野音乐大学的毕业生，来头不大不小，和日本台东区的松叶会有一点点关系。

他当时被灌了酒，醉的头重脚轻，不过，生活助理那边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本来是让生活助理去接他们，但牧野邦彦刚好在他隔壁包厢吃饭，看他出来抽烟，和他聊了会，说自己是金赫的粉丝，可不可以让他和真人见个面。

具茂希看他对金赫参加过的活动和通告是如数家珍，又聊了会音乐，发现这人也不是个花花架子，这才半醉着，答应让他去接金赫几人回宿舍，把自己生活助理的号码告诉了他，让他去和生活助理说不用过去接人，过来接他。

他中午一觉睡醒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个什么事，寒毛直竖，看到权志龙发过来的短信，说人已经把他们送回宿舍了，就是怪的很，这才鸡皮疙瘩都下了去，可以安心地喝完一碗醒酒汤。

被算计了？说是也不是。不过看人对金赫似乎也还有分寸，只交换了电话号码，不然，就按权志龙说的要电话的作风，但凡他有心下手，早昨天晚上就动手了。具茂希大意这一回，心里结下个梁子，不想还不等他找上钻了他空子的人，这人就来找上了他。

牧野邦彦拎着一塑料袋的解酒药和饭团，顶着一张笑脸出现他的单层公寓门口，说他向具茂希的生活助理问了他的地址。

哈？

具茂希的冷汗冒了出来。他维持着打开门的动作，心理活动在不太想让人进来和别自己吓自己之间徘徊了片刻，被牧野邦彦说了一句“打扰了”从门前挤了开。

挤了开。

具茂希第一次有了自己不是什么二代的错觉，被噎得无话可说。不是，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厚脸皮的家伙啊，完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钻空子的机会，这种人是真实存在的啊？

“呀……”他被气得都没了骂人的力气，只觉得头疼，胃疼，心绞痛，但牧野邦彦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没了一切幻痛症状——

“我们合作吧，你，我，你想捧金赫，对吧？刚好，我也想捧他。”

像在大热的天被浇了一头的冷水，下雪的季节被淋了一身的阴雨，具茂希的脸冷下来，头脑也冷下来，牧野邦彦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万年不变的笑脸，难得有了一丝真挚的笑意。

金赫最近没什么工作。这周的行程，具茂希的另一个助理已经发给了他，周一到周五一干二净，空白得像什么都没写的纸，只有每天下午的练习课，周末就还得济州岛拍画报两日游。

正好把四个哥哥带上，去坐一坐具茂希的游艇。看到周六和周日的拍摄任务时，他想到。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本来以为的六人行，到了周末的时候，具茂希找的司机开着MPV丰田埃尔法过来，权志龙下了楼，走到车后，正要把自己的行李袋放好，帮金赫把他的行李箱放上去，就看见一张完全不想熟悉的笑脸出现在金赫身边，而笑脸的主人乐呵呵地代替他完成了行李交接仪式。

具茂希戴了一副□□镜，过来对五个人通知了一声，说以后牧野邦彦会担任金赫的个人助理，希望他们能和人家好好相处。

六人行变成了七人行，权志龙把金赫一拉，让他和自己一起坐了最后一排，崔胜贤第一次坐保姆车，选了第二排，东永裴怕自己被“争宠”的发小腻到，把姜大成赶到了第三排，自己坐在了副驾驶后的位置。

具茂希自己开了辆保时捷，以为会有一个或两个人来坐自己这辆车，但一看六个人全上了保姆车，只好一个人上了自己的帕纳梅拉，给六个人开路。

牧野邦彦在整整齐齐的五个人面前用了韩语说话，他说韩语的水平也不大好，几乎是上半年的金赫的翻版，当然，现在金赫的水平也还没达到具茂希和杨贤硕的要求，他们想让他也担rap位，用韩语rap，因为金赫用英语甚至玩hardcorerap也信手拈来，离不差是远了个十万八千里的云端之上，天赋异禀得UGrapper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这样一个大杀器，出道当偶像，简直除了为倾覆传统、戴上王冠而来别无目的。

他身上的光环都不用人有远见就能看到，如果说权志龙、东永裴他们还是没打磨出光辉的原石，那他就是一出现就让珠宝公司都为难怎么切割的三千一百零六克拉的库里南。

牧野邦彦也是被这足够镶嵌在国王权杖和帝国王冠上的纯粹的璀璨夺目迷了眼，忍不住就心存沾染之意。

但他和具茂希不一样。具茂希想让金赫登顶，他想追逐一个国王，一个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的常胜将军。牧野邦彦却想看到耶稣基督之死。

他这人有一种人类最恶的劣根性，藏在骨子里，变态又扭曲——

他许愿让人间的欲望淹没掉神座。他许愿天使生下拿非利人。他想捧起金赫，也想看他从神坛上摔下去。

“这是给金赫君的见面礼。”

他抱了一箱子小型烟花来权志龙和金赫的酒店房间找他们，说让他们叫上其他三个人一起去酒店附近的沙滩上玩。

权志龙这会看牧野邦彦脸上的笑容觉得并不那么假，但在他面前，还是不让金赫离人太近。牧野邦彦见好就收，故意退了一步，说你们去玩吧，我回房休息了。权志龙接过一箱子烟花，心想这人愿意看人眼色的时候还是挺会做人的。

不过，管他呢。

两个人去两个房间把姜大成、东永裴和崔胜贤叫了出来，五个人打打闹闹地来到沙滩上，在海边，即使夜间的海风还有点冷，但放着烟花，手上的一小截手持烟花呲呲地溅射着又亮又烫的各种颜色的火花，连金赫的脸上都多了笑容。

他笑起来时脸上少了一点锐角，有一点符合年龄的天真，也有一点不符合年龄的美好。权志龙看他笑得开心，过来把他扑在沙滩上。崔胜贤看他们两个沾了一身的沙，也扑上来，把没来的及躲的权志龙压出了一声尖叫。

东永裴给及时起了身的金赫拍着身上的沙子，姜大成笑嘻嘻地看着两个哥哥你来我往地企图把对方摁在地上，看热闹看得是津津有味。

他们放了好多烟花，在夜幕下的海边。白色的浪花泡沫将沙滩上的脚印一一拂掉，月亮悬在天上，看着他们玩闹，看着他们又笑，又叫，也看着他们一起躺在沙滩上，手脚划来划去，学金赫做“沙天使”。

具茂希在阳台栏杆边抽烟，边抽，边喝酒，喝的九二年的拉菲，这是牧野邦彦送他的礼物。

而牧野邦彦，他在岛上的商店给自己买了只望远镜，现在不知道在拿它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