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004

权爸爸和权妈妈初见人还很拘谨，但到了饭桌上，发现美少年也吃炸酱面，还不喜欢腌萝卜，一下子就又恢复了平常心，该吃吃该喝喝，只心里想想这孩子怎么就不是他们家的，然后一边觊觎，一边下饭，中途还骄傲一下人是他们家志龙的弟弟。

因为金赫是美国人，两位女士除了传统的韩餐外，另外还做了炸薯条、炸猪排和水果沙拉。权志龙吃的美滋滋，看看弟弟的脸，更美滋滋，两份美滋滋加起来，一顿饭吃得他是美滋滋加美滋滋，连嘴边沾了番茄酱被金赫指出来都一点不觉得丢脸。

吃饱，权志龙到房间翻了翻自己以前的过冬衣物，找出来一条特大号的针织围巾，把金赫从头顶裹到了鼻梁。

这下肯定谁也看不出来是谁了。他想到，对自己的“成品”有点得意，牵上手后，大大方方地就把一个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羽绒衣人领出了门。

他们到附近的广场上去看了商场布置的大圣诞树。树底下，戴了白色假胡子的青年圣诞老人摇着铃铛，向故意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小孩子们派发着市面上最便宜的玻璃纸水果糖。

没良心但快快乐乐的小孩子们拿到糖，也不管圣诞老人再说什么“圣诞特惠”、“节日限量”就跑开来，被大人们像扯回一只只风筝一样揪住了一只只肩膀，在这个本应该高高兴兴的日子里挨了一年到头最后的训，不过一张张嘴巴，含了糖都甜蜜蜜着，撅个不到几分钟，就又都笑起来。

金赫和权志龙站在人群远处看了一会比几个他们还高的圣诞树和上面挂着的彩灯，冻得鼻子发红，四肢也有点发僵，都觉得这样的散步真是傻乎乎，于是绕过圣诞树后，他们进到了圣诞树后的百货大楼里。

天蓝的袜子给大哥。纯白的露指手套给永裴。薄荷绿的针线帽给大成。还有宝型姐、se7en哥、Teddy哥……权志龙用零花钱挑着新年礼物，买了一流水账的圣诞大减价的促销商品，金赫跟在后面看他挑挑拣拣，因为被商场的热空调吹得面热，就轻轻把捂得他有些闷气的大围巾扯松了点。

摘围巾前，他买了顶黑色的渔夫帽戴上，把一张脸的上半部分遮了个严实，权志龙看看他摘了围巾只看的见鼻尖和嘴唇的脸，买了几个红黄蓝绿的小夹子在渔夫帽上加了一点彩色，很快结束了这次购物，出商场前，又替人把围巾在脖子上裹好。

似乎对让同行好好过个新年并无打算。在去年五月份和神话组合的合约到期之后，于今年一月中旬，SM公司的官网更新了新男团“东方神起”的成员信息，发行了组合单曲《Hug》，并在二月初宣布了这个组合将正式出道。

不过，暂时这个消息还与金赫不太息息相关。具茂希和杨贤硕等公司高层统一过意见，最终决定还是等金赫满十四岁了再让他出道。年初又是家族演唱会的企划，金赫虽然还是练习生，但作为公认的公司现任门面，他不但有辉星、se7en一个待遇级别的solo舞台，还被要求了要在演唱会上表演至少一首原创的新歌。

这要求多少在强人所难。但金赫不是会被难倒的人。

宿舍一楼的录音室还存了不少demo，他大可以挑出一首来重新编曲，不过，演唱会，能炒热气氛的还是edm，电子舞曲，金赫又因为和全公司的出道艺人比都辈分最小，演唱会登场的次序就排在了第一位，可以说肩上的任务是重了又重，不但要在演唱会上发表新歌，还得开个好场。

如果他搞砸了，可想而知，第二天的报道会怎么样，拍杂志封面出名，这对一个模特来说是好的，是硬照过人，但对一个偶像、一个歌手、一个音乐制作人之类的来说算什么——除了“花瓶”这两个字，什么都不是。

“花瓶”的标签，被贴上容易，想撕掉难，一旦有了这个名声，他在公司的发展也会受限，首当其冲的，就是出道受影响。杨贤硕其实对他在五个人里最不满意，不因为他的实力，也不因为他的努力没有其他人多，杨贤硕在他身上最看不顺眼的，还是具茂希。

具茂希就是一个金赫没有一心向公司的最大罪证。只要具茂希想，他就可以带金赫独立出去，金赫和公司的七三分成，七里面三是具茂希的，公司和具茂希这个经纪人居然拿一样的分成，这要换个南韩的娱乐公司，比如SM，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但YG也不是这时候号称韩国最大造星工厂的SM，金赫和具茂希这两个人组合起来的价值，他们丢不起。

所以杨贤硕才会一次次出给金赫对现在、以后、以前的任何练习生来说都刁钻无比的难题。只要金赫输一次，他和具茂希就会失去和公司谈判的资格，杨贤硕也能顺理成章，收回主动权，只不过目前为止，金赫还没输过。

权志龙四个人在具茂希的提议下，在这次的演唱会上有了位置，被安排当se7en的伴舞，像杰尼斯junior一样，会和金赫一起作为练习生组合被公开介绍给现场的YG粉丝。杨贤硕虽然和金赫这边较上了劲，但他对自己一个一个亲自挑出来的权志龙等人还是很上心的。

要说的话，差不多也还是在和具茂希玩“你家孩子厉害还是我家孩子厉害”的意思。而为了演唱会上自己看好的孩子们不出差错，杨贤硕几乎是放下了理事的身段，在演唱会前的每一天都会从办公室的监控前离开一会，下楼到练习室里，查看权志龙四个人的排练进度。

这样被关注，本应该是甜蜜的烦恼——哪家练习生有这样的探班频率，肯定是被公司的理事预定了出道名额——但被查班的次数多了，一开始还想多在掌舵理事跟前发光发热的四个人，到最后都有点麻木的苦不堪言。

被批评后的心态，也从狗血淋头后战战兢兢到了狂风暴雨后心如止水。

权志龙甚至都学会了一边挨骂一边分心思考今晚和金赫一起去吃什么夜宵。

烤肉？拉面？不，拉面昨天吃过了，还是烤肉吧，去哪家呢？新村店的“八色烤肉”？弘大的“小猪储蓄罐”？算了，还是明洞那家“拿铁的家伙”好了。这样决定完，正好他鞠一个躬把心气舒坦了的杨理事送走。

金赫最近和他们不在一个练习室训练。

他给杨贤硕过目了三首在演唱会上唱的歌，一首是他用之前自己写的demo改编的舞曲《Cleopatra》，一首是写给辉星唱了的《Paranoia》，这次他自己唱，为了演唱会的氛围，还改了调，将曲风改得更偏edm了一点，还有一首则是翻唱，Nas的《Represent》，是具茂希和杨贤硕想让他展示的rapper路线。

歌都过了关，但排练还是要排练的。舞蹈、走位、互动环节。他写《Cleopatra》的灵感来自看的电影，伊丽莎白泰勒的《埃及艳后》，初衷是想写首关于蛇蝎美女的歌，写着写着，忽然又变了主意，把自己作为第一人称的主角，代入了他从画了“克里奥佩特拉之翼”的伊丽莎白泰勒的表演中感受到的，好莱坞黄金时代的金钱、美貌、欲孽横流。

他想描述一种感觉：聚光灯球在头顶折射出一万种色彩和人造光，将女人肩上的“鬣蜥之夜”和手指上33.19克拉的克虏柏钻戒暴露在记者的底片中。她是艳俗的，物欲的，却不是拜金的。而美丽的人要让人神魂颠倒，常常需要一点孩子气的邪恶。

一点纯洁的邪恶。性，或金钱，或权力。总之是道德的人们打心底认为肮脏，却忍不住崇拜、销毁又崇拜的文明的坏血。

他把这种感觉用音符和旋律之下的语言写了出来。

说唱界把发明了flow的Rakim称为上帝，说Nas写出了说唱圣经《Illmatic》。

听到《Cleopatra》的demo时，牧野邦彦简直想把金赫解剖了看看他的肠子是不是人类的长度。

华丽、堕落、阴郁、狂暴。

即使改编成演唱会版本，十分减去了八分才华横溢，也是流行音乐的天才。

他看着练习室里的金赫从群舞之中出现，又被一个个人换到后面去，感到一种奇异的错位感。好像看到戴了荆棘冠的耶稣从教堂的十字架上走下来，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和凡人一样向天父祈祷，荒谬，可笑，但金赫是真的。

而金赫——金赫因为歌太华丽，人又跳舞跳的好，被编舞师编了华丽的舞，排练了两三次后，就累的在练习室的地板上躺了下来。他躺下后看了一会天花板，头一转，发现牧野邦彦在看自己。

男人的眼神有一点空洞，目光在他身上，却又像在看他，又像在出神，因为脸上没了那一抹钉死在嘴巴上的笑，看起来怪吓人的。

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也不关心。

很多人在他身上看到一些东西。他们说他是天才。这让他们失落，也让他们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金赫不明白。他在镜子里看到的只是他自己而已。但理解。人们多么的爱幻想啊。

躺在地上，他张开手，也张开腿，像躺在雪地里一样划动起四肢。

想吃烤肉。他想到。

天花板白得发灰，实在看无可看，所以当权志龙的脸出现在他向上的视角里时，他“噗”地就笑了出来。从下往上的角度，“哥哥这样子看好丑哦”，他说道，被一下子黑了脸的权志龙在脸颊上掐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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