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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2008

九月末,在环球唱片给的期限前三天,金赫的新solo专辑《Rated》全部录制完成也拍好了MV,在将专辑内容都提交给了公司预备录刻后,终于可以休息几天再上电台和SNL宣传。

但十二点半左右,正睡觉,床头就一个电话打进来,权志龙被铃声吵醒,想说快接电话,勉强睁眼,却看到把头蒙到枕头下的金赫,一副逃避中的样子,于是只好从床上把手伸到床头柜上一顿乱找。

眯着眼的盲找中,遥控器或者什么被碰到然后掉下去的动静在深夜大得不行,最后拿起来手机,一接听,具茂希的声音响起来,权志龙一开始还没听懂电话那头在讲什么,醒得头昏脑胀,用英语问了一句“再说一遍,刚才没听清”,被一下放大的音量刺耳得他一个不小心就脱手把手机摔到了床下。

“环球唱片的人说,新专辑的歌全泄露到网上了,MV也是,现在他们内部在查经手的人员。”捡起手机来放了免提后,权志龙听见具茂希在强压怒火的声音说道。

室内的空气一下变得有点冷。“Ray,他们让你明天把新单曲录好,”男人的声音在电子产品的加工下有些失真的变调,“我刚才和负责人开了紧急会议,决定是原定的发行计划不会更改日期。”

那不就只给一天时间吗。权志龙有点不敢相信具茂希对金赫说今晚八点之前必须把demo给他和负责人审核过关的话。感觉具茂希在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给金赫一点商量的余地。只是在通知而已。但他们前几天还一起为了新专辑的筹备进入尾声一起在纽约的米其林三星甜品店ChikaLicious庆祝,具茂希还额外给金赫定制了婚礼蛋糕一样足足有五层的草莓挞作为礼物。

“Ray,你可以做到的吧。”

权志龙看着金赫卸下把他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软壳,白色的被褥将他圈在叠起来的开了一个口的防护带里,昏暗中,权志龙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把亮着的手机屏幕递过去时,借那一方光看到小孩似乎只是因为半夜被忽然叫醒而不太高兴的表情。

但和平时早起的冷冰冰中带了戾气的表情又不同。是不太高兴。但不是要对人生气的不高兴,感觉起来,这时的不高兴不像一般的时候那样带刺、要把碰他的人都切掉指头,反而有点软和柔,像在疲惫一样,坐在那,一米八的人抱膝蜷起来,耍小脾气地不接过手机,额头抵在膝盖上,才睡起来的短发蓬松松地翘起来几个小卷,权志龙把手机放到他耳边,具茂希让他应一声,问他“听到了吗”,小孩就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下午一点助理会过去接你到录音室,把觉补好就把新歌带过来录吧。”到这,具茂希又开始哄人,说“这次过了一定就没下次了”、“我知道你做的到的”,权志龙看了下床头柜上的闹钟,等具茂希把电话挂断,已经到了一点多。

没关系吧。想这样问。但怎么可能没关系啊。两个月的成果在最后关头宣布已经颗粒无收,之间为了做专辑、拍MV用掉的经费也全得靠接下来这一张一天内就得做出来的单曲专辑回本,全部人都指望着金赫一个人,指望他会像之前每一次一样用决断性的音乐上的天才维持住向上发展的局面。

金赫没有去睡觉。

权志龙没有去开灯。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抱膝的轮廓,过了一会,大概几分钟,看到蜷缩成一团的轮廓动了一下,在沉默中,他听见不是自己的一声叹息。

一声而已。只是深呼吸一样,从肺腑呵出来的一口气。没有对他抱怨说“怎么会这样”,没有对他厌恶道“为什么”,一句话也没有说,本来也不是会说那些话的人——

看起来是最要哄、经常被哄着的小孩,会以为他被全部人宠爱着,但实际上,因为是最累的所以才被哄得最多,外貌、才华,像是被给予的多就该被索取得更多,说着喜欢他的人们想要的,想从他那得到的价值绝大多数归根究底都来自这两者。

买他专辑的人很多,听他的音乐的人很多,为他拍摄的海报、杂志付钱的人很多,而在他身边的人对比这些很多很多实在少得可怜。

工作人员们会耐下心哄他,照顾他,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找糖给他吃,让他可以心情好起来后好好工作。哄在“好好工作”之前,也在“好好工作”之后,不近人情地来说,哄他是为了让他好好工作。毕竟活在这个世上谁都需要钱。

因此好像价值之外,他作为人的本身其实并不被需要,有时也被工作人员开玩笑说在五个人里最任性最不通人情最麻烦。

要乖要听话。即使被吹捧,在公司这边也只是自动贩卖机里贴上了“绝版”标签的商品。被捧上神坛。也不过是贵重但还是商品的神。

权志龙做不到同情。同情对金赫来说等同于侮辱。无用、自我满足,这就是同情。对街边的乞丐,同情是给钱和一句唏嘘,对金赫,同情他更像是为了自负“他这样的人过的还不如我好”而好居高临下地咀嚼从他身上的伤疤撕扯下来的肉。

什么也说不出来。语言在安慰人的时候总是苍白无力。“会没事的”、“不要难过了”等话,在这种时候,让他自己也觉得虚假得反胃。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到,怎么能说出口“会没事的”,一点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现在在想什么,怎么能说出口“不要难过了”。

只好说“睡吧”,把人慢慢搂过来,靠到自己身上来,抱住,一起躺下,说“现在多睡一会吧”。

“现在不睡今天会很累的。”

金赫听着权志龙说话。闭上了眼。

到十二点半他被权志龙叫起来,洗漱完,助理按响门铃,权志龙去开了门,上车后,东永裴、姜大成、崔胜贤三个人都在车上,说来陪他。

金赫在车上写歌。纸放在垫板上,手里一支铅笔,权志龙在给他刨着另一只铅笔。

“开太快了,这是在市区啊,不要超速。”崔胜贤对驾驶座的保镖说道。被面露无奈的助理说“已经很慢了啊胜贤,再慢要拖到一点半才到录音室了”。

进录音棚时,词和曲都写了好。

金赫录了两遍音。两遍清唱。权志龙在录音室外听着,隔了玻璃看着电容话筒前的人,用双手捂住脸,抹了下。

紧张、焦虑。每个人的脸上都看的见。在想要是没录好怎么办,要是没通过公司那边的审核怎么办。但被录音棚里的每个人注视着的金赫谁也不看,只是唱,录,和录音师交流。

编曲部分,具茂希和环球唱片在商议后请了为詹妮弗·洛佩兹、碧昂斯等歌手制作过专辑,在去年凭单曲《Apologize》入选公告牌榜热门单曲榜“史上最畅销单曲名单”,并获格莱美提名的音乐制作人RyanTedder以及替英国的歌坛新星阿黛尔担任了《19》专辑的制作人一职的保罗·艾普沃斯来进行合作。

作为对唱片公司方出漏洞的补偿,贝斯手、鼓手等,环球唱片的负责人都用了关系网的人情联系了目前能找到的水平最好的。

demo在预定时间往后拖了三个小时完成。

这次转交的过程管控得严得不行。似乎大功告成,录音室里的人都说去休息一下,权志龙本来也笑出来,看到金赫坐在调音台前的转椅上,头向后仰着,过去想碰碰还在看天花板发呆的脸,却被挡开,说“想一个人待会”。

录音室里的人看眼色,知道发生了这种事,这位的心情一时也不会好,说说笑笑都出了去,助理临走前接了个电话,说等会具茂希会到录音室来接他。

几个保镖站在门外,权志龙从录音棚出来,想了想,没跟着众人走,对东永裴三人说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吧,自己等会坐具茂希的车和金赫一起回去。

门关着,保镖们不知道楼里的哪处借了椅子,一排排开坐在门的左右,权志龙坐在其中一把上看了会手机,东永裴给他发短信,问他饿不饿,他们要用带的电饭锅烧夜宵吃,要不要给他和金赫留两份。

要,永裴最好了。权志龙发了个分号加括号过去。在手机上玩了几局五子棋,看时间到十二点多了,具茂希还没来,起身开了门。

金赫不在控制室里,他看了一圈,进来把门关上,又打开录音室的门,看到小孩坐在墙角面壁,背对着门的方向,蜷着,像抱膝在那睡着了一样,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动了下头,但没转过来看他。

“Chad,我累了。”

在权志龙开口之前,他说道。

“好累”、“这样就可以了吧”、“麻烦死了”地撒娇着。一点不懂事也不成熟。“赫”,被权志龙一叫,一下断了在说着“快累死了啊”的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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