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锐气

方颂将车钥匙甩在玄关的条桌上，苏朗斜瞥了一眼，眼底泛起少许的波澜然后又将视线收回到手机上。方颂走到洗手间掬了一捧水打湿了脸，擦干脸上的水珠，她冷静的看着镜子里的人。

回到客厅，她见女人仍坐在蓝黑格子的单人沙发里，聚精会神的看手机。于是方颂走到长沙发里坐下似在呓语似在自问，“没有你苏朗，我方颂是不是回不到六楼？”

苏朗放下手机望着脸有倦意的方颂，“你怎么会这么想？”方颂颓着肩将后脑勺搁在沙发背上，“但它是事实，对吗？”苏朗勾起耳边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事实是你已经回到了六楼，拿回了本是你的东西，坐到了本是你的位子上。”

方颂自嘲的摇头，“如果没有这一圈，没有宣传片，没有大会发言，没有拉拢高雯，我坐回去也只是坐回品牌中心副总的位子，哪会像现在借着你的光替了牛鸣，”方颂觉得喉咙后仰得难受解开衬衣上的第二粒扣，起身走到阳台上看着天空中被灯光映射成五颜六色的霓虹光，“我觉得自己费了洪荒之力奔来的成绩，还不如你的金手指随便点一下的……”

苏朗将脚蜷着收到沙发上，“人生中有很多圈子，但没有必要每个都绕一圈……”见方颂还是背对着自己，她放下手机，“夜长梦多，趁热打铁的把事情落定，高效一些啊。”

方颂双手撑在阳台的边缘，苏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在XD待了几年了，很清楚里面谁有能力谁德不配位，越是没能力的人越是会把持住位子不让你上来，这些人把老魏惹烦了被开掉，再换你上那到什么时候去了？你等得起吗？那个时候你的锐气早就被磨平了。”

苏朗兜着手臂，长至小臂的丝绒七分袖泛着哑光，她的目光里有一丝怜惜，“你的好想法成就了许多人，但他们除了一句‘谢谢’还给过你什么？不要拘泥形式上的好看不好看，朝目标迈进是第一位的。”

前几年方颂在咨询公司，挖空心思用尽才学帮人赚到了他们人生里的第一桶金，盆满钵满赚的时候没她啥事，要点子想方案时方大师喊得亲热极了，除了一句空口号和几餐饭，方颂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报酬。

“有钱人不比你聪明，他们只是知道怎么用人以及用更少的资源调用人，虽然他们的行径在你眼里很势利，但他们眼里只有‘赢’这个字，姿态美不美，他们并不在乎……”方颂的眉头拧出麻花来，“是我太‘二’了。”苏朗轻笑，“你是心伤得不够疼，背负的‘礼义廉耻’人设太重。”

曾几何时，苏朗也是方颂，但现实就是有本事分分钟教你做人。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苏朗对方颂是七分怜惜三分叹息。

她走过来将额头轻靠在方颂的背上，“我以为你今天会高兴点的。”高兴？或许有一些些，但方颂一想到伍娟、牛鸣、老魏接前赴后继的踩自己，把自己当软柿子来欺负，她怎么高兴的起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我没有服众的能力？要被平白无故的攻击！”

两截藕臂从身后穿来，摸住方颂的手，“我给你讲个故事啊……读本科的时候我有个室友，我每次吃到好吃的，看到好玩的都会带她去吃带她去玩。但每一次，重点是每一次哦，她都说‘这个一点都不好吃’，‘你这件衣服好丑’……”

苏朗停下来，“你说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说？”方颂低头看向苏朗白净的手，“有怨气没地方发吧或者觉得你安全，你会容忍她，所以对你使大小姐脾气。”苏朗将方颂身子扳过来，“你看，你一点都不笨，分析起别人的事很准，但事情来到自己身上就糊涂了……”

她理了理方颂衬衫领子，“他们心智不健全吃自己的亏就好，但随地尿尿还尿到你身上，你要自责是自己的错吗？”

方颂好奇的问，“那个大小姐的后来呢？”苏朗努力的回忆，“后来啊……我再没跟她推荐什么了，再后来我出去读书了，她倒是主动联系我来着，我在QQ上都是对她在线隐身。后面有人说她不是大小姐，家里非常普通。也许就是太普通了，所以只有挑剔别人才能从中找到她对自己的设定才能获取内心的平衡，‘是原生家庭太差，而不是我太差’。”

是啊，有公主病的从来不是公主。

方颂凝望着苏朗，漂亮的弯娥眉在宽阔的额头舒展，方颂的眼中有爱意心中有愧疚流过，“我一点小事都摆不平总让你为我操心，还总是要你来安慰我。”苏朗靠在方颂的肩头，“这不是应该的么，我有事你也会出手的呀。”方颂真不知道该怎么答，原则上苏朗有事自己一定会出手，但苏朗的事自己出手也摆不平啊。

苏朗拉着方颂走回单人沙发，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将它丢到米色长沙发上，手机弹了两下立场不坚定的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苏朗将方颂推进单人沙发里，方颂倒进沙发里脊椎一麻，眼神里立刻有了水光，苏总主攻气势太足了！

苏朗咬着下唇得意的向方颂挑眉，欺身贴近方颂，“咕咚”方颂吞咽下口水。苏朗看见方颂蠕动的喉咙，笑呵呵的侧了身将双腿横在方颂的大腿上，一双修长的长腿在方颂身上不够放，只能将小腿翘在沙发扶手上。

她左手握着方颂的手，右手按揉着方颂软软的耳垂，有丝哀怨的说，“你把用来怼我的话对别人说一说，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来欺负你？”方颂低下头，想到这几天自己对苏朗的态度，“我什么时候怼你了？！这些天我恍惚得很，至多，至多是捡了便宜还矫情的在卖乖……”

苏朗眉毛一挑，拍了一下方颂默默从自己腰部向上寻的手，“你看，你打一个巴掌给个栆的技术用得多溜啊，我都叹为观止了！”方颂将手收回来摸摸鼻子，见她不好意思了，苏朗不再逗她，趁着方颂收了气焰能听进话一本正经的说，“XD那一伙人挺小农意识的，你跟着他们混耽误的是自己……一个人事总监连自己的嘴都管不好，四处放炮的公司能高级到哪里去？”

方颂很讶异的问，“你还知道谭端啊？”苏朗扬起脖子，“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条八卦哟~她跟你嘚瑟她上的是子弟小学嘛，孩子都上中学了自己都40多岁了……一点儿光辉事迹当牛皮吹，”苏朗停下来看了一眼方颂，“你说这么Low的人都被委以招人的重任了，这公司还能有什么好发展的。”

方颂拧眉道，“XD接下来会怎么样，你在平都听到什么风声了？”苏朗看到方颂眼里的关切，“鬼门关前抢着上市了却还没融到计划内的资金，拿了一点儿小钱还四处打点，张灯结彩的撑面子。色令智昏，气数已尽，无力回天。”

这么严重？！

方颂希望苏朗只是说说，苏朗长吁一声，“玩完也好，省得你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难过。”既然这样，坐回六楼有什么必要吗，苏朗猜到方颂在想什么，手指在方颂的衬衫领口处滑动，“回去是为了让你跟高雯搞好关系，让你们女女的关系亲密一些，再亲密一些……”

方颂涨红了脸向苏朗赔罪，“Boss，求放过……”苏朗可不打算放过，含笑的继续调侃，“其实吧，她如果路走得正一些也是个不错的暗恋对象，”她点了一下方颂的额头，挨个数高雯的优点，“身高、学历、长相、气质、衣着品位、职场头衔……算是你们T眼里的御姐了，”一阵数下来把方颂羞得不行，但苏朗还在说，“多符合你一贯的老干部审美啊……”

苏朗还不知道高雯是高路的妹妹，高路可是出生在书香世家，父母都是美院的知名教授，往上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西南联大出来的高材生，这又是御姐的一个优点。

方颂想起在停车场遇见的高路，以及他无意中提起的浦晶晶，这对兄妹一个知道自己的过去，一个参与自己的现在或许还要参与到自己的未来，想一想觉得是劫数。

“你觉得高雯的能力怎么样？”

苏朗轻笑，“当然有比她更优质的合伙人，但人家现在不会和我们玩，人家都是看你成绩后后表态的。现在跟高雯联手，只是因为她手上的资源符合我们目前的需要，她也未见得愿意跟我们有太深入的往来。她怕我们向外透露她的身份，命门被我们把着只能听我们的话了。”

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外室，食的咸鱼解得渴，做了就是做了，不引以为荣但也不应引以为耻，既然以为耻何必要做？这个话题，女人不想继续，方颂更不愿往这个方向继续说。

苏朗从方颂大腿上滑下来，拿起手机按了一下瞟了一眼，“我发现啊~你眼光挺毒的。茫茫人海里，你一个扑腾就能相中非凡之人……”方颂羞得只能掩面扶额，“大Boss您就饶了我吧，网上是有几十亿人，但我只相中了你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