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罚站

周枺微蹙眉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尚绵兔朝他挥挥手，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对方身后的巷子里。

也不知道那几名不良怎么样了？需要他拨打110吗？还是直接打120更快一点？

就在他犹豫之际，周枺身后出来了三个身影。明明是跟他差不多的身高，却因为佝偻着背，显得比他还矮了一个头。

周枺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脸，眉毛似乎轻轻抖了一下：“不要再惹事了。”他的声音毫无起伏，语调中却夹满了冰霜。

三名不良瑟缩了一下，叽里呱啦了两声后散了。

周枺来到瘦弱弟弟面前蹲下，眉眼间流露出尚绵兔未曾见过的温柔劲儿。周枺抬手，压了压面前人的刘海。

尚绵兔就蹲在一旁，视线牢牢地黏在周枺闪耀着爱与和平的侧脸上，心脏没出息地漏跳了一拍。

好烦啊，他好像又要坠入爱河了……

就在尚绵兔沉浸在爱河的粉红色泡泡之中时，周枺突然就看了过来，敲碎了围绕在他四周的泡泡。

“你怎么在这里？”

尚绵兔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凝固住，他就着这个要笑不笑的表情看着周枺，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回道：“路过。”

周枺显然不信，两条眉毛警觉地往中间挤了挤：“你跟踪我？”

“……”尚绵兔没回答，冲对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低头掰手指，“今天礼拜五，各科老师布置了一二三四五……一共布置了八张卷子。”

“？”周枺没懂。

尚绵兔双手抓住书包带子，将书包往上提了提，扶了扶鼻梁上虚无的眼镜，道：“我要回家写作业去了，再见。”

周枺抬起长腿，伸手，手指头轻而易举地勾住了尚绵兔书包上的毛绒挂件。

“干什么？”尚绵兔扭头，嗔怒道。

过完年，尚绵兔的兔子书包已经丢在家里衣柜的角落里，现在他背的是普通的撞色帆布包，挂件是他堂兄从国外带回来的小东西，据说能给人带来幸运。

周枺捏了捏毛绒挂件，大拇指指腹摩挲了两下，然后把手收了回去。

“你……”周枺抬眼，目光深沉地望着他，“路上注意安全。”

“……”嘶。

尚绵兔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猛地抖了一下身体，搓了搓脸，快步离开。

周枺真的很不对劲。

带着这个疑问，尚绵兔周末在家学习得并不顺利。半个小时之内，他至少要回想一次周枺。

不止这个周末，在接下来的一些天里，他总是梦见周枺。

周枺在他的脑海里、梦里、眼里，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简直像是一颗毒瘤，又仿佛是一块橡皮糖，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和心里。

尚绵兔绝望了，礼拜四的早晨，他又一次在有周枺的梦里醒来，他抓了抓头发，看了眼闹钟，急得从床上直接蹦到了床下。

今天杨书雅有事早早出门，虽然昨晚上就帮他做好了早饭，尚绵兔只需要热一下就能吃，但是家里并没有人能在恰好的时间叫他起床。

尚绵兔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带上叮了一分多钟的便当盒飞速出门。

不巧，今天他卡点起床卡点出门，隔壁周某人也跟他一样睡过了头——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

俗话说得好：当有人陪你一起迟到的时候，你内心的紧张感就会立马消失不见。

在看到周某人乱茸茸的头发时，原本还急得不行的尚绵兔瞬间冷静了下来，他扬了扬下巴，优雅地跨上车，脚一踩，在对方身前驶了出去。

尚绵兔还是迟到了，今天早课很不幸是班主任老陈监督。

老陈是一名非常公平公正的老师，其表现之一在于：他对他的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凡迟到的同学都得拿着课本到教室外头去看书。

就算是年一也不能幸免。

尚绵兔捧着英语书，把已经牢记在心的课文又在嘴边嚼了两遍。

今天天气不错，这会儿太阳正慢慢爬上来，阳光穿过云层亲吻他的鞋头。尚绵兔背贴墙壁，把书罩在脸上，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

老陈从教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尚绵兔罚站得非常走心，又给他安排了一个给班级倒一补习功课的活儿。

尚绵兔低头听罚，一抹黑影从他身侧走过，像是神的指引一般，他不由自主地扭过头，见到了熟悉的鞋子。

这鞋……周枺也穿过同样的款式。

尚绵兔抿嘴，把头埋得更低了。

下午课间，尚绵兔的每一分钟都在给班级倒一讲解题目，说得他口干舌燥，前桌屠以瑞还很没眼见地凑上来唠唠两句，尚绵兔分分钟想把他拖去厕所洗头。

坏事成“双”，尚绵兔今早的梦只是这一天的一个开端。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临时有事，后半堂课直接改成了自习。

尚绵兔翘着腿，一手抠着裤子一边写题，抠着抠着注意到裤子靠近腿窝的地方破了个洞。他把手指伸进去，发现这个洞还挺大。

他放下笔，低头去研究破洞。

屠以瑞这会儿改完错题闲得不行，一回头，发现年纪第一不好好刷题在课桌底下搞事。他看了看窗，没发现有老师路过的气息，遂搬着椅子凑到了尚绵兔身边。

“大哥你在干嘛？”

尚绵兔用手拨开凑过来的脑袋：“别打扰你大哥，回去看书。”

屠以瑞不依，眼尖地看到尚绵兔腿上的一个大白圆点，说：“你裤子破了。”

“嗯。”尚绵兔把洞捏起来，又推开屠以瑞的头，“我放学回家缝一下，你别挤我。”

屠以瑞没动椅子，夸张地“噢~”一声：“大哥你还会做针线活啊？”

尚绵兔用笔杆敲了敲他的脑壳：“我妈会！”

屠以瑞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对针线活特别感兴趣，他低声向尚绵兔询问，能不能有空去他家，让他妈教教他怎么缝衣服缝扣子。

尚绵兔脑袋嗡嗡响：“拿你游戏机过来交换。”

“行吗？”屠以瑞来劲儿了，“那说好了，这周末放假我去你家！”

尚绵兔刚要回答，忽然觉得后脑勺一凉，扭头对上了正抵在教室后门窗口上的老陈的凝视。

尚绵兔心底一沉。

屠以瑞毫无察觉，挤了挤他：“就这么说定了，让阿姨教我缝线。”

“……”尚绵兔绷着脸，“我现在就想把你嘴给缝上。”

尚绵兔又罚站了。不同早上的是，这会儿旁边还站了个人。

屠以瑞拿着语文书从《陈情表》背到《滕王阁序》，背完又翻开书开始倒读。

尚绵兔站立不安，侧头看看走廊的左侧，又扭头望望走廊的右侧，一直没见到他想看到的人。

心底总有股预感，他会在十分钟内碰到某个他不太想看到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放课铃响还剩短短五分钟，尚绵兔的手掌心沁出了手汗，脚底也在发热。他紧张得眼珠子四处乱转，终于在倒计时三分钟的时候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身穿冬季校服的周枺施施然地走在他们小队的最后一位，他那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傲然挺立，像是一只鹤，一眼就能看到他高昂的头颅和他曲线优美的脖颈。

尚绵兔扬了扬眉，企图从周枺的领口望进去看看那对馋人的锁骨。

起先，周枺的视线一直望着远方，在距离尚绵兔四五米远的时候突然收回目光，将目光聚焦到尚绵兔的脸上。

掌心的汗更黏腻了。

周枺的脚步慢下来，落了他们小队半米。

尚绵兔的目光不自觉地去缠绕望过来的视线，呼吸无意识地变得缓慢。

如果今天的情况发生在圣诞夜之前，他会非常心动，还会在放学后写满满两三页的日记来形容与周枺的情意绵绵望。

可是，今非昔比。

尚绵兔收了收上扬的嘴角，头一扭，盯着屠以瑞的镜架看，他在心里倒数十个数字，心脏仿佛要从喉咙跳出来。

在倒数到一的时候，周枺恰好走到尚绵兔的正对面。

尚绵兔动了动脚，不准痕迹地来了个劈叉。

周枺他……一脚踩到了尚绵兔的小腿上。因为反应及时，力气还没下到底，他很快收回脚，又因为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后面一只脚被迫绊了一下。

尚绵兔很痛苦，他本想使个坏，结果下一秒直接反噬到自己身上，他有苦说不出，只能紧咬着下嘴唇忍痛。

不仅如此，他还要在周枺投来疑惑的目光时予以一个微笑。

“不好意思脚底有点滑。”为了使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尚绵兔在地上蹭了两脚，“真的很滑你走路当心一点。”

周枺踢了踢鞋尖，像是忽然发现什么一样，也不往前走了。他站着端详了一会儿，道：“被老师批评了？”

尚绵兔移开目光，仰头看外面的天，岔开话题：“今天太阳不错，多吸收点阳光有助于长个儿。”

周枺笑而不语。

屠以瑞从《赤壁赋》中走出来，他抬头看看眉眼弯弯的周枺，又转头看看一脸假笑的尚绵兔。

“兔……”

“你别说话。”尚绵兔眼疾手快地捂住屠以瑞的嘴巴，“放学了，回教室去。”

尚绵兔在周枺的注目下回了班级，收拾完书包他又故意在位置上坐了会儿才出去。

他有意要避开周枺，对方倒是很坦然地在停车棚里等他。

尚绵兔提了车就走，周枺推着车沉默不语地跟在他身后。

这一幕很熟悉，尚绵兔拧眉，回想起前一阵子护送他回家的场景。

尚绵兔：“我不打棒球。”

周枺：“嗯。”

尚绵兔：“我不会打，也不想打。”

周枺：“嗯。”

他没话说了，上了车，按照平常回家的骑车速度骑着，周枺依旧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真的非常不对劲。

一直骑到家门口，尚绵兔终于憋不住了，他一脚把自行车的脚撑踢下来，深呼吸一口，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啊？”

周枺嘴里含了颗糖，他用舌尖把糖顶到一边，又同样把车的脚撑踢下来，走到尚绵兔面前，回道：“昨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尚绵兔心想总不可能是梦到他了吧？

结果还真没梦到他。

“我梦到你哥拉着我的手，让我跟你好好相处。”

“？”

“醒来后我感慨万分，思考了很久。”周枺合眼，两秒钟后再睁眼，眼里充满了真挚，“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不仅是邻居、同学，更是朋友。”

“……”

“我能察觉到你最近看我很不爽，甚至有意避开我。”周枺上前一步，“对之前我有冒犯到你的一些行为，我感到十分抱歉。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回。”

尚绵兔一脸的状况外，他滚动了一下喉结，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真的不打棒球，你别讨好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