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王廷-041

“我们再看回魔法，魔法的前身是一种炼金术，它生来不是为了战斗，而是用以造福人类生活而发展的，千百年来，它的核心宗旨一直都是交流共通，所以最多只有流派不同，却没有门户之见，直至今日，秘流法师协会依然对新鲜有用的学术研究时刻准备着极其丰厚的奖励，即便一些高阶大法师偶然间发觉了一些新的奥秘，在那些比起奥秘本身更有吸引力的奖励面前，他们大多也不会藏私，而是愿意发表共享出来，并以此在物质和名声上得到双重丰收。”

“可武者呢，哪怕是再小的门派、再低级的武功，人们都会当成最重要的宝贝一般敝帚自珍，常常宁可带进棺材、烧成灰烬也不愿被他人得到，各州武学门派林立，互相挤兑，即便偶有一些所谓的交流会武，其本质意义却是争名夺利耀武扬威；世间若有上古绝学出现，大门大派宁愿树敌无数、杀人如麻地抢回来无人修行束之高阁，也绝对不会放任它被小门派轻易得手，为的，也不过是维护自己固有的超然地位罢了。”

这最后一句，便是有些影射天音阁了，可无论是禹云岚还是方子清，显然都觉得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禹云岚沉思片刻，又问道：“如大都督这般说法，古武或是没落，或是失传，或是本身尚存却无合适之人修行，可这天下间，也会有新的武功现世吧？”

“自是有的，萧行风的死棘之枪，和剑神殿下的千转剑法，不都是当代的佼佼者吗，而且比起古武来，也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子清点点头，随即却又话锋一转，道：“但死棘之枪就如禹云家族的战神诀一般，带着太过强烈的个人色彩，那是萧行风在无数次的修罗场厮杀中悟出来的，即便他日后将这枪法悉心传授给他的儿子萧楚云，后人也绝对达不到他如今的程度，等到了第三代、第四代呢？或许就算不泯然众人，也很难再如今日一般并列与四大神枪之一了。”

“至于主上修行的千转剑法，那可是连叶大先生都好生嫉妒，剑神风若海殿下数年如一日地每晚不落陪练才终于令你练成的，且不说主上日后能否达到剑神殿下今日的修为，即便可以，你又是否确定自己也可以如他一般花费如此之多的心血，只为培养一个不是自己骨血的传人？”

听到这句问话，禹云岚就不得不再一次感念风若海师恩深重，他虽还没有孩子或是徒弟，可无论如何要做到风若海那样的程度去培养一个人，恐怕都是很难的——方子清看他脸色便已知道答案，续道：“所以死棘之枪未来可能不再是死棘之枪，千转剑法未来也可能不再是千转剑法，越是高端的武学，传承下去的难度就会越大，而对于一般的普通人而言，世间已有那么多的门派可以选择拜师，谁又会轻易去想到自创武功？”

“再者，上古时代不仅有精灵帝国，更有无数妖国林立，矮人族还没有隐居地下，巨人族也还没有退居雪山，龙族、比蒙巨兽等各式各样的洪荒异种随处可见，兽人族也还想在世间占有一席之地，人族要面对的敌人实在太多太多，每一天在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遭遇到一场意想不到却足够致命的战斗，古武盛行那是时势所迫。”

“可到了今日，中州虽时常动-乱，但每次动荡之后也会有很长时间的太平盛世，除了南蛮北夷的仇恨尚且不能化解，中州人也没有别的异族需要对付，如今摆在年轻人面前的，是红尘玉带、纸醉金迷，尚武之风虽未落下可也不再盛行，保家卫国不再是领主和家主们的事，而是国家机器和军队的责任，与之相对的是，每一位国家领主都极度厌憎不受控制的超级强者出现，古往今来多得是英雄豪杰被国家幕后操纵的武林纷争逼到走投无路、最终未能武功大成便死于非命——最近的例子便是主上自己，你拼尽全力化解了魔祸，在星野原外却没有收到多大名声，朝廷封王封的是你父亲、世子是你哥哥，这一切谁敢说幕后无人操纵？若不是剑神殿下临去前去信请来了月将军为你保驾护航，令那些人投鼠忌器，恐怕主上在岳州孤身一人之时，就会要面对如年氏三雄那种级别的高手了。”

“父亲所为，不负朝廷，也不负我。”

禹云岚慢慢想透了方子清那许多话，吐出一口郁气，道：“剑神殿中，玄级高手不少，可地级以上的真正强者仍然不多，要想护卫住这偌大一片草原，面前的路实在还长得很，听说二哥涅戎耀的朝歌正在招揽天下英才，我们是否也该效仿其行，进一步壮大自身实力？”

“涅戎耀打的是侠义正道的旗子，背后有云中帝室和启武王室的暗中支持，他自身又在天山大会里出尽风头，此刻振臂一呼，应者虽众，可过不了多长时间，也必然会成为其他门派嫉妒、五圣教打压的对象，加之他朝歌从零开始，那些新入门的人物如何排定座次，如何分取利益，方方面面很快就会让他焦头烂额一番——我们剑神殿已有自己成熟的基业，初入中原时无须过于高调，若要招人，则应慢慢寻找与自己志同道合之人，要知道这武人修为越高，越难管理，往往用得上的地方不多，供养起来消耗的钱资却实在不少，特别是到了地级以上，那便是一派掌门长老的待遇，轻易却还难以使唤得出手，可不会像姬、关两位将军那么遵从号令——此事主上不必心急，待到你自己的修为一步步上去之后自然就会慢慢发现：你这个天音阁神圣大领主的金字招牌，其实还是很好用的。”

天音阁虽为中原武林仇视，可作为天下隐世圣地之首，其实谁又不想成为它的一份子、窥得它的一二处奥秘？神圣大领主主掌圣阁外务，若真有心，招揽几个顶尖高手其实根本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禹云岚自身修为尚低，连年氏三雄那种还没进入天级的人联手起来都能压他一头，遇到真正的天级高手只会更加凶险，自然不敢轻易把这块招牌公然示人，但凭着他那一身根本不能用寻常等级来衡量的神功，只要他有朝一日晋入天级，立刻就会成为如叶修罗、萧行风那般圣者以下无人敢惹的恐怖存在！

二人说着闲话，一路回到营寨，方子清告辞自去整顿军务，禹云岚正想着不知何处去寻林彩诗，却刚好遇见吕崧与司徒南一行人同时回营，便径直走上前道：“司徒，你带吕大侠去军需处领些盘缠干粮交与诸位侠士，如今我与他们之间的赌约也算是有了个结果，总不好一直将诸位囚禁在营中——吕大侠，你随后就可去营中将诸位侠士接出来，让大家各自回去，禹云岚另有事务在身，就不远送诸位——不过却要多谢这些天吕大侠对草原骑兵们的仗义护送，以后无论何时，你若有闲暇归来，都是我们草原和剑神殿最尊贵的客人！”

他年纪虽轻，身形却已如吕崧一般高大，一时也不管这位沉剑山庄大侠心里怎么想，张开双臂就上去来了一个战友间的拥抱——吕崧跟着他这些日子，倒是感慨颇多，不过到底是成名多年的英雄豪杰，做事没有半点儿矫情，也用力拍了拍禹云岚的背，随即分开抱剑告辞道：“吕某也帮不上什么忙，在此预祝殿下早日达成心中所愿，咱们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辞别二人，禹云岚寻士兵略做打听，才知林彩诗还在花若惜的营帐里，也不知神神叨叨地在做什么，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出去迎接凯旋的军队——他一路寻到花若惜居处，却见十几名花族弟子将周围团团守住，一副不让任何人进入的架势，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唯独是帐里帐外花香四溢、芬芳怡人，令周围经过的士兵们都忍不住露出几分陶醉的神色。

禹云岚到底是身份不同，一见是他来了，立即便有一名花族弟子上前禀道：“请殿下暂且留步，族长与圣女的仪式还有一刻钟便可完成，届时自会邀殿下进去。”

“仪式？圣女？”

禹云岚怔了怔，却忽的想到什么，转眼间热血上头，一把抓住他道：“你说什么？什么圣女？花族圣女？是不是雪儿回来了！？”

那妖族姑娘被他抓得手臂生疼，忙道：“不、不是如雪圣女，是林家小姐，她正在接受我们花族的圣女传承仪式。”

“林……彩诗？”

禹云岚缓缓松开他，一时心里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颇有些难言的滋味，花族圣女这个位置，原本在他心里将永远是属于花如雪的，可今日不知为何林彩诗却忽然插了一手，而且既然愿意为她举行一个如此郑重的仪式，那么在花若惜心里，对这件事一定也是完全赞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