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远-002

既然你说，我就是你最大的靠山与后盾，那么，我便做你这最可靠的靠山与后盾！

一时间，即便是他这般早已看淡春秋的人物，心底里也涌起一股难言的感激，当即跪地拜道：“臣于布衣闲散之际，蒙王上知遇之恩委以重任，日后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都督言重了，快请起吧。”禹云岚用力将他扶起，又给纳兰梦璃递了个眼色暗做安抚，便向众人道：“我既已建立王廷，日后这草原上便只有官与民、国与法，再也没有没有家族大小贵贱之分，望诸位回去以后约束子弟，克己守法，三日之内，国师与吏部严延会将具体任命、印绶、官服送到诸位府上——公孙治，你主掌刑部，责任重大，我们草原人往日里自由闲散惯了，也不服管束，我允你一月时间，须得在整个草原上法令通达，从今往后无论任何人犯法皆与民同罪，不容徇私，便是我开口向你求情，也当依法办事，不必理会！”

接下来的一周，或许是禹云岚有生以来最为忙碌的一周，以前他甚至都未曾想过，即便有着那么多得力官员相助，可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他竟然连修行的时间也几乎抽不出来，整日都被淹没在各种各样的政务琐事之中——好容易捱到了七月底，诸般事宜皆渐渐走上了正轨，他这个熠王才终于可以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忙碌归忙碌，眼看着如今草原上各处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新气象，禹云岚心中这份由衷的喜悦和成就感却也是平生从未有过的，想当初在南弦驻地里花如雪曾说他不懂得家、国的意义，当时他确实不懂，也没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亲手撑起一个家、一个国的一天，到如今花如雪已然不在，他却将当初承诺过她的曼陀罗战旗插上了草原的每一片土地，成为了这个国家新的标志！

到了七月三十这日，禹云岚正在书房与叶修罗、纳兰梦璃议事，门外忽报剑神殿大长老杨啸求见，禹云岚与叶修罗对视一眼，苦笑道：“这该来的总归是躲不过去，一会儿大长老问罪起来，大师兄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

当即召进杨啸，只见这老人果真面带怒色，也不拐弯抹角，径直就开口问道：“王上！我杨啸追随老主公数十年，大小百余战，出生入死，未曾有一刻落后于人——可如今立国已有数日，殿下身旁文武官员俱各有实职在身，唯独我这把老骨头被安置在剑神殿内供着无事可做，殿下若是嫌杨啸老了，拉不动弓了，大可以随便找几个人来与我比试比试，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中用了！”

立国之后，禹云岚便与叶修罗商议，封杨啸为剑神殿大长老，让他成为了整个剑神殿中名义上和实质上都资格最老、身份最尊贵的人，却没有在熠王廷里给他安排差事——前几日杨啸见他公务繁忙还只当他一时没有想好，可等到今天禹云岚仍然没有半点表示，他实在忍耐不住，竟直接找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房中三人皆先起身向他行了一礼，纳兰梦璃便上前扶他入座奉茶，杨啸心中再怎么不满，也只是对着禹云岚而来，总不好跟一个女子、还是未来的王妃发火，待他喝了一口茶气氛缓和了些，禹云岚才开口道：“大长老，你可还记得我们剑神殿成立的初衷是什么？”

“那还能忘？自然是击败魔塔，救出老主公！”

“正是如此，我禹云岚无论今天、日后走到哪一步，得了多大风光与成就，这份初心亦始终不变。”禹云岚诚恳地对上他的目光，缓缓道：“可千年之前，先祖战神禹云睿联合三大妖王，集结人、妖两族大军数十万出征魔塔，最终也只是惨败而归，三大妖王折了干将、莫邪，桑罗妖王被打回真身千年未能移动一步，先祖与赤帝更是接连入魔，一夜之间屠尽六部首领，铸成大错，使我战神六部至今也未曾恢复往日雄壮气象。”

“即便今日军队的阵法、装备都比千年前要强悍了许多，可我们到底在顶尖强者上仍然存有不足，我的战备，动辄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有可能是等到五十年后魔祸再次爆发才被动迎战——到了那时，莫说是我、大师兄和姬、关二位将军都到了大长老今日这般年纪，能剩下几分战力还难以预料，大长老您自己更是要到了一百二十岁有余，加上您多年征战留下不少隐疾，即便您是顶尖的天阶强者，恐也难敌岁月无情，晚辈心中从来都不求到时还能借助上您的力量，只盼师父得救出关之时，还能再看一眼他当年的老伙计。”

听他这么说了，杨啸严厉的神色总算是松了许多，叶修罗趁热打铁道：“大长老，你也别以为咱们不给您实职是怠慢了您，依我的意思，您先花一年好好把陈年旧伤养好，再往后咱们还盼着您潜心修炼，冲击入圣阶替咱们压阵呢，毕竟这整个剑神殿内最接近圣阶那道坎的，也就是您了。”

“唉，既然你们已有十分的考量，我若再不领情，倒像是无理取闹了。”

杨啸又是无奈、又是感激地看了这师兄弟二人一眼，叹了口气道：“可殿下此番速胜郭然，想必也领会到了我们南邦龙牙在箭手侦查能力上的天然优势，日后我纵然不能亲自出马，却也不能让这个优势在修罗军中就此失传了——我听说昨日南邦来了一个叫云易羽的使者，原是奉南王之命来给殿下贺喜的，此人箭术精湛，资质上佳，往年在南邦时也算得上我半个弟子，回头我修书一封给南王，看能否将他留下来，南王素来与殿下亲厚，芙蓉公主又是殿下的未婚妻，再加上我这张老脸还有几分面子，想来问他要个人他也不会舍不得的。”

禹云岚自不能拂了他的意，当即拜谢道：“我这点儿薄面，哪儿能跟大长老相提并论？我昨日见那云易羽时，心中也极是欣赏，却不知如何能够将他留下，今日既然大长老提起来，此事就拜托您了。”

杨啸得了这份托付，才稍稍安了些心，告辞而出，纳兰梦璃忽想起一事，道：“对了，那日你说要收禹云拓将军之子禹云曦为徒，我已将柳茹母子二人接入城内，待你得空，我们就可去见见他们，也好把此事定下。”

禹云岚虽然打架厉害，可理政这方面却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这几日里忙得焦头烂额，听她说了才一拍脑袋想起这事儿来，当即转向叶修罗道：“师父不在，师门中诸事当由大师兄做主，我欲收故人之子为徒，不知大师兄有何意见？”

叶修罗沉吟片刻，问道：“你能有心收个徒儿，使我师门绝学能够传承下去，自是好的，不过我剑神一脉宁缺毋滥，不容庸才，免得日后出师到江湖上去丢了师父的脸面，也不知那孩子多大年岁？资质如何？”

禹云岚答道：“那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就能多次随其母冲杀于乱军之间，未有丝毫啼哭，日后必是胆略过人，我又将花族长亲手炼制的丹药赠予他以强筋健骨，日后资质纵然不说是百年一遇的奇才，也必是万里挑一的健儿。”

他本想着有这般资质，即便是入剑神的师门也已然绰绰有余，不料叶修罗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与纳兰梦璃二人，道：“既然如此，收徒一事可暂且定下——不过横竖那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不能立即随你学艺，索性待过个五六年时间他长大些了，你们再正式行拜师礼——在这期间，你最好先有个儿子做传位之人，禹云岚，须知你如今已是一国之主，这草原树海数百万生灵要跟着你过日子，寻常小事上我随着你性子也就罢了，在这大事上可不能有半分任性——未有子嗣便先收徒弟，此乃取乱之道，你当慎之又慎！”

禹云岚倒未曾想过这一点，犹豫了一下，就听纳兰梦璃附和道：“大师兄思虑长远，言之有理，你放心，柳将军深明大义，我去与她说说，她必不会责怪你的。”

“虽然有理，可禹云拓将军于我们有深恩，我既已主动提起此事，纵不便即刻拜师，也当先定下名分，以安其心。”禹云岚摇摇头，道：“梦璃，劳烦你去将柳将军母子接入剑神殿中，自今日起以供奉之礼相待，任何人不可怠慢！还有，告诉所有人，那孩子是我禹云岚未来的大弟子，任何人可以教导他、磨砺他，但绝不允许伤害他！”

纳兰梦璃知他是听叶修罗提起了子嗣之事，恐自己难堪，特意要借这事儿将她支开，一时微微一笑，领命去了，正巧方子清拿着一封书信走进来，禀道：“朝歌盟盟主涅戎耀听说殿下力克强敌，重建熠王朝，特派人送来贺礼，另有书涵一封，听来使说，是邀请殿下参加下月的中原武林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