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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不闻

早晨的江面有雾,江逝水却趴在窗边看得起劲。老管家坐在他身边,面上带着可见的喜色,轻声道:“那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全是一片白的,看也看不清楚。”

为求稳妥,他们躲在船只最下层的货舱里躲着。

江逝水笑着道:“我在这里,看什么都是好的。”

不是李重山怀里的一方天地,就算睡在暗室里,也甘之若饴。

老管家亦是笑了:“小瀛洲风景更好,等到了小瀛洲,再置办个庄子,老奴还帮着管家,等有了钱,就给小公子娶……”

话音未落,不知是否撞到了什么,船只嘭的一声停住了。这条船一路南下,中途不会停歇,就算封城,这种小地方管得不严,船主与当地衙门又是认识的,请他们通融放行应该不成问题。

如今忽然中途停船,肯定是出事了。

江逝水朝老管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过去检查船舱门,确认门是关好的。几个大红木箱子堆在一起,里边装的都是些布匹,有两个木箱是中空的,老管家把那两个箱子打开,要让他躲进去。

四周都静悄悄的,连水鸟的声音都不曾听闻,安静得有些古怪。

江逝水朝他摆摆手,往回退了两步,方才退开,舱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木门撞在墙上,哐的一声巨响,江逝水被这声响震得头脑一懵。

李重山挎着刀站在门前,因为背着光,更显得他面色阴沉,目光冰冷,只有紧紧咬合的下颌线显示出他还压抑着怒火。

他身形高大,几乎将舱门前的光线全部挡开,江逝水站在阴影里,脸色煞白,就连唇色都是苍白的。他手脚发麻,挪不开步子,仿佛被钉在原地,只是那样怔怔地看着前面,眼中无光。

李重山往里走了两步,江逝水暗中掐着手心站稳,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胆怯。

不用吩咐,两个士兵就上前来,左右架着老管家的手,要把他拖出去。老管家自然是挣不脱的,只有朝李重山大喊道:“你不许动他!不许动他!”

李重山恍若未闻,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江逝水。

老管家更怕他会对江逝水做什么,便喊得更大声:“李山,你背主忘恩!你不得好死!不许动他!不许!”

同样害怕他把李重山惹恼,两个士兵只能加快动作把他带出去,不防备老管家挣扎的时候,脑袋磕在门框上。

江逝水下意识要过去看看,还没走出半步,就被李重山捏住了胳膊。底下人出去时,很识趣地关上了门。

李重山与手下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唯有老管家的咒骂声。而后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远,直至舱门关上,就完全听不见了。

这种时候,江逝水反倒开始胡思乱想。原来这木门的隔音效果这样好,早知道躲在这里的时候也不用刻意放轻声音说话了。

李重山抓着他的手忽然收紧,他这才回过神。四目相对时,江逝水看见他的眼睛是赤红的,不是怒火中烧的那种,是遍布血丝的。

仿佛害怕被他看穿什么,李重山的手捏得更紧,另一只手也高高举起。他是习武之人,打人可疼,江逝水下意识闭上眼睛躲闪了一下,预料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李重山竟把手扶在他的后脑上,搓了搓他的头发,把他抱进怀里。

他竟然还安慰江逝水:“没事了,没事了。”

江逝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沉默。李重山抱够了,又扶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没事的,梅疏生已经被我抓住了。”

这话说得,好像他是被梅疏生绑走的。

江逝水试图解释,小声道:“我是自己……”

李重山注意到他手掌上用白布包裹的伤口,小心地捧起他的手:“受伤了,怎么弄的?”

“是我自己用竹簪子……”

江逝水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他帮江逝水吹了吹伤口:“你不肯跟他们走,他们就弄伤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

“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李重山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江逝水只觉得无力。既然他不听,江逝水也懒得说了。

他不说,李重山便继续自说自话。李重山按着他的肩,让他在大木箱子上坐下,自己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一面检查他的伤势,一面道:“刚才抓住梅疏生的时候,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李重山顿了顿,忽然笑出声,抬起头看着他:“他说他喜欢你。”

江逝水蹙眉看他,他却低下头,笑得更厉害了:“好笑吧?他怎么会这样想?他是不是以为从前那个婚约还作数?那个婚约是谁订的?之前听你爹玩笑的时候提起过。好像是你还没出生的时候,要是你是个姑娘家,梅家就要聘你,可惜你不是。梅疏生真可笑。”

他把江逝水身上大概看了一遍,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便重新捧起他的手:“上过药了没有?孟叶朴还在路上,等他过来了再让他给你看看。”

李重山将他的双手拢在手里,极其珍视:“把你弄丢了,我吓得两个晚上没睡,可算是找回来了。”

他一抬头,看见江逝水正看自己,便伸出手要捂住他的眼睛:“两天晚上没睡,不好看,你别看。”

江逝水推开他的手,正色道:“将军的话说完了吗?我也有话想说。”

李重山瞬间正经了神色,直起身子,只听江逝水道:“我是自己从窗户逃走的,与旁人无关,是我不想和将军……”

他说这话时,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李重山没理由假装听不懂。于是没等江逝水说到最要命的地方,他就按住江逝的后颈,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一把,封住他的双唇,让他把话都咽回去,再没机会说出口。

唇齿磕碰有淡淡的血腥味,江逝水的双手被他钳得死死的,就算提脚想要把他踹开,换来的也只有一声闷哼和更加深入的回应。

分开时,两个人嘴角都沾着血,不像是亲吻过,倒像是撕咬过对方。

江逝水仍是不肯住口:“我不喜欢……”

于是李重山再次含住他的唇珠。良久,他才抬起头,用拇指抹去江逝水嘴角的血迹,似是询问他还要不要继续开口。

江逝水彻底灰了心,靠在墙上,目光无神地望着头顶的船板。

李重山双手撑在他身边,将他围在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低声道:“别说傻话。”

*

船只掉头向回,又一次在小镇的码头停靠。

江逝水被李重山牵下船,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梅疏生。

注意到他的目光,李重山捏了捏他的手指,江逝水转头看他,他也不说话,等着江逝水自己开口来问。

“梅世兄呢?”

“我哪里敢动他?光是把他打一顿,你就记恨了我这么些年。放他回去了,你若不放心他,过几日可以往青乐写信。”

不知这话是真是假,江逝水也没办法再问。

原本要在此处驿馆落脚,但是李重山不肯。他问过江逝水之前住在哪里,就带着一行人去了客栈。小伙计早已逃跑,只留下一个空客栈。

经过后院时,李重山忽然对江逝水道:“逝水,我给你变个把戏。”

他用脚后跟在地面上顿了两下,最后在一处停下脚步。从底下人手里接过一柄长戟,将一端插进地面缝隙里,李重山握着铜柄稍一用力,便将石板撬动起来,一声巨响,石板塌下去了。

李重山将长戟丢给吴易,拍了拍手,似是随口问道:“这里怎么有个密室?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

江逝水仿佛想到了什么,赶忙低头看去。只是密室昏暗,灰尘飞散,一时间也看不出底下有没有人。李重山揽着他的腰,要把他带走:“我骗你的,下面没人,走吧。”

江逝水不信,转头看他,想从他云淡风轻的表情中找出一点端倪:“梅世兄是不是在下边?”

“没有,真没有,我让人送他回家了。”李重山见他还是不信,只好派了几个人下去,把石板搬开,“你看,真的没有,我只是给你变个戏法。”

虽然亲眼见着了,江逝水还是将信将疑。李重山委屈道:“我没你想的那么残忍,我人挺好的。”

仍旧是长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李重山一进门,便深吸了一口气:“凝神香的味道,逝水夜里也要靠这个助眠?”

江逝水没有回答。

“我去淮阳之前也用过,和安神丸一起。和你一起睡之后就不用了,孟叶朴也觉得奇怪。往后就不用了,都不用了。”

江逝水还不是很想说话,但是李重山就那样看着他,让他不得不点了点头:“嗯。”

证明了自己对江逝水还是不可或缺的,李重山终于满意了。

*

午饭前,孟叶朴孟神医也被人接到了客栈。他先帮江逝水包扎右手的伤口:“这是谁扎的?弄得这么狠。”

江逝水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再说是自己弄的,反正会被李重山推翻。果真是李重山替他回答:“被人绑走的时候弄伤的。”

或许是吧,就算是吧。

“这几日不要碰水,有什么事情就请人帮忙。”孟叶朴不知道内情,帮江逝水系好白布,嘱咐事项时,几乎是明示地看了一眼李重山。

而后孟叶朴转向李重山:“将军是骑马过来的,为求稳妥,还是让老夫看看将军的腿。”

隔着衣裳,孟叶朴手法娴熟地敲了敲他的腿骨。江逝水总是淡淡的,一句话也不问,孟叶朴便自顾自道:“将军这腿伤了有几年了吧?老夫记得是征讨戎狄那年,中了一箭,从马背上摔下来才摔伤的。摔得惨烈,偏偏又拖了好几天才得治,所以这些年骑马的时候都会隐隐作痛。现在好了,现在都不用出征了。”

江逝水恍若未闻,起身要走,就被李重山拉住衣袖。

他眨了眨眼睛:“我也有腿疾。”

像是展示,又像是攀比,和梅疏生相比。

你看,我也有腿疾,我也很惨。

*

建威大将军的队伍继续北上。旁人都说江逝水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绑走,可奇怪的是,对江逝水的看护并没有加强,反倒放松了一些。

李重山不认为他还有逃跑的力气,也不认为还有人会帮他。放松护卫可以让江逝水高兴一些,他也可以常和江逝水待在一处。

江逝水给青乐梅家写了信,梅家家主与梅疏生都给他回了信,信上都说无事,让他不用担心。他只好稍稍放下心来。

此后一路无事,顺利抵达皇城。

不用李重山亲自吩咐,建威将军府早已准备好一切,就连门前两尊石狮子都挂上了红绸。皇城百姓也是头一回见到一向肃穆阴冷的建威将军府如此喜庆。

抵达皇城时,先在城外驿馆落了脚。

吃过晚饭,吴易将新制好的喜服送到江逝水房里。那时李重山也在,江逝水随口问了一句:“不是已经有喜服了吗?为什么要重做?”

吴易刚要解释,李重山就抬起头。江逝水这样问,就表示那时将喜服拧作布绳,并非他本意,他只是随手拿了件衣裳,他不是有意的。

李重山只觉得当时踹的桌案都白费力气了,发的脾气也都白费了。他高高兴兴地捏了捏江逝水的脸:“你好看,京城裁缝的手艺好,给你多穿两身漂亮衣裳。”

吴易不敢再看,放下衣裳就走了。

灯下对坐,真切地就像是寻常人家。李重山捉住他放在案上的手,一根一根的拨弄他的手指,最后扣住他的手:“明日就定下来了,天下人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你怕我凶,怕我对百姓不好,往后我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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