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快，一下子就到了六月末，曦苑即将送走她带的第一个毕业班。
今天是礼明中学高三上课的最后一天，学生们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上午学校去请了繁星照相馆的老板来拍毕业照片，下午老师们也不打算讲课，陪着学生们闲聊天。
面临分别，大家的心里都非常念念不舍。曦苑才帮着几个学生给出自己选择大学的小建议，转身眼前就出现了一大束鲜花。
娇嫩的粉白月季花上面还沾着水珠，隐隐的花香从鼻尖传来。
“孙老师，辛苦啦。我们会很想念你的。”班长捧着花站在学生们最前头，“这话是我们集资买来送你的花。”
“谢谢。”曦苑被感动，眼眶微润起来，伸手结过花束。
“接下来就是互写毕业语的时候了，谁先来！”班长不知道又从哪里抽出一本纪念册，对身边的同学们喊着。
“我先写！”
“我也要！”同学们闻都拿起了笔，一涌而上，很快把班长整个人淹没在其中。
班长被推搡着，还要维持秩序，“慢点，一个一个排队来！”
曦苑把教室讲台边的空间让给了他们，她走到一旁，看到了在这一片喧闹吵杂中，仍安静坐在原位看书的辛奕延。她眼眸一转，把视线转移到了距离辛奕延不远处，林齐那张空荡荡的座位上。
如果林齐没有出事，现在她应该是这群开开心心的毕业生中的一员，等待着去往法国的渡轮，还有一片光明的未来。
曦苑再次将目光放在辛奕延身上，脑海中想起来一些记忆画面.......
“哎，怎么有花呢？”不知什么时候，简自涛站在了后门处，他的腿伤已经基本痊愈了，就是偶尔天气阴冷的时候，还会难受酸疼。“你们这群小没良心的！简老师三年对你们不比孙老师差吧。她有花收，我没有？”
简自涛一手拍了拍门棱，一手锤着心口佯装难过的样子。教室里的孩子们听到他的话，也不着急抢着写字了，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简老师，真不好意思，我们忘了！”班长蹙眉，懊恼地说。
“哼。”简自涛甩了甩长袍袖，转身就走开了去。
学生们看他的反应笑得更开心了，“开玩笑的，简老师，每个老师都有花。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您啊！”班长赶忙追过去解释。
简自涛的脾气好，在礼明中学的师生里是出了名的。跟学生们的相处就像朋友，没架子也不太讲究礼数。孩子们喜欢他，偶尔还会逗逗他，反正他是从不生气，最多就骂两句‘小没良心的’。
他不回头接学生们的话茬，学生们便全都嬉闹着，喊着，追出去哄他。顷刻间，教室里就剩下孙曦苑，还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辛奕延。
曦苑笑着看完教室外面的热闹，垂下眸沉思片刻，忽然计上心头。她走回教室第一排，拿起那本被忘在桌面上的毕业纪念册，然后朝辛奕延缓缓走过去。
“奕延，休息一下吧，别太辛苦了。”曦苑轻声唤了一声辛奕延，才让她短暂脱离了手中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学书。
“后天我就要启程去参加大学联考了，抓紧时间多看点多记点，心里也安心些。”辛奕延放下书本，抬头朝曦苑乖巧地笑了笑。
“那这样......”曦苑拉过前一排的书凳，坐到了辛奕延的面前，而后将毕业册盖在数学书上面。“老师就只能强制让你休息一下了。来，在上面写几句话吧。趁着他们还没回来。”
“好呀。”辛奕延点点头，然后从抽屉里取了只笔便垂头写起来。
辛奕延落在纸面上的一笔一划，仿佛都写在了曦苑心上，她紧张地盯着，多么希望自己心里的猜测是假的。
“写好了。”不一会儿，辛奕延把笔放下，又将毕业册转了个方向，推向曦苑。
曦苑颔首，抿了抿嘴，她拿起册子仔细端详着辛奕延写的那一段话，不过是平常无奇表达感恩和怀念之情的字句，可却看得她的手微微发抖，都快拿不住毕业册。
“奕延，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曦苑啪地将册子按在桌面上，双眼死死地瞪着辛奕延，冷冷道。
辛奕延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住，愣了愣问道，“孙老师，你在说什么？我做什么事了？”
“是你那天趁午休，把纸条偷偷放在林齐座位上的，对吧？”
“我知道你很聪明，可你学李佩森的字迹学得再怎么像，一个人的写字习惯是很难被轻易改变的。”曦苑将刚才转向她的毕业册又转回辛奕延那头，伸出拇指，点了点纸面上辛奕延刚刚写的几行字。
辛奕延的表情立刻僵在原处，但很快她又换上一副笑脸盈盈，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眼底已经染上一层寒意。“怎么突然说到李佩森了？还有什么字迹，我都听不懂啊。”
曦苑面不改色，平静地欣赏着她炉火纯青的小白兔演技，嘴巴上继续拆穿她，“你写字，落最后一撇的时候，会惯性往回勾。而单看这个‘今’字，中间的那一点，也与你留给林齐那张纸条上面的‘今’字，无论从落笔角度和力道，都如出一辙。”
“还要我说更多吗？”曦苑问道
“......”辛奕延看着那本毕业册，半晌后才慢慢开口，“原来你在炸我。”
“那天话剧表演结束后，你在后台做的，我也都看见了。”
“哦，所以呢？”辛奕延一秒收回脸上的笑，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嘴角带着轻蔑，索性什么情绪都不再遮掩。
“所以呢？！”曦苑不可置信地反问道。她想过很多种戳穿真相后，辛奕延给她的反应，或许是痛哭忏悔，或许是告白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但都不是现在这种全然无所谓的表现。
“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为什么，那人给我钱，要我帮他一个小忙，我就帮了。反正人你又不是我杀的，你怪我又有什么用。”辛奕延耸耸肩，仿佛无理取闹，不讲道理的那个人，反而是孙曦苑般。
“她是你朋友。”
“她才不是我朋友！”辛奕延的声音忽然激动抬高，整个人从椅子上坐起来。“你扪心自问，这班里有谁真正别把我当朋友！我受够了礼明这群虚伪小人，表面对我客客气气，明明背后说了我不知多少的坏话。我讨厌林齐，为什么只要有她，我就要被她压一头！”
“我不怕告诉你，我看得出要约林齐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最后还是决定帮他，你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那报酬，是如果他能帮我除掉林齐，或者奸辱了她，让她无脸面在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那我就会是那个第一名，你明白吗？”
一阵寒恶从胃里翻腾上来，孙曦苑强忍住，冷哼一声，她先前以为辛奕延坏，但不至于会坏到无药可医，但现实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是她孙曦苑看走眼了。
“你疯了，虽然你脑子没疯，但你的心已经疯了，所以在你的眼睛里永远只看到别人要害你。”愤怒到无语，曦苑淡漠地说。
辛奕延将脸凑近曦苑，朝她低声说到，“其实，自从你出现后，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总是一副清洁高尚的样子，施舍着泛滥的善意，让人厌恶。可是为什么......”辛奕延停顿了下，上下打量着她，再开口竟然有些伤感道，“为什么他眼睛里只能看到你呢？”
“........我不”曦苑不明白辛奕延口中的‘他’是谁。
“老师你要去举报我么？可你别忘了，你没有证据。”辛奕延死猪不怕开水烫，身子又靠回椅背上去，自信满满地说。
曦苑站起身，实在不想再与她浪费口舌，她斜睨了她一眼，说道：“我是没有证据能够让警察抓你，但不如让你好好接受社会的审判吧！那样更煎熬。”
曦苑扬声朝后门口的方向喊道：“你们说是吧，同学们？”
辛奕延一下子神情大变，慌乱地朝后门口看去，只见刚才出去的同学们此刻都站在那里，他们把刚才曦苑与辛奕延的交谈内容都听了去，脸上有震惊，有愤怒，有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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