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至于酒坊言九章

章选不语，那厮愣了片刻，瞧过了一眼老妇，一时却是笑得更欢：“兄弟，如今世乱，我也不瞒你讲，我和这老婆子干四五年这回事儿了，仍是无查。我啊，有闻老者说话，前一朝在临了末时那世道也是如此，也不晓得这朝廷还有几年，这天下岂有有钱不拿的道理？兄弟，莫要犯傻了啊！”

说话时候，还伸出手拍了拍章选胸口，接着又把章选上下打量一遍，还说；“我瞧兄弟你骨骼惊奇，先前也不该是个兵儿，这样，只要你反了水儿，兄弟我跟你混也不赖，你，再想想？”

章选垂下了头，刚刚片刻确实有些犹豫，但甚的跟着自个儿混，可是不能当真的。思量至此，又想杨妙总是无错，就只沉下心来。

许久，他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那厮颔首，说话这会儿时间，更是凑得近了一些。接着，他摆了摆手，老妇见状就且松开，只是眼睛还总盯着。

章选抬起腿，缓缓放下，用了余光，就见那俩个人的脑袋也是跟着起落。到底是不放心呐。章选笑了一声，腿上又是几个来回，接着抬头：“嗐，腿肚子被抱久了，这也是难受得很啊。”

“这是血不大通。”那厮点点头，却又很快摇头，盯住章选许久。直到有些时候，章选觉得些许颓了，那厮才皱着眉问起话：“兄弟啊你跟我交个底儿，装行伍出来的也没甚么好处。你到底是不是行伍里的？就这抱了一会儿，血气就不通了？”

“这个不必瞒着你说，兄弟我在个府上待了挺久，天天也不曾练过，身上功夫比起先前差了不少。想是或许因为如此。”章选把话掺了水，也是近了那厮一步，把胳膊搭上那厮肩膀，“要不然，兄弟你那点儿拳脚可是不够我看的噢。”

那个低下眉，等了几个呼吸，才见他小心翼翼向着一侧走过几步脱了身，嘴上只讲：“那等兄弟日后好些咱再切磋。到时候，再瞧还是我胜！”

章选只笑：“甚好，我是说，有这想法也是好的。”接着脑袋转去一边儿看眼杨妙，当即换了一副口吻，“就是这个女娃子是该如何处置？还请兄弟指教一二，到了日后，没准我自个儿一人干这活儿。哎，兄弟，这话我是不该说明面儿上，可我是觉得咱们偏是自然亲近得很，你别因这句嫌我。”

那个把手一推，也笑着讲：“哎，那怎么能有的事儿？不过，说到这个女娃娃，我倒是想先问问你。”接着，他也瞧了一眼杨妙，见杨妙还躺在那儿，好像是松下那么一口气，继而笑问，“这是你在的那个府上的女娃？敢问是哪家的？你又是如何在那儿待了许久？”

“哎……”章选将音拖长，且佯怒道：“等着等着，兄弟，你这是在审我还是在问我啊？别的不说，不该带我去酒楼逛逛？咱们一边儿喝酒一边说！如何？”

“这倒也是，兄弟莫见怪哈。”那厮吸了口气，又给了那个老婆婆一个神色，就见老婆婆转过身子，把杨妙抱起。到此，那厮点了点头，将手一摆，“兄弟，请！我还当真晓得一家坊子的酒味道不错，咱们要俩小菜，边喝边聊！”

章选点头，就是跟着这厮走。

一路上也不再说话，那厮腿快，老婆子也不慢。章选时而瞧瞧杨妙，只见还是昏睡，心道也好。经城门时，本欲同那守门将士说个两句，但又怕他们困兽仍斗，那就真作自个儿自作聪明偏偏害了杨妙，故不敢用。

一路屏息，章选跟着俩个转来拐去，前面那厮终于停住：“就是这里。”

章选看去，且看白色木板子刻上了坊子的名儿，道是“语轩坊”，是用黑墨写的，在这街道小巷，倒是瞧着显眼。章选见此，就皱起眉，看是请客吃饭，不如讲是个下马威，可也说明这些人儿的身后并不简单，一时半会儿还是携了小姐逃了要紧。

话是这般思量，可那老妇却也不呆不傻，虽然怀里抱了杨妙，可眼睛一直盯着章选，从来不肯放松片刻。这可如何是好？念及此处，前面那厮已然坐下，嘿嘿笑着抬起脸，冲着章选叫道：“兄弟，你过来！你来坐我跟前嘛！”

“好。”章选点头，接着从之。

还未等章选坐下，自有小二快步过来，把这仨人儿扫过一眼，终于盯着章选：“客官是头回儿来？想要尝点儿甚的？我家店里有酒名曰九章，可是一奇，咱是荐你尝尝！”

“这……”章选看向那厮，那厮却只微笑点头，瞧这意思，是任章选决断。章选颔首，一拍桌子，竟是大笑：“承蒙兄弟瞧得起我！想那当初还在……嗐！不提也罢！哎！那咱就要两壶这叫九章的尝尝！不够再添，小二，你可随时伺候着点儿！”

“得嘞！”小二哈腰，接着扭过脑袋朝着后面儿喊，“这边儿桌子俩壶九章，我随时候着随时添！”叫过，咳嗽两声，又是望着章选，“那几位再来点儿甚么小菜？”

“就先罢了，这会儿还没胃口，就想喝酒！”

“好，好好好，客官稍候就是。”应过，这小二就后撤两步，在这旁儿立住。

这九章究竟如何不晓得，可看这个架势，可知不算便宜。章选缓缓坐下，眼睛环视一周，且见或是方才动静大了，周围一圈儿都望过来。而在不远一处桌子上，更是小孩儿哭闹，还是被那爹娘捂住了嘴。

“之前还瞧不出来，兄弟竟是个这样爽快的人。”那厮忽然说话，目光挪动，盯着了章选的眼，“可是动静也有点儿太大了罢，兄弟，这毕竟是在城里。”

“哦，是了。”章选吃了一吓，忙是从那哭闹的孩子身上移过目光，又笑着说，“兄弟你体谅一下，咱做敞亮人是做惯了，一时半会儿还分不清身份。”稍停，续讲，“幸亏兄弟是在旁边儿，要不那娃娃再是闹，我这手怕是得见血咯。”

“莫要如此呐！”那厮伸出手，缓缓盖在章选手上，且说，“不说怕沾了泥，少点儿麻烦到底少点儿麻烦，所谓安全第一。”

“噢，安全第一。”章选点头，且问，“只是不知这弄娃娃的事儿，可有甚么讲究？”

“你是才入了伙儿，不晓得那是正对着呢。”老妇忽然搭话，或是见了章选看着她，她又把嘴角使劲儿往上带，正是皮笑，“过上一阵儿，多走几回，你啊也就懂了。这会儿说了也是白搭，是吧？李迟。”

“哎，是了是了。”那厮忽而又笑，“偏是许久，都没跟你报个名儿，你瞧我这记性！哦对，咱唤李迟，迟至的迟。”

“噢，李迟。”章选点头，念过一回，也是向着那厮报，“章选，九章的章，选用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