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赵府。
那个身影是闻到声，犹是停顿片刻，接着仍缓缓走。章选深吸口气，且是提着，不敢呼出，另是伸着只右手，护着赵定姬。
此刻，赵定姬也是身上发颤，手是紧紧抓住了章选的衣裳后摆，不出一声。但是章选却也觉得些许麻烦，那手握得太紧，有些向后拖拽，那喘气的声儿也大，还可断出是个姑娘。
可也无法再说，眼前才是正事。
章选目不转睛，只怕生变，却见那个身影好似一个扭转，忽而瞧着胖了许多。
眨眨眼，再看去，那个身影继续缓缓向前，是约三四步，在挂着的床单尾巴处露了头。
竟是一个老妇。
“蔡婆婆!”
赵定姬首先欢喜起来，也是霎时间就松了手，直奔着那婆婆小跑去。
章选则是无措，一时眯起眼，只得先向着那个蔡婆婆瞧过去。
这个婆婆面色红润，只是满脸的皱纹提示着她的年岁，由此可见府里这些下人日子还算滋润。头上一个布巾包着，颜色好像有些发灰，但瞧着也算干净，兴许只是用久了些。至于衣裳鞋子，寻常百姓一般，只是两侧手臂上头儿是不知从哪里捡到破布制成筒状，套在袖口外面。
一会儿，那边儿互相认过，这蔡婆婆终于想起还有一个，且是笑着，未问小姐，只问章选：“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有了新识也不顾得规矩，带你到这儿实在不妥。”稍停，笑颜也是滞住，“是了，偏偏你是哪个？我却不记得你。”
赵定姬的小嘴更快：“他不是咱家的。”
“哦。”这般应了，蔡婆婆的面色当即沉下，上下是把章选瞧过，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诓了我家小姐引你进来？”
章选颔首，心知这算下马威，自个儿也确实算随着人家小姐进来，理儿是说不过。默默把话听过，章选才是抬手，握至一处：“辽西营州军民总管府豹骑军鹰扬府鹰扬郎将帐下，第七骑兵营火长。”
“营州？”蔡婆婆皱起眉，是有一会儿，渐渐舒展，但仍不作些许松懈：“倒是离这儿不算远了。可你这个体面人儿，却到底携了我家小姐进来，不知何事？”
章选摇头：“我是从烨城来的。”
“嚯，那却远了。”蔡婆婆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拽住了赵定姬。稍停，像是终于冷静下来，她才开口：“不知何事？”
“却要与你家老爷商议。”章选且笑，又是拱手：“婆婆，咱们到底不像熟识，有的话我是可讲与你家小姐以求信任，我却不好与你讲话。”
“这又算是甚么话！”婆婆佯怒，眼看他处：“我是怕你哄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才多少年岁！”
“我是何人刚刚也与你讲过，其他，恕我难言。”章选仍不松口，稍是一会儿，又是叹气：“这婆婆哦，也因她小，我才也能信她，不然，就算把我捆了见你家老爷那也行的，却是万万不敢告知。”
蔡婆婆稍稍一愣：“哦？竟是如此？”
“就是如此。”
于是蔡婆婆却低下头，好像是在犹豫。四处都是静下，就连风也好像站住不动，赵定姬一时更为无措，俩只眼睛在婆婆和章选之间来回跳跃。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这蔡婆婆动了身，是往旁边儿迈了数步，坐在了台阶上。
赵定姬是不言语，却也跟着，立于婆婆一旁。
“嗯……”蔡婆婆把音拖得很长，这让章选想起刚刚入了军伍的时光，常有将军来看，见了老兵也哆嗦，是更久些，日子才算慢慢定下。又听着咳嗽两声，蔡婆婆终于说话：“你是跟我报了名号，却我不大相识，说来也巧，老身儿我也有亲戚是在那边，也认得几个将军，嗯……张名张将军身子可好？”
章选颔首，回道：“那是夜不收的将军，我，我不曾见过。”
“哦，这倒是对上了。”蔡婆婆点点头，面上渐渐有笑颜，伸手指着对面儿台阶：“你也别立着罢，倒是显得跟我审你一般，小将军，不妨坐那里罢！”
“哎。”章选听是这话，稍稍放松，就往婆婆对面儿去。
还未坐下，蔡婆婆就又发问：“那司马将军你总认得罢？”
章选一愣，身子竟也不动。
“坐罢坐罢。”还是婆婆说话。
于是坐下，章选再看婆婆：“可，敢问这司马将军是……”
“是你们的一个将军。”蔡婆婆仍是笑着，又是抬头，也不知看些甚么。章选顺着她的目光瞧去，是见红瓦外，天色青白鸟飞还。可他实在却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个将军。于是，他收回目光，还是望着婆婆，蔡婆婆眯着眼，只道：“我听也是你那甚么鹰扬府的，你是不该不晓得，你再想想？”
章选颔首，是有一会儿，终于作罢：“我确实没有印象。”
正恐怒火奔袭，不料柔风细雨。
蔡婆婆却是笑了。此刻不同先前，着实算是可亲，章选眼瞧得细，分明见她俩个肩头也落下，全身都是松了。一会儿，婆婆拉赵定姬也坐下，这才是与章选讲：“你没印象才正是了，那是我胡乱说的一个姓，编排出了个将军名头罢了。老婆子我也是为小姐想，还请小将军莫责怪。”
章选闻言，于是也泄了劲儿，仍是颔首：“各司其责，理应如此。到底我不是从门儿进，老婆婆这番多想些也正是的。”
“哎。”蔡婆婆点点头，然后又瞧赵定姬：“小姐，婆婆问你，方才你们那般慌张，是为何呀？这又不是甚的坏人，你也不是偷偷进了别家。”
“这……”赵定姬面颊通红，到底不好意思起来：“那一会儿，等我从洞儿里头出来，按说该很快有人拿下我俩，不曾想许久未见一人，所以一时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就见了你的身影，这叔叔和我就都还以为是哪里出来的歹人……”
“哈哈哈哈。”蔡婆婆伸出手，慢慢地揉揉赵定姬的脑袋，“现在可莫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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