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禅房藏身灵儿露迹

几个和尚争论了一个时辰，方丈不言语了。想是方丈已经答允援助嵩山了，又有一个和尚说道：“无双城的人已经快到登封了，咱们明儿就修书一封去嵩山，好让嵩山稳住众心。”那个声音洪亮的和尚说道：“我看释雄师兄先带着罗汉堂的弟子们去嵩山布防，给嵩山状声威。余下的弟子人众咱们明儿再行分派。”

几位和尚都答允了，当下议论已定。和尚们又说了一会援助嵩山派的事情，各自散去了。方丈那边的屋里又咚咚的响起木鱼声。

木鱼声响了半个时辰，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秦陵三人屏住呼吸，秦陵和任中凤看柜子门缝里传进光亮来，旁边许灵儿藏身的柜门打开了。

方丈和蔼沉缓的声音问道：“这位姑娘，藏在此处做甚？”接着是许灵儿拔剑的声音，宝剑咣朗朗掉在地上的声音。秦陵和任中凤知道许灵儿已经被方丈制住了，秦陵手在任中凤的肚子上按了两下，许灵儿被捉，秦陵无论如何都要救许灵儿，哪怕自己也被方丈捉去了。任中凤也是和许灵儿共进共退的意思，捏捏秦陵的手。

本来秦陵的武功比任中凤高出甚多，他出手偷袭方丈，就算打不败方丈，也能将方丈杀个手忙脚乱。但秦陵被任中凤压在身下，在狭窄的柜子里腾不出手来。

任中凤侧耳往柜子外面听听，方丈又问：“姑娘是剑阁的弟子吗？是剑阁那位先生的弟子？”任中凤辨清方丈的方位，身子往边上一滚，长剑已经出鞘去斩方丈的双腿。

这下变起仓促，方丈一手抓住许灵儿的肩膀，慌忙往边上闪身避过，肩膀重重的撞在一架书架上。秦陵软剑一剑向方丈的小腹刺到，方丈一回过神来，便能从容应对了。秦陵一剑来的极快，方丈厚实的手掌一掌拍在软剑上。秦陵虎口崩裂，握剑的右臂酸麻，长剑几乎脱手。他身子一翻，一剑往方丈的双腿削去。方丈看秦陵剑招绵密凌厉，一时无从出招破解，他一手提着许灵儿，往屋内又是跃身躲避。

任中凤还要出招，秦陵看方丈随手一掌之间竟然有这么大的劲力，知道方丈的武功高不可测，只得先脱身再说。他一手拉了任中凤的手，说声“走”，两人纵身往窗外跃去，木格窗被两人撞的稀烂。

方丈颇为迂缓，看秦陵和任中凤已经破窗而出了，才想起追击。他一手在许灵儿后背一按，一手提着许灵儿往窗外跃出去。秦陵和任中凤已经跃上小庭院的墙头。秦陵本待先脱身了再谋救许灵儿，在墙头上回头一眼看见许灵儿吓的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自己。

秦陵一咬牙，纵身一招“流星袭月”，软剑发出铃铃的轻响，刺向方丈。方丈沉缓的声音赞声：“好俊的剑法”，他嘴上缓慢，手上却一点不慢。松开了手中的许灵儿，一手径直握住秦陵的软剑。方丈手腕转了几转，将软剑缠在手上。秦陵见了大骇，忙双手握剑往回拉扯，一用力之下剑柄拉脱了手。方丈一手上缠着秦陵的软剑，另一手一掌向秦陵面门拍过来。

秦陵直觉一股醇厚的力道向自己缓缓涌过来，他一口气被这股力道压在胸口吐不出来，反往丹田沉下去。秦陵惊叹的出了声“好厉害的秃厮”，他被迎面涌来的这股如潮如浪的大力压迫住，身子躲闪不开。

秦陵暗叫“小命完矣”，只得用尽全身的劲力，提一口气一掌迎出去。方丈却也动了心思，要看看剑阁的剑法，不愿一掌击毙秦陵。眼看秦陵拼尽全力来接自己的一掌，方丈忽然将拍出去的这一掌的力道收回了七八成，秦陵胸口一松，身子往前一倾，一掌拍在方丈那胖厚的手掌上。

秦陵脚下往外滑出去，胸口隐隐作痛，却发觉方丈这一掌没那么厉害。一回思就明白是方丈手下留情了。方丈并不追击，一手取下缠在手上的软剑，对秦陵笑道：“阿弥陀佛，剑阁的一个后生小辈，就练成这样的剑法了吗？贫僧和剑阁诸位先生有十多年没通音问了，不识的这位小英雄。小英雄这身手，可是秦掌门的嫡传弟子？”

方丈出人意料的对秦陵没有半点敌意。秦陵手捂着胸口，向方丈躬身一礼说道：“掌门是我师叔。”方丈“哦”的一声说道：“尊师已经仙去了，想必小英雄的剑法是秦老英雄亲自所教吧？”这秦老英雄是说秦弘道。秦陵点点头。

方丈笑道：“秦老英雄一向安好？”秦陵点点头说道：“托大师的福，师祖一向康健。方才多有冒犯，大师见谅则个。”方丈笑笑说道：“这个不算什么，老衲冒昧，要再看看剑阁剑法，小英雄不吝赐教。”方丈说着手一挥，软剑飞向秦陵。秦陵一把接住软剑，说道：“晚生姓秦，贱名一个陵字，大师叫小英雄，辱没煞晚生了。”

方丈只是笑着点点头说道：“秦公子赐招吧。”秦陵看方丈言语慈祥，没有半分敌意。心想没准方丈和自己切磋武功，一高兴了就放了他们。秦陵也不多花，摆了个起手式说道：“大师见笑了。”方丈笑道：“秦公子请。”

秦陵知道方丈是技痒，要试试自己的武功，看看剑阁剑法，不会出猛招狠招，他规规矩矩的一招“百岳朝宗”，一剑点向方丈。方丈说声：“好好”，单掌上托，手掌还没碰到软剑上，软剑已被掌力逼偏了走势，往方丈头顶刺出去。秦陵转过剑刃，一剑下劈。方丈手掌一翻，一招“礼敬如来”，一掌拍在软剑上，软剑又往旁边滑出去。

秦陵看方丈用简单的招式，浑厚的内里只是打歪软剑的走势，不让软剑近身。方丈只守不攻，是要秦陵一招招把自己的武功显露给他看的意思。秦陵脚下转了几转，剑招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向方丈左肩连刺数剑，方丈笑道：“就该如此”，单掌只是打歪秦陵的软剑。

秦陵向方丈进招，任中凤本来已经跑到院子外面了的。想想撇下秦陵和许灵儿，自己逃走，怎么想都做不到。他估摸着秦陵已经被方丈制服了，自己绕到前面仪门处，来自投罗网。进入小庭院中，却看到秦陵和方丈过招切磋，许灵儿瘫倒在地上。

任中凤过去给许灵儿解穴道，许灵儿下巴指着自己的左肩，示意方丈点了她左肩上的穴道。任中凤在许灵儿左肩穴道上按了好几次都解不开，只得蹲在许灵儿身边，看秦陵和方丈过招。

秦陵剑走轻招，衣衫飘扬的绕着方丈的身周游移。方丈单掌劈砍拍打，将秦陵的软剑挡在门户外。秦陵剑招越走越快，方丈单掌只守不攻，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说声：“公子留神了。”一直闲着的左掌向秦陵身侧连拍两掌，右掌一掌直向秦陵身上拍过来。秦陵看方丈这质朴简单的几掌，攻势凶猛，别说招架，要躲避也无从避起。他左脚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直溜溜的往上跃起，软剑剑光像一个蚕茧一般裹住秦陵。

方丈看见秦陵的剑招，怔了一怔，一掌拍过来。忽然缠裹着秦陵的剑光蓦地大放异彩，无数根明晃晃的软剑交错纵横的劈向方丈，秦陵身子往外纵出去。这是那日秦弘道在武当山上教秦陵的那一招，叫“归一混元式”。方丈左顾右看，不慌不忙的双掌连拍。秦陵收招站定了，方丈还拍了几掌才收招，却是分不清那虚虚实实的软剑剑影。

方丈方才从容的神态这时也有些窘迫起来，他念声“阿弥陀佛”说道：“英雄出少年，可敬可畏。秦公子请里面叙谈。”方丈不为难秦陵，却又礼敬嘉宾似得敬重起秦陵来。秦陵一万个逃走的念头，只得苦笑。他笑道：“大师，这两位是我师妹，也请她们进去吧。”方丈听了呵呵一笑，忙去解开了许灵儿的穴道。

三人看方丈武功之高，登峰造极，方丈不发话放他们走，逃是逃不掉的，只得硬着头皮，跟方丈进了禅房。

方丈带着秦陵三人进屋，吩咐小沙尼上茶。方丈眯着一对小眼睛，笑着给秦陵三人让座。方丈自己在炕沿边坐下了，对秦陵笑道：“秦老英雄最近作何消遣，他老人家没下武当山，也有许多年了吧？”秦陵说道：“师祖前些年起了兴头还铸剑，这两年专一的参禅修道。前些日子开始教我和小师妹武功，最近偶尔也练练剑术。”

方丈笑着点点头说道：“几位请用茶。”秦陵端起茶盅喝了两口。方丈一直带着微笑的圆脸若有所思，坐着不说话了。秦陵笑道：“请教大师法号。”方丈笑道：“贫僧叫释巳、是少林的方丈，这位姑娘不是剑阁的弟子吧？”他望着任中凤。秦陵动动心思，看方丈慈眉善目的样子，似乎无意为难秦陵三人。